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
后院的西邊角門被敲開,守門的婆子看清來人后,大驚失:“大小姐?”
門外,江佩蘭一污垢,裳襤褸,抓著門房的手:
“嬤嬤,快讓我進去,我要見母親。”
昨日就回來了,但是昨日守門的是另外一個嬤嬤,沒有認出來,反而將打了出去。
沒有辦法,只能在門口等。但是一直沒有等到跟自己相的人,所幸今日是這個嬤嬤當值,要不然又得在外頭忍挨一日。
那嬤嬤嚇了一跳,趕忙把人請進去。
此時的曹氏,已經從主院搬了出來。
搬進了遠遠的一個小院落。
不過做了那麼久的主母,自有信得過的親信,上也有錢,倒也不至于過得太落魄。
只想著等時間久了,或者等自家兒子掙了功名出息,還能有機會逆風翻盤。
這會子,曹氏正準備休息一會兒,外頭有丫鬟匆匆忙忙跑進來:“姨娘,姨娘不好了。”
曹氏聽到這句姨娘便咬牙切齒,對著那丫鬟喝道:“什麼事,如此慌慌張張。”
那丫鬟嚇得一個哆嗦,對著曹氏道:“姨娘,大小姐回來了。”
“什麼……”曹氏打翻了手上的茶盞,砰的一聲落在地上也渾然不覺。
“蘭兒回來了。”
反應過來,當即讓自己后的嬤嬤親自去請人來。
嬤嬤應聲退下,快步往外頭去。
屋子里,曹氏面發白,滿心焦急。
目一直盯著門外。
想到什麼,面微變,又悄悄的遣人去門口守著,看看江朔什麼時候回來,若是回來,先遣人來通報一聲。
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況,最好先不要讓江朔知道,等和江佩蘭兩方通過氣,再打算應該怎麼辦。
曹氏在屋子里等著,實在坐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很快,院子里傳來靜,是焦急的腳步聲,趕忙迎了上去。
卻只看到剛剛出去的嬤嬤和丫鬟,沒有見到江佩蘭的影子,“人呢,大小姐呢?”
那嬤嬤面很不好看:“姨娘,大小姐……,大小姐被老爺請到書房去了。”
“什麼。”
曹氏心中大不好,當即就要往前頭去。
江佩蘭并不聰慧,絕對兜不住事,而江朔不會為著想,一旦知道發生了什麼不可饒恕之事,江朔一定不會顧念什麼父誼。
曹氏越想心越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只是走到書房外頭的院墻下,就被人攔住了。
“姨娘請留步。”
曹氏這會也顧不得什麼姨娘夫人的,“讓我進去,我有要事找老爺。”
“老爺說了,誰都不能進,尤其是姨娘你。”
曹氏大驚失,一看江佩蘭就討不了好了。
只能趕去找自己的兒子江晁,希江朔能看在兒子的份上,對江佩蘭網開一面。
剛剛過來的路上,已經讓婆子把見到江佩蘭的樣子說了一遍,待聽到說江佩蘭裳襤褸一污垢時,又心疼又急切。
都到了這個時候,大約也能猜出來江佩蘭發生了什麼,總歸不是什麼好事就是。
曹氏轉去了江晁的院子,卻發現人本不在院中。
尋常這時候他應該都在讀書才是,但現在邊的小廝卻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曹氏心急,嚴厲詢問,才知道江晁去了青樓,從昨夜便沒有回來,差點暈了過去。
威利,讓小廝不許說話,這事絕對不能讓江朔知道,若不然,對江佩蘭不僅無助,還得搭進去一個兒子。
以后的指,可都在這里。
屋偏逢連夜雨,曹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只能干等著,等著書房出來的消息。
此時,江府書房里,江佩蘭跪在地上,整個人瑟瑟發抖,低著頭只是哭,一句話也不敢說。
江朔坐在一側。
看到這副樣子的江佩蘭,指著的手,微微抖,“孽。”
另外一邊,季昀之坐在首位,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喝了一口。
然后放下茶杯,把手中的和離書往前推了推。
意思很明顯。
江朔看了一眼和離書,又看向江佩蘭,恨得咬牙切齒。
季昀之肯定不會那麼巧,剛好上,肯定是一直盯著且早有預謀,他就算想推辭也不能。
江佩蘭這副樣子,他若是再不答應,那就是明晃晃的結仇,丞相位高權重,哪怕不能教好,但也不能結了怨。
他收起和離書,給了一邊的管家,對著江佩蘭示意了一下。
管家會意,雙手接過和離書,又拿了筆墨放在了江佩蘭面前:
“大小姐簽了吧。”
江佩蘭一看上面和離書三個字,下意識的搖頭,“不不不,我不簽。
“我不能簽。”
抬頭看到季昀之,慌的收回目,不停的搖頭:“不能簽不可以簽,大人我是一時糊涂,是因為你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我才……”
季昀之一個眼神都沒有給,看向江朔:
“江大人在浪費我的時間。”
江朔起,上前狠狠的甩了江佩蘭一個耳,直打得江佩蘭腦袋嗡嗡作響。
“父親……”
“你別我父親,你若不想簽,你就一頭撞死在這里。”
季昀之斜睨了一眼江朔:
“正好,江大小姐若一頭撞死在這里,那本相便把江大小姐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都公之于眾。
“當然,為了不讓本相的名譽損,本相會吧那馬夫整個村的人,還有隔壁村見過江大小姐的人,都請來京城,好好的跟大家談一談,江大小姐在那個村子的榮事跡。”
“丞相大人不可。”
不等江佩蘭說話,江朔便先出聲制止。
這樣的事,要是被暴出去,季昀之的名聲不會有什麼損,但是他江朔,就不用見人了。
前面江清月和離,現在江佩蘭作為嫡大小姐,又做出跟馬夫私奔的事。
以后江家一族的兒都將牽連,江家一族的兒子,也將影響。
他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江朔深吸一氣,對著管家示意了一個眼。
管家點頭,低聲對著江佩蘭道:
“大小姐,發生了這種事,任何一個男子都不了,更何況是丞相大人。和離已經是給了你最大的面,若你不簽,丞相大人是可以休妻的。”
江佩蘭瞪大眼睛:“不要不要。”
“大小姐既然做了這樣的事,就要承擔后果,若是大小姐給面不要,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大小姐好好的簽字,以后還是江府的大小姐,但是若大小姐不簽,丞相大人寫了休書,那小姐便連江府的小姐都做不了了。”
江佩蘭哭了淚人,看了一眼季昀之,抖著手提起筆,終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管家收了和離書過來,給了江朔,江朔看過和離書,給了季昀之:“丞相大人。”
季昀之檢查了一遍,收了起來。
“江大人告辭,不必送。”
“丞相慢走。”
季昀之起,江佩蘭就要去拉住他,讓他帶自己走,卻撲了個空,連季昀之的角都沒有抓到,只覺到拂過一陣風,人便消失了。
站在外頭焦急等著的曹氏,見到季昀之,整個人一驚,腦子一片空白。
丞相大人來了,沒有機會了……
季昀之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直接出了院子,離開了江府。
曹氏一看這態度,就知道大事不好。
書房里,江佩蘭還在哭著,爬上前:“父親……”
江朔起一腳,狠狠踹在江佩蘭心口:
“丟人現眼,傷風敗俗的東西,丟出去。”
江佩蘭一個不查,吐出一口鮮來,江朔皺眉,“拖出去,別臟了地。”
“是。”管家招呼進來兩個侍衛,將人架了出去。
江佩蘭嚇住了,死死的忍著哭聲,一個字也不敢說。
由他們將像拖死狗一樣拖出去。
外頭,曹氏見著這一幕,心神俱碎,急忙上前去接。
江佩蘭終于見著曹氏,又是一陣淚人,卻知道這里離書房不遠,不敢哭出聲。
見著兒這副模樣,曹氏一顆心都要碎了,趕忙讓丫鬟婆子扶著回院子。
看管家沒有走,想去試探一下口氣,走上前。
不料不等開口,管家便先說話了:
“曹姨娘,置了吧。”
曹氏如遭雷擊,愣在原地,太清楚管家這一句置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江朔不想讓江佩蘭活著。
因為急切,口劇烈起伏著,卻始終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失態。
要讓親手結果了自己的兒,做不到,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去死,也做不到。
沒有離開,走到書房門前跪了下來,靜靜的等著。
不知道跪了多久,書房門打開,江朔從里頭出來,曹氏砰砰磕頭,哭著求道:
“老爺,不管蘭兒做錯了什麼事,都是咱們的兒,剛出生的時候,您那般喜歡,每日下朝回來,都要抱著逗一逗玩一玩,老爺還說蘭兒是咱們的掌上明珠。
“蘭兒做錯了事,是妾沒有教好,但蘭兒向來敬重您,還請老爺放蘭兒一條生路。”
江朔看著,深吸一氣,開口道:
“江家沒有江大小姐。”
曹氏聽著這話,大喜過,連忙對著江朔又磕頭: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老爺的大恩大德,妾沒齒難忘,老爺給了蘭兒第二次生命,蘭兒一定不會讓老爺失。
“江府不會再有大小姐,妾一切都會理好,哪怕是為了晁兒,妾也不會讓蘭兒影響了江家的聲譽。”
江朔離開,曹氏雖說做了許多錯事,但理后宅事務的能力,他沒有懷疑。
看著江朔離開,曹氏終于松了一氣。
起準備回去,這才發現后背早已經汗,整個人跟虛了一般。
了淚,打起神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會兒,江佩蘭已經被下人梳洗干凈。
母相見,抱頭痛哭了一場。
曹氏一想到,剛剛見著江佩蘭的那副模樣,都心痛難當。
兩人哭過了,曹氏才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江佩蘭語氣里滿是控訴,往周圍看了一眼,曹氏會意,立馬讓后的丫鬟下人全部都退了出去,等屋子里只余下兩人,江佩蘭才開口:
“母親,我被騙的好苦啊,那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白眼狼,負心漢,當初在丞相府時,他勾著我做了錯事,又帶著我回了他老家,原本我上是帶了些銀錢的,卻被他哄著拿去給他家人蓋了新房。
“還有他那些姑姑,嬸嬸,叔叔伯伯都來問我借錢,我沒辦法,借了一個,第二個就總要給,到后面我上實在沒錢了,讓他去把借的錢收回來,他又不肯。
“我們兩個起了爭執,他竟打了我,我自然不服氣跟他對打起來,我瘋了一般不要命的打他,他也是個孬的,竟被我打得不吱聲,可是后來……后來……”
說著說著,江佩蘭嗚嗚嗚的哭起來,曹氏看著心疼的抓著的手好生安了一番。
不知是不是回到了江府,見到了自己的母親有了底氣,原本難以啟齒的事,江佩蘭只是略有障礙便說了出來。
“后來有人見著我貌還是大家的小姐,便想要侵占我,真是混蛋啊,我那個時候還懷著孕呢,但是他沒有把我當人,后來孩子活生生的沒了。
“我一開始不知道,后來有人告訴我,是他親手把人送上了我的床,我恨啊,我不甘心。
“哄著他放下警惕,趁著村里又有人蓋了新屋,請全村人吃飯時,我在酒里下了毒。
“就是以前你給我的防用的東西,在銀鐲子里,我一直戴在上,只不過是忘記了,沒想到卻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把他們毒死之后,我在村子里放了一把火,看著那些因為拿我的錢建起來的新房燒灰燼,之后一路逃回了京城……”
曹氏聽著,心疼得大哭:“我的兒呀,你不該回來,你便該往外走。”
江佩蘭搖頭:“我不知道去哪里,我無可去,我一個人也不認識,我不敢。外面的人都太壞了,我只想回來,我想著他或許會原諒我……
“無論如何我都還有母親,我是一日都不想待在外頭了,母親,你不懂,外頭太嚇人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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