第 8 章

等三位朋友離開，簡單吃過晚飯，唐曄陪伴唐天做完作業便早早回了房間。

然而，直到深夜，他的電腦屏幕仍散發著幽幽的芒。他剛教授了AI一項新技能——敲開一些平時本不會輕易打開的大門，此刻正滿懷期待地等待著它的反饋。

過了許久，他查閱了收到的結果，輕聲“哼”了一下，嘀咕：“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唐曄看了看，頗為滿意。然而，當準備通過代理服務把“煽小作文”發送出去時，他卻猶豫了……得饒人且饒人。

AI當然遠不止寫個作文畫個畫，它就像一張白紙，教它做什麽，它做得比人好多了。而且它還不知曉什麽是律法森嚴。

不知是否天賦使然，他自己，天生就更容易與它們通。

第二天早上，何嘉南騎自行車經過合群路口，按約好的時間把唐曄接上。何嘉南看了看他的熊貓眼，說，“你沒冒發燒實在太好了。”

“沒，只是睡得不太好。”

“上車！……等下進校門要是再遇到那個老師，低調些就好，諒也不敢再找你麻煩，沒必要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反正過幾天就走了。”何嘉南一邊騎，一邊和坐在車尾的唐曄說話。

“不是的……哎，我知道了。”唐曄抓著他的校服外套，悶悶地應付了他。

唐曄回到三班教室時，班主任馮老師和袁雅維已經在教室等著他了。

馮老師說：“唐曄同學，昨天你在育課上課時，沒有遵守任課老師的指令，違反課堂紀律，影響正常的教學活，還早退。本應進行嚴重警告分，考慮到你剛為學校帶來學科比賽獎牌的榮譽，經過多位老師的商量和求，只要晨會上你當衆檢討自己的錯誤，這件事就作罷。”

語速飛快，看起來非常不齒這件事，但又無奈地低聲音說，“唐曄，昨天李主任已經幫你爭取過了。”

“好。”唐曄低著頭，應了一聲。

馮老師松了口氣：“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從來不惹事生非。老師們都很喜歡你的，沒事，這梁老師就來代幾天課而已，下周就走。”

唐曄沒搭話。

“那。雅維，你先陪唐曄一下，等下晨跑後，麻煩你提醒一下他。”

“好的。老師。……哎，你沒事吧？”轉向昨天一起玩了一整個下午的男神。

“沒事呀。”唐曄今天看起來已經對這事滿不在乎。

“我還以為你會和馮老師吵起來呢！”輕呵著自己的小心髒。

“這事兒馮老師說不上話，沒用。你下去吧，我寫完這東西，等下過幾分鐘自己下去，不用再上來提我。”唐曄坐下來，拿出筆和稿紙。

“真沒事？”見他那麽順從，袁雅維反而不放心。

“行啦，太啰嗦可是老得很快的。”經過昨天一天悉，兩人已經變能大方開玩笑的好朋友了。

等到大家晨跑結束、隊伍逐漸收攏時，唐曄如約出現在主席臺旁。

這時，教導李主任讓大家安靜下來：“現在，由初一3班的唐曄同學宣讀一篇檢討書。”中年主任把麥克風到這學生手裏，便腳步匆匆往辦公室趕著回去完手頭的任務。相信沒哪個學生敢與學校、老師作對，昨天是場誤會而已。

“啥？上星期站上主席臺才領完獎，這星期要當衆檢討？”大家議論紛紛：“聽說昨天育課時和梁老師發生沖突……”“哪個梁老師？”“就是新來那個育老師。”

只見唐曄略為誇張地清了清嗓子“嗯嗯”，誇張地高高舉著一張白紙，然後用更為誇張的語氣聲并茂地宣讀了他的“檢討書”——

“檢討書：

各位老師、同學們好！

我寫這封檢討書，是為了向一位老師道歉，但是，我得承認，我可能并不是那麽真心實意地認識到自己犯的錯誤。”

“哇——！”大家發了一陣驚嘆。

那不知死活的學生微笑了一下，繼續說：

“親的梁小貝老師，我相信，您是一位好老師。畢竟，昨天您那一整壺冷水，如春風化雨，深灌溉了我這棵小小的苗。對于昨天上課時發生的事，我承認我有非常有限的一點責任，但是，也有更多其他因素導致了那樣的結果。當然我本人也完全沒有怪您的意思。

我知道，梁老師可能覺得我的道歉不夠真誠，但我希梁老師明白，我已經盡力了。畢竟，檢討這種事，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麽擅長。

希我的檢討書能給大家帶來愉快的一天。

檢討人：初一3班唐曄

2014年11月21日”

李主任木然在二樓臺聽完了這個好學生的整篇檢討書，也目暏了人群的所有反應：

剛才聽到一半時，初一1和3班的兩個班長，據說與唐曄關系很鐵的何嘉南和袁雅維，拼命在下面對著唐曄搖頭擺手，想讓他住。

而站在3班隊尾的馮老師都驚呆了，一時之間竟沒有阻止這學生往下讀。

別的學生們安靜地聽他讀完了整封信之後，人群裏先是嗡嗡嗡地響起來，“牛！”“勇！”約約傳來一片喝彩聲。

梁小貝站在主席臺下的隊伍前側，承著指指點點，臉脹豬肝。當衆與這敗類一般見識麽？那就變挾私報複了。的手在袖子裏拳頭：“等著瞧。”

回到教室，馮老師還沒到時，很多同學圍在教室後面、唐曄的位置附近，以袁雅維為首，大家七八舌說，“你好顛啊！”“你這次可是得罪了大人了。”“我聽說這老師上頭有人，別掉以輕心。”“不過你績好，我覺得學校也不會拿你怎麽樣，最多把你大罵一頓。”“這件事鬧出去，要是調監控，老師也落不著什麽好，畢竟是罰學生。”“你覺得學校是幫老師還是幫學生？”“以為學校這麽容易給你調監控？特別是場，隨便找個理由都行。”

風暴中心的天才年撇了撇，默不作聲。

馮老師進了門，清了清嗓子制止了同學們的議論紛紛。這位年輕老師知道多說已無用，嘆了口氣，開始正常上課。

下午快4點、最後一節課即將下課時，年輕的班主任跑到教室門口，神張。等數學老師一宣布下課，立即沖進教室，張了張卻頓了一下，略抑住激的心，才沉著聲音說：“唐曄同學，請隨老師來一下辦公室。”

“該來的總會來。”唐曄滿不在乎，他已經預料會被教導主任留堂批評一頓。

“老師，我也能一起去嗎？”從小當班幹部、悉老師們的通技巧的袁雅維看到班主任的臉，卻覺得事不簡單，在教室外追上兩人。看馮老師既沒點頭也沒阻止，便識相拿著一疊本子跟在後面，經過1班門口，連忙對著也剛下課的何嘉南打了個眼。何嘉南也找事跟在自己老師後面進了辦公室。

“我比賽作弊？”男孩的尾音上揚。

“不是判定你作弊，只是懷疑。教育局下發了指令，說要複核這次數學比賽績。”

唐曄冷笑一下，“這麽簡單的比賽，考滿分不是理所當然嗎？以我的能力，需要作弊？如果學校信不過我的水平，當時為什麽讓我去？”他目看向剛下課的數學老師。中年男老師卻低下頭回到自己辦公桌旁坐下，如芒在背。

“唐曄同學，你先冷靜，就是讓他們調查清楚，了解事實就好。”年輕的馮老師說。

“我不接！”唐曄聲音森然。

“難道你想被記過、甚至被退學嗎？現在只是調查，沒有說你是！但你一拒絕，就更難說清楚了！考試作弊，節嚴重是要被開除的！”李主任厲荏。

“老師，您去超市買東西，明明沒，別人要是把你當賊，要搜，您樂意嗎？”唐曄咬牙說道。

“唐曄同學，這是教育局發來的通知，沒有讓你選擇接不接。”李主任覺得這學生怎麽冥頑不靈。

“學校不是講道理的地方嗎？您幾位為人師表，也是這個態度嗎？”唐曄眼圈微紅，聲音裏已帶著許哭腔。

“你這學生！”李主任只能著頭皮撐著學校的威嚴。

站在李主任旁的馮老師眼神看向唐曄一左一右的何嘉南和袁雅維，帶著求助的意味。剛才他們倆恃著與主任、各科老師們悉，已趁機越挨越近。這時，何嘉南兩手抓住好友瘦削的肩膀，讓他轉面向自己，在他耳邊小聲對他說，“大家都知道，好嗎？！我們懂！先不要跟老師吵，慢慢說！”袁雅維也輕輕地拍著他的背。

“唐曄同學，只是現在暫時收回你的榮譽和獎狀，調查結束，沒問題了它還是你的。”年輕的馮老師也心疼自己學生，但又有什麽辦法！

“你要是與學校鬧，背上分有什麽好，以後評優秀、評三好都沒你份，以你的績，以後大把拿獎的機會！……甚至你一鬧，到時候嚴重違反校規，讓你退學也不是不可能，檔案上有重大污點，沒有學校收，你連初中學歷都拿不到，以後人生這麽長，你怎麽參加工作？要不我們找家長過來學校談？”李主任也沒辦法，只能繼續裝腔作勢，力給到家長，考慮到孩子的前途，家長會理智地說服兒子的。

“你們相信調查的結果會公平公正嗎？萬一調查結果認定我就是作弊了呢？你們看他們都能做到把一件一個月前塵埃落定的事翻出來調查，這不是不可能吧？！那我到時候也要接調查結果？！難道我要永遠背上這個冤屈嗎？！”唐曄把頭靠在何嘉南的肩上，臉轉向窗口，聲音裏的哭腔已無法掩飾。

“……”李主任沉默了，馮老師也沉默了，連人到中年的數學老師都有點聽不下去，在自己座位旁邊又站起來又坐下去、大口喝水，畢竟任教老師最清楚學生的水平，他也非常贊同這學生自己所言——他不需要作弊也能滿分。

馮老師覺得自己像是白念了幾年中文碩士，詞窮得張不開口，只好一遍遍地說，“唐曄同學，先冷靜下，冷靜下來……”

何嘉南和袁雅維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唐曄的肩和背，不知這樣是否能讓他好一些。

李主任在等，因為沒有人能與學校甚至教育局對抗。也暗暗抱怨劉校長，這些明擺著的事，醜角就自己當！真是夾心餅幹！

唐曄把額頭埋在何嘉南瘦削結實的肩膀上，從兜裏掏出手機，開了機，發送了一條信息。他恍惚覺得手機的字越來越模糊，嚨有點兒發，呼吸越來越沉重，心跳也越來越急促。

何嘉南覺得他樣子不太對勁兒，連忙抓著他的雙肩把他扶直，“沒事吧你？”他覺得好友全繃，人卻搖搖晃晃。

大家看到這個蒙冤的年的臉，他雙目閉、淚水順著臉龐流向他尖尖的下，臉蒼白如紙，甚至有點兒發紫，呼吸夾雜著點兒金屬的尖銳聲音。

馮老師突然大一聲“不好”，趕跑著到教室裏拿了這學生的書包又跑過來，著急地問：“你的藥呢？”

這時候何嘉南和袁雅維已經扶著唐曄在李主任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李主任這時有點兒慌了，站起來盯著這學生，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剛才突然想起這學生可是在學校備案過心肺功能異常的，這萬一給氣出病來，可就完了。一邊急忙打電話校醫馬上上來初一年級辦公室，一邊心裏又問候了梁小貝和劉校長一萬遍。

何嘉南從唐曄的書包裏出他的哮藥遞給他，唐曄手發著抖接過藥，想搖晃都已沒有力氣，馮老師不敢多話，從他手裏拿過這個藍的塑料瓶，“搖十下對嗎？”一邊搖晃一邊問。唐曄艱難點了一下頭，把搖勻的藥接過，裏用力吸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