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手里捻著念珠，念了聲佛號，“這位邱施主，不過是個例罷了。眾生皆苦，普天之下，還有無數黎民苦。”

“一句眾生皆苦，就將朝廷所做的一切都抹殺了，你這禿驢，當真該死！”

王承恩見崇禎神不悅，立即大聲呵斥老僧。

老僧笑而不語。

“今日就讓你這老禿驢心服口服！”

王承恩被激怒了，問道：“你可知道，崇禎三年以前，我朝歲多？”

老僧微微一笑，“朝廷歲，與百姓有什麼關聯？”

“關聯大著呢！”

王承恩一聲冷笑，開始侃侃而談。

“以崇禎二年為例！”

“朝廷歲包括，田賦收米麥2600萬石，軍屯400萬石，鹽稅200萬兩，金花銀100萬兩（稅糧折收的銀兩），茶稅10萬兩，另外就是各種織折合12萬兩。”

“那時朝廷歲，超過七五來自田賦，朝廷困窘，不敷出，百姓困頓，生計艱難！”

崇禎二年的時候，王承恩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因此對于朝廷的財政收了如指掌。

崇禎聽了他說的這些數字，不由得回想起那幾年的艱辛，心中一聲長嘆：“難怪叔父曾說，大明是被活活窮死的！”

王承恩接著說道：“今年朝廷歲破萬萬兩銀，高達12691萬兩之多，與崇禎二年相比，何止增加十倍？”

“然而以前歲主要來源的田賦，卻不足一，并且還取消了鹽稅、金花銀等賦稅。”

“天下百姓賦稅銳減，再加上攤丁畝等新政，又沒有了火耗銀子，取消了丁口稅，百姓負擔一減再減！”

“你卻反倒說有無數黎民苦，簡直是顛倒黑白，信口雌黃！”

王承恩心里面替崇禎和云逍到委屈，因此越說越怒。

聽了王承恩報出的數據，云逍也不由得一陣容。

沒想到大明的財政收，這麼快就破億兩白銀。

要知道，螨清敗家子皇帝后期，人口暴漲到三億。

那時候朝廷最高財政收，也才是8280萬兩。

只不過朝廷收高了，百姓的日子，卻越發過得艱難了。

麻子皇帝時期，人均糧食占有量最高達到1200斤，到了敗家子手中，卻下降到只有580斤，連一半都不到。

由此可見所謂的盛世，不過是皇帝和紳的盛世，與百姓沒有分毫關系。

如今大明人口才破億，財政收也破億兩，并且還是在輕徭薄賦，一再減免百姓賦稅以及其他負擔的基礎上得到的。

與所謂的康乾盛世相比，如今已經是盛世中的盛世。

崇禎看了一眼云逍，神智一陣恍惚。

若不是在六年前，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呂祖觀，大明如今是什麼景象？

自己這個大明天子，又是什麼樣的境？

老農邱長貴開口道：“要是說朝廷對咱這些泥子不好，那可是昧著良心說瞎話。老和尚，你說啥黎民苦，可別帶上咱！”

其他百姓紛紛開口附和。

王承恩得意地看著老僧，冷笑道：“老禿驢，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太祖曾說，稅重民生苦。”

“朝廷雖然減了田賦、丁口稅，卻廣收工商稅，巧立名目，與民爭利，導致國富民窮，民生凋敝。”

“老衲說的可對？”

老僧已經有七十多歲，卻是個懂得話的，完全拋開事實不談，巧妙地將話題引到工商稅上。

說到這個，王承恩沒辦法辯駁，這方面不是他的強項。

崇禎皺了皺眉頭。

“太祖當年，的確說過‘稅重民生苦’這樣的話。”

云逍這時候開口了。

“太祖吸取前朝亡國教訓，實行仁政。他認為固定稅額是仁政的基礎，工商稅是剝民的工。”

“因此大明自崇禎三年以前，堅持了稅額固定、且以田賦為主的基本國策。”

“然而結果又如何？”

大明財政收最高時期，折合白銀為3500多萬兩。

而宋朝……丟掉半壁江山的南宋，歲都在1億兩以上。

宋朝富到什麼程度？

一個守城門的兵卒，年收相當于歐洲的公爵。

包青天年薪一萬八千貫，相當于后世的1260萬。

宋朝和大明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就在于是否從工商業收取了稅收。

歷史上的大侄子，就是在百冷漠的見證下，活活窮死的。

大明兩百多年歷史，并非只有崇禎一人窮，實際上“沒錢”貫穿了整個明王朝始終。

而大明朝廷的窮，早在開國之初，就被朱元璋植下了。

其實到了大明中后期，工商業已經十分發達，但國家卻無法對新增財富征稅。

每有皇帝想要增加工商稅，就會遭到以“祖制不可改、稅重民生苦”為由的反對。

其背后，是特殊利益集團僚的反對。

“不收工商稅，當真是百姓獲益了？”

“朝廷不收工商稅，就不會對商人有律法保護，因此商人不得不依靠員庇護，名臣徐階就是其中典型。”

“徐階家經營松江棉布，擁有棉布作坊，還不用繳納稅款，因此斂聚千萬巨財。”

“員甚至直接竊取鹽、茶、馬等朝廷專賣貿易的利潤，更有甚者，不惜勾結東南沿海走私商人和㹻寇，來獲取海貿暴利。”

“朝廷和地方府沒有了收，只能層層加碼到百姓上，比如火耗銀、三餉，以及各種名目的苛捐雜稅、攤派。”

“結果國與民俱貧，而獨富，而不是你所謂的國富而民窮！”

炮，向來是云真人的強項，從來沒虛過誰。

加上老僧本來就是強辯，拿不出什麼實質的東西，被說的無言以對。

“這位公子說的太好了！”

一名行商打扮的中年人掌說道。

“雖然我不大懂什麼大道理，可我這麼多年走南闖北販賣貨，卻也見識了不。”

“以前跑個買賣，需要層層打點，每一層都要從上剮下一塊，稍有不慎，一個小吏就能讓人家不保。”

說到這里，中年商人眼圈都紅了。

滅門的知府，破家的縣令，那是對尋常百姓而言的。

對于地位低下的商人來說，一個小小的胥吏，就能讓他們萬劫不復。

“如今雖說要稅，該孝敬的也不了，可不用跟以往那樣提心吊膽，一年下來總能賺個千兒八百的，在吏面前也能直腰桿兒。”

“什麼稅重民生苦？還不是那些當的找個借口哄騙皇帝，好盤剝咱們這些商賈？”

“你這老和尚，看著像個得道高僧，卻是這樣不明事理，在這兒胡說八道，就不怕佛祖降罪？”

中年商人滿臉不忿，紅著眼睛盯著那老僧。

“他不是不明事理，而是屁坐歪了。”

云逍微瞇著眼睛，向老僧說道：“你見識不凡，卻一再為紳發聲，莫非是出宦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