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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8章 與世家共治
親自把盧毓送出營寨,臨別前,馮大司馬對盧毓說道:
「盧公,營中與你談的是公事,此時出營來,私下裡有些話,我想說與你聽。」
「馮公請講。」
「曹魏前坐天下之中,據有九州,十分天下有其八,時大漢不過偏居蜀地邊陲之州之地,此所以曹丕敢斗膽篡漢是也。」
「然則時至今日,我大漢已復東西兩京及涼並二州,而反觀逆魏,屢屢喪師失土,曹爽無能,卻能持權柄於譙縣,司馬無名,實則自立於河北。」
「昔司馬懿奉曹叡之命守關中,逆魏八州併力,猶不能守也。今逆魏分南北,司馬懿妄以區區河北之地,抗拒王師,盧公以為可否?」 s t o 5 5.c o m為您帶來最新的小說進展;
盧毓沉默了一下,然後回答道:
「馮公率軍犯河北,已有半年矣,前番太傅未至,公猶被拒於關前,如今太傅親至,公將奈何?」
司馬懿能派盧毓過來,足以說明信任。
馮大司馬本也沒有期第一次見面就能讓對方磕頭便拜。
事實上,馮大司馬想要的,也不過是讓盧毓給范盧氏帶一些話。
只見馮大司馬聽到盧毓反問自己,只是笑笑,點了點頭:
「盧公此話,吾知其志矣,人各有志,我自不會強求。但盧公這個話,是只代表了自己,還是代表了范盧氏要跟司馬懿走到底?」
盧毓一怔:「馮公這是何意?」
馮大司馬淡淡一笑,說道:
「漢雖舊邦,其命維新。大漢若是有朝一日復河北,必然會推行新政,河北世家若是不識時務,只怕悔之晚矣。公不見河東世家乎?」;
「只是我大漢昭烈皇帝,早年蒙盧尚書(即盧植)不棄,得拜於門下求學。盧尚書雖已不在人世,但大漢天子乃是仁厚之主,自不會忘記范盧氏這份義。」
「故而在這裡,我可以向盧公許諾,大漢復河北之前,你們盧氏支持司馬氏也好,想支持曹氏也罷,大漢都不會計較。」
「大漢復河北之後,只要盧氏能順應大勢,棄暴從正,大漢自有優待。」
如果不願意順應大勢會怎麼樣,馮大司馬沒有說。
但想來盧尚書對昭烈皇帝的那一份義,在這種事上,份量還是不太夠的。
說到這裡,馮大司馬按住盧毓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放輕了聲音:
「想必盧公也知道,大漢剛肅清了幽州北邊的胡人,正是需要有人幫忙穩定塞外的時候。」;
「如今我們大漢,教化胡人,穩定邊塞的方法,不外乎劃一些草場,開幾個紡工場。」
「正好,范比鄰邊塞,無論是人也好,錢糧也罷,都是不缺的,想來只要願意,盧氏想要承擔起這些事,可謂天時地利人和……」
話語很輕,但落在盧毓耳里,卻如同驚雷一般,震得他瞳孔猛地擴大。
就連呼吸都是一窒!
看著眼前這位笑,輕描淡寫說出這個話的馮公,盧毓把差點已經從角溢出來的「羊」二字,以平生最大的毅力吞了回去。
最終他的只是了,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只是對著馮大司馬深深地行了一禮,這才開口道:
「馮公對盧氏的厚,毓在此謝過。」
豈料馮大司馬卻是喛了一下:「河北之事猶未定,盧公言謝有點太早了。」;
盧毓角一。
明明是為司馬懿的使者,盧毓此時的心裡,竟是有些不可遏制地的想要說一句:
「那就請馮公快些……」
察覺到這個念頭的盧毓,被自己嚇了一大跳,他對著馮大司馬再行一禮,有些慌裡慌張地匆匆而去。
生怕自己再呆一會,就要對某人納頭便拜。
太可怕了!
巧言令馮郎君,果真是名副其實。
不過是區區幾句話,就能讓原本以為心志堅定的自己心神搖曳不已。
連自己都差點沒能抗住此人的巧言,可想而知,若是這個事傳回族裡,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驚濤駭浪。
想得太過神,沒有注意到腳下的山路,盧毓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看著盧毓遠去的背影,馮大司馬目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喊了一聲:
「來人。」
「大司馬?」
「傳我軍令,從明日起,恢復攻城。」
「喏。」
馮大司馬不知道司馬懿為什麼會突然來葦澤關,但既然來都來了,自然就不可能讓他太過輕鬆。
上上強度,乃是基。
再說了,司馬太傅都派人給自己下戰書了,不應戰豈不是顯得自己怕了對方?
至於攻幾日,上多大強度,那就要看況而定。
反正主權在自己而不在對方。
盧毓自然不知道馮某人在自己還沒走遠,就已經下達了次日攻城的軍令。;
他回到關城,沒有毫耽擱,立刻前去見了司馬懿:
「太傅。」
「子家回來了啊?辛苦了,如何?見到那馮明文了嗎?」
「回太傅,見到了。」
除了營寨外馮大司馬私下裡所說的話,盧毓把與馮某人見面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詳細說了一遍。
聽完後,司馬懿臉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平靜地問道:
「他還送了一盒冰酪給我?」
「正是。」
打開盒子,一寒氣夾著甜膩撲面而來,讓人在這個炎夏里神一振。
然後看到冰酪最上面的正中位置一小塊半圓缺口,司馬懿沉默不語。
「這是,呃,馮明文為了證明沒毒,自己親自挖了一勺吃。」;
看到太傅一直盯著那個半圓缺口不,盧毓小心翼翼地解釋了一下。
司馬懿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何須證明?以馮明文的聲和地位,何至於用此等劣手段對付老夫?老夫還能活幾年?不值得他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又「嘖」了一下,喃喃地說了一句:
「為何偏偏就要在這個位置挖這一口?算了,不吃了。」
盧毓:……
把盒子推到一邊,司馬懿這才又問道:
「你說他一開口就說我們沒有糧食了?」
盧毓差點沒有跟上司馬太傅的思路,愣了一下才回道:「啊?對。」
司馬懿繼續問道:「子家,那你怎麼看?」
盧毓想了一下:;
「太傅,此人心思深沉,毓以為他早就料到河北糧草不足,我這一去,怕不是只會讓他更加確定此事。甚至在他眼裡,說不定正是蓋彌彰。」
司馬太傅淡淡一笑:
「無妨,若是你走這一趟,真讓他以為河北無糧,那我就要反其道而行之,自會想辦法籌到糧食。」
虛虛實實,本就是兵者之道。
只是不知怎麼的,盧毓聽到這個話,心裡就是打了一個突。
打量了一下司馬懿,盧毓組織了一下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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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毓想回一趟涿郡。」
「哦?」司馬懿聞言,轉頭看向盧毓,「為何?」
盧毓苦笑:「有些事,族中的族老們不大了解,有些話,我以為,還是當面給他們講比較好。」;
司馬懿目一閃,臉上的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子家不善兵事,在這裡也幫不上太大的忙,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回族裡細說一番利害也好。」
語氣頓了一頓,加重了語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就連小兒亦知,難道他們就真不懂?子家能回去親自勸一勸,最好不過了。」
看到盧毓只是垂首不語,沒有接自己這個話,本就是河世家出的司馬懿,自然明白世家是個什麼德行。
盧子家願意追隨自己,並不代表著范盧氏就會把所有籌碼都在自己上。
相反,如果可以,他們只會尋找更多的押注機會。
有朝一日,自己兵敗亡,或者說司馬氏被滅,盧子家或許會跟隨自己走到最後一步,但盧氏絕對會第一時間作出切割。;
所以,想要得到世家更多的支持,就要像文皇帝一般,向世家做出更多的讓步。
只聽得司馬懿說道:
「司馬氏本就是河名族,深知治天下,世家子弟才是最為可靠的道理。若無世家,寒門庶族,連求學亦是無門,何來學問一說?」
「故而這河北之地,我司馬懿固願與世家共治之,然則這河北諸多世家,有多是真心助我治河北?」
司馬懿割據河北,朝廷諸令,願聽則聽,不願聽則當作不知。
但無論如何,司馬懿在名義上,仍是魏國大臣,甚至還是兩朝輔政老臣,如今說出這等話來,已經算是大逆不道。
迎接著盧毓有些不可思議的目,司馬懿有些疲憊地強作歡笑了一下,嘆息道:
「先帝仍在時,因為漢國的東犯,朝廷不得已把大部力用於西邊,再加上吳寇在南邊與漢國相互呼應,朝廷這些年來對北方邊郡,有人理會。」;
事實上,這種況發生得要比想像中的可能還要早一些。
早年幽州刺史王雄主張懷胡人,而與主張對胡人採取強措施的護烏丸校尉田豫起了衝突,最後先帝不得已,把田豫調離幽州,就是苗頭。
當時軻比能猶在幽州邊塞為禍,上谷郡、代郡等邊郡因為屢遭胡人劫掠,不人寧願不為,也不願意去這些邊郡為。
再到後面,先帝東巡,朝野盪,就邊河這等郡都混不堪,就更沒有人管這些邊郡。
「今吾重新收拾這些邊郡,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范盧氏若是有報國之心,吾可奏請朝廷,讓盧氏子弟出任二郡中正。」
此話一出,讓盧毓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所謂九品中正制,九品自不必說。
而中正,指的就是中正。;
縣、郡、州皆設,負責品評某一地人才的員。
可以說,士子能否出仕,出仕能擔任多大職,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中正。
後漢末期世家大族利用鄉閭輿論,點評人,如月旦評之類,縱著察舉制,曹丕為了把這一輿論權收歸府,於是這才設置了中正。
只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個道理,曹丕不懂,或者有些懵懂,但終是沒有膽量改變,反而是對當時掌握著經濟基礎的世家大族作出了退讓。
而九品中正制,也逐漸淪為世家大族把持上升通道的工。
最終在司馬晉時代造了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族的局面。
司馬懿提出讓范盧氏的人出任上谷郡與代郡的中正,其實就是暗示著范盧氏可以把持兩郡的吏選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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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態度,無異於向世家表明,司馬懿願意作出了讓步,至是讓了一步。
盧氏可以,難道崔氏就不可以?李氏就不可以?
想來只要能拿出讓司馬太傅的誠意,大夥都是可以的。
盧毓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又想起馮某人的許諾,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回答。
按理說,工坊之利和中正之利,兩者本沒有這麼難以選擇。
只是眼下漢國大軍境,再加上馮某人赫赫威名,無形間增大了工坊的份量。
但萬一呢?
太行山諸陘險徑,乃是河北屏障,馮某人已經被阻於葦澤關前半年矣!
以司馬太傅之能,再加上河北世家的全力支持,萬一能守住河北,甚至拖敗馮某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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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盧毓又是咽了一口口水。
只覺得自己幾乎可以覺到心臟在嚯嚯跳的聲音。
「太傅,太傅厚,毓代盧氏謝過!」
盧毓深深地施了一禮,「毓回去,定會將太傅之言,一字不地轉述給族中諸老。」
「有勞子家了。」
盧毓前腳剛離開,傅嘏就悄然而至,輕聲說道:
「太傅,河北那些世家的人,已經到井陘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的司馬懿,出了頗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按老夫的猜測,他們也差不多要到了。」
不管這些人在到來之前私下裡達了什麼樣的協議,恐怕他們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在盧氏那裡,提前做好了安排。;
馮某人被阻於葦澤關前,河北世家在不久的將來,也會被自己整合,心裡不免就有些輕鬆愉悅起來。
「他們到了之後,先晾上幾日,然後蘭石你再想辦法把吾與子家所說的話出去。」
傅嘏臉上亦是出笑意:
「嘏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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