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9

重新回組裏拍戲後, 鐘晚的生活恢複如常。

只是，在杭市拍攝的節分別是電影的開頭和結尾部分，地點有主的公寓、上班的公司、公司樓下的街區、便利店、餐廳等等。

頭幾場戲都是在戲中主租住的公寓演抑郁癥很嚴重的片段, 鐘晚花了很長時間才戲，演出趙導需要的頹糜。

前期男主角還并未相遇, 僅是在不同的城市過著類似的生活，如行走一般沉浸在抑郁癥的折磨中。

白天他們都在工作場合勉強而盡力得扮演“正常社會人”這一角，晚上回到個人空間，就“原形畢”, 譬如主會在屋子的角落想象關于死亡的一切，男主冰箱裏全是囤放的高度酒, 每逢深夜就會呆坐在客廳一杯接著一杯灌下去。

當然, 作為拍攝場地的兩間公寓實際只隔著一面牆。

因為各自的劇是獨立的，在杭市拍戲的前半個月, 鐘晚都沒怎麽跟許褚然過面。

後半個月，拍攝的劇大多是男主旅行歸來，他們才有了為數不多的幾場對手戲。

鐘晚每次看到許褚然, 都默默在心裏為他把汗，若是按梁序之曾經一貫的脾氣, 他怕是真的會從圈裏莫名其妙的消失。

好在, 梁序之確實說到做到, 沒幹涉的工作，也沒幹涉正常工作中遇到的‘同事’。

半個多月的時間，這位老同事安然無恙, 而且因為進組前錄制的綜藝開播, 最近數量正在迅猛增長。

杭市的拍攝安排遠不像在湖市山裏那麽湊，演員們的居住條件也得到大幅提升, 除了在杭市有住所的之外，其餘演員都被安排在了一家五星酒店。

拍戲場地離鐘晚的公寓并不遠，因而得已在每天下戲後回家裏休息。

頭幾日每天回來會空給梁序之打電話，這天恰好一整個下午都沒有拍攝安排，午飯後就給他發了微信。

沒過多久，梁序之就打了通視頻電話過來。

鐘晚猶豫了五六秒，才接起來。

雖然現在是個公衆人，這張臉在影院巨大的熒幕和廣告立牌上都出現過太多次，又時常在社發vlog，可從小到大，跟人打視頻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視頻接通，看到手機畫面中央出現梁序之的臉。

他好像就在一盞燈旁，燈映得他更加冷白，大概是離攝像頭近的緣故，還能看到他雙眼皮薄薄的褶皺、眼睫在下眼瞼落下青灰的影。

在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下，依然是很致好看的t面容，頜角被影暈上一層影，還顯得更加利落分明。

鐘晚原本是坐在沙發上的，又站起，把頭頂那盞燈關掉，又反複調整自己在鏡頭裏的角度。

在扭著頭轉來轉去時，梁序之看著，先開口：“你脖子不舒服？”

鐘晚清清嗓子，也終于調到了最完的角度，“…沒有。”

“今天怎麽打視頻給我？”

梁序之：“好久沒看到你了。”

鐘晚抿了下，小聲：“之前一年都沒見面呢。”

“嗯。”梁序之淡笑了下：“是我的錯。”

聽他先這麽說，鐘晚倒是也不好意思起來。

他們從前的事，好像也說不出是誰對誰錯，一開始是先主找他，後來他又來杭市，在他當時看來做法也是沒什麽不妥，從烏繼山教堂分別後，也久久在迷茫的緒中，瞻前顧後，又優寡斷，從未想過要再跟他有什麽集。

到如今，那些剪不斷理還的糾纏都不重要了，也是因為那許多的過往，才把他們重新聯結起來。

鐘晚擡了下眉，故意開玩笑道：“梁先生現在這麽好說話？”

梁序之反問：“你希我很不好說話？”

鐘晚低聲音：“那當然不是，生活裏我可沒有那方面傾向。”

梁序之自然聽懂在說什麽，看著屏幕裏故作雲淡風輕狀的孩，淡笑了笑。

大白天的，又隔著那麽長的網線，這種話題不能繼續聊。

鐘晚盯著他的臉看夠了，視線才往屏幕別移，發現他現在待的地方好像沒見過，而且不像是集團辦公室之類的。

後是一面臺的玻璃門，側邊窗簾是淺灰的，簾角擺了一株盆栽，還約可見帶著暗紋的淡金大理石地面。

鐘晚想問他之前，有下意識的猶豫，隨即反應過來他們的關系已經不同以前，如果是正常的，問一句“你這是在哪”也當然算不上是窺探或者冒犯。

于是，便這樣問了。

視頻畫面裏，那邊，梁序之把攝像頭調轉後置，鐘晚看見一張書桌，這陳設、布局和家都是沒見過的，不像是酒店，但也不是他在太平山那棟房子。

只是按照桌上堆放書籍和文件的數量，能大致推測，他應該在這裏住了很久。

梁序之低沉的聲音傳出來：“另一套房子，原本是買來投資用的。等下次你來港島，帶你過來看看，比太平山那套小一點，裝修和家調也都偏亮，應該不會覺得森森的。”

鐘晚笑了下：“怎麽，你也終于覺得太平山那套房子像恐怖古堡了嗎。什麽時候搬過去的？”

梁序之沒將攝像頭調轉回來，只聽到他的聲音，似是很平淡的說：“你走之後搬來的。”

鐘晚默了兩秒，也覺得這問題有點自作多，但還是問：“…搬家的原因，跟我有關嗎？”

“嗯。”。梁序之切回前置攝像頭的畫面，把手機架在電腦邊上。

不用再多說，鐘晚也大概能猜到是怎麽跟有關了。

也是這時才乍然反應過來，如果分開的那一年他們對彼此的思念大致相當，梁序之仿佛會比更難捱。

他們絕大多數的回憶，都是在港島，在他會經常出現的地方。

而杭市基本只有一個人的過往，回來之後，就很有景傷或是睹思人的機會，只要自己不跟自己過不去，就算是一了百了。

鐘晚靜了一會兒，輕聲說：“等現在這部戲殺青，上部電影就快上映了，會有路演和配合宣傳的活要參加，都結束之後，應該能休息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去港島。”

梁序之平聲說：“雖然隔得遠，但我也不用天待在集團坐班，等你忙完，我把手頭工作安排一下，去杭市找你也是一樣，不會耽擱什麽。”

鐘晚輕抿抿，垂著眼說：“…我還是想回太平山那套房子看看的。”

雖然抱怨過那裏黑漆漆森森的，以及面積太大，把房子裏每角落轉完就足夠一天的運量，到夜裏燈都黑著，比恐怖片還滲人等等。

但後來住久了，也習慣了，畢竟那裏承載了他們太多記憶，有沉重的，但也不乏好的。

這回，梁序之也聽懂的意思，靜靜凝滯幾秒，微勾了下，只道：“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那邊住。”

難得有個無所事事的下午，兩人開著視頻，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後來梁序之有工作上的電話要接，他就用電腦給打來視頻，鐘晚也沒提要掛斷，了一份水果外賣，坐在沙發上打開一部電影，一邊看一邊吃水果，偶爾掃一眼手機屏幕上正在看文件的男人。

時間莫名過得很快，直到天黑下去，到了該睡覺的點，梁序之才跟道了晚安，將視頻掛斷。

鐘晚記得讀大學的時候，沒有談的心思和時間，但吳邈邈倒是男朋友沒斷過。

有時寢室都熄燈了，其他室友也都睡覺，床上手機還亮著，跟男朋友通電話。

當時鐘晚還不理解，明明兩個人都要睡覺，什麽話都不說，就把電話掛在那裏耗電耗網費。

直到現在，才依稀能共些，因為剛才也一直舍不得掛斷。

**

《夏夜地平線》殺青那場戲是最輕松的，而且就是試鏡時男主重逢的那段劇。

他們拍了兩條就過。

許褚然第一個開始慶祝，給劇組其他演員分禮、合影，滿臉洋溢著輕松的笑容。

這劇組大多是年輕的新人，氣氛很活躍。

一衆人鬧完之後，許褚然快步到鐘晚旁邊，盡顯社牛本，揚聲問：“你一會兒有安排嗎？我昨兒就約了胡沐他們唱歌，辛迪也去，趙導有待邀約，沒事兒的話一塊玩去？晚上再約個燒烤局，殺青了，咱們放飛一把。”

鐘晚搖搖頭，笑著拒絕：“我就算了，等上映前的宣傳期還有的是時間聚，我約好人了，你們先去玩吧。”

附近聲音嘈雜，許褚然環顧四周，看近沒人盯著他們，用只有能聽見的音量問：“梁董？”

鐘晚也沒打算蠻他，許褚然這人雖然外向，但還嚴，應道：“對。”

許褚然笑了下：“看來已經有好消息了。”

他停頓一瞬，笑容突然消失一半，小心翼翼地問：“…那我還安全嗎？我還記得在湖市拍那場下雨的戲…”

“梁董他這人…記仇不？”

鐘晚只道：“…放心吧。安全。”

許褚然朝他做了個抱拳的手勢，拿腔拿調地說：“那就再次祝你們幸福甜。”

鐘晚笑了下，跟導演、演員和片場一衆工作人員們道過別，打發了小宋，去停車場找司機。

前段時間這部戲的片酬到賬，算了遍存款，下戲後迅速去4s店訂了輛帕梅，和吳邈邈大學時的夢中車，獎勵及慶祝這段時間一切的順遂。

為了圖省事，代店裏的銷售在取車時把臨時車牌也辦好，預約今天去提。

梁序之清早就發來消息，告訴落地杭市的大致時間，也差不多就還有一小時。

司機送鐘晚去4s店裏，趕時間要去機場，又戴著厚重的帽子和口罩，把拍照、送花、氣球彩蛋等一應流程化的儀式都省了，讓司機先回，自己開上車按照導航路線前往機場。

鐘晚的駕照還是大學時考的，拿到至今，開車上路的次數擺著指頭都數得過來。

好在前幾天晚上用吳邈邈的車練過幾次，雖然過程并不順利，但現在好歹是敢開上路了。

去機場的路途全程，鐘晚都將駕駛速度降到最低線，上半因為張坐得筆直。

就剩幾公裏時，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梁序之。

剛從片場出來就發消息說要去機場接他，估著這會兒梁序之已經落地，應該是打電話來問在哪。

鐘晚無暇去接，等那通電話掛斷，略提了點速，繼續往vip停車場開。

等聽到車位上，才給梁序之回電話。

“你現在在哪？”

梁序之說了個位置，鐘晚探著腦袋看車窗外的指示牌，陷久久的沉默。

于是電話裏，梁序之說：“你告訴我你在哪，我去找你。”

鐘晚報了個車位的號碼，而後聽到對面開車門的聲音。

“離得遠嗎？”問。

電話那邊又有車子發的聲音，鐘晚也拉開車門下車，想第一時間看到他。

梁序之平聲道：“不遠。你讓你司機先回吧，我也了司機過來。”

鐘晚站在原地沉默須臾，含糊道：“我司機現在回不去，反正誰接都是接，還是你讓你t司機先回去吧。”

正說著，看到不遠一道高的黑影。

鐘晚在片場的更室把戲服換下來後，這會兒穿著的也正好是黑短袖和黑長，遠遠看著，兩人的風格一模一樣。

只是，還戴了黑口罩和黑帽子。

梁序之像是也看到了，將電話掛斷。

緩慢靠近後，看了眼邊那輛嶄新的，只有臨時車牌的車，淡笑了下，清冷的聲音在近響起：“車不錯。”

“所以，回不去的司機，是你？”

鐘晚臉上的口罩蒙住了笑意，向前邁一步，擁住他：“沒想到吧！給你個驚喜。”

梁序之順勢將攬進懷裏，視線又劃過的車，問：“怎麽買了黑？”

這事鐘晚訂車的時候也納悶，銷售給報了這款車型有現貨的，未經思考，口而出就選了黑。

“可能被你傳染了。”

鐘晚松開他，笑著走到副駕駛旁邊，真的擺出一副專業司機的姿態，替他拉開門，還手擋了車頂，畢恭畢敬的語氣：“梁先生請——”

梁序之輕笑了聲，冰山般冷峻的面容也霎時融化，配合的表演，傾上車，舉止一如既往的清貴。

他打了通電話，讓司機和車上的保鏢在這輛車後邊跟著。

掛斷時，鐘晚也已經坐上駕駛位，把口罩和帽子扯了隨手一丟，捋了下頭發，發車子時，自己先發憷了：“…先說好，我五年前考的駕照，之後五年都基本沒開過，不過前幾天還是有練手的。你如果不放心你的安全，現在還可以反悔。”

梁序之看一眼，“剛才你自己開過來的？”

鐘晚挑眉：“當然。”

梁序之笑：“那就沒什麽不放心。”

“你打扮剛才那樣，又開一輛連車牌都沒有的黑車，要不是看出是你，我會以為是哪裏來的綁架犯。”

鐘晚回憶剛才自己的模樣，被他一本正經的逗笑，玩笑道：“把我當綁架犯也沒病。”

轉頭看他，聞到他上傳來的幽淡的木質香，清了清嗓子，笑問：“請問梁先生，您現在想被我綁架去哪裏？”

梁序之似是真在凝神思考的樣子，片刻後，平靜地說：“就去你公寓吧，每天跟我視頻的地方。”

鐘晚轉回頭，垂眼調了下導航，“正好，我也這麽想。”

“把你綁回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