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姜隨宜記得高三那年的某次晚自習下課。

抱著一沓語文卷子從辦公室回來，經過他們班門口，聽見他朋友對他說：“阿許，快看，那個生。”

他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隔著很遠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嗯了聲，“怎麽？”

朋友玩笑的口吻說，“就是上次語文作文滿分那個，姜隨宜，老徐把的試卷拿來班裏念你忘記了。”

他依舊漫不經心：“那又怎麽樣。”

朋友：“也沒怎麽樣，就厲害的啊，人看著就像會讀書的樣子。”

姜隨宜低著頭經過，指尖抵著卷子鋒利的邊角，指腹掐到泛白。

聽見男生不不慢開口：“姜隨宜，一聽就是乖學生名兒。”

所以再當他問起的名字時，姜隨宜就知道，原來他從沒有留意過自己。

……

很快又到了周五，英語小組pre如期而至，姜隨宜踩著點進教室。

前一晚修改稿子到三點，很晚才睡。

梁月月給留了位置：“你起晚了嗎，跑那麽快。”

姜隨宜不好意思點頭。

可能是姜隨宜平時的好學生形象太過深人心，老師看見了也沒說什麽。

咽了口水，把一張打印好的A4紙拿給林京許。

“這麽多嗎。”他瞥了一眼，擰眉。

姜隨宜抿：“老師說要不于1分半t鐘。”

林京許：“……”

“行。”

小組pre已經提前了簽，姜隨宜他們在第五個。

不知道為什麽姜隨宜比他還張。

進行到第四組的時候手心裏都是汗，可偏偏林京許還悠哉游哉的玩手機。

“你張什麽？”

姜隨宜仍舊和他坐前後排，不過這次坐在前面。

姜隨宜啊了聲，“……沒有。”

林京許挑眉，慢悠悠擡了下眼看向講臺，將攤開在面前的演講稿揣進兜裏：“放心，不會是最後一名。”

隨著第四組的結束，林京許在衆人的注目下走上講臺。

他慢條斯理地抖開那張紙，英語老師笑地看他：“第五組的同學可以嘗試稿嗎？”

林京許頓了一秒，“不能。”

英語老師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麽幹脆，但也沒強求，打了個手勢讓他開始。

“Our group is discussing the issue of an aging population today, as medical resources and health conditions continue to improve.”

我們小組選擇的題目是人口老齡化問題，隨著醫療資源和衛生條件的不斷改善……

林京許站在講臺上，手裏拿著稿子，雖說他拒絕稿，但他演講的時候眼睛只瞥了幾眼，他的英音很好聽，很標準，像英國紳士的倫敦腔。

姜隨宜聽得神，“沒想到他口語這麽好。”

梁月月笑說：“他啊，他是我們系裏英語最好的，之前模擬法庭，他可是拿了第一名。”

“你看長得帥就是好，我看其他組的人上去老師都沒笑那麽燦爛。”

姜隨宜抿著，心裏確是贊同。

有人天生就是備偏的。

所有小組上臺展示完，英語老師讓大家投票，最後姜隨宜和林京許獲得了第二名。

梁月月們組拿到了第五名的績，有點嫉妒林京許：“你得謝我給你找了隨宜搭檔。”

林京許下了臺依舊是沒個正形的樣，歪歪斜斜靠著座椅玩手機，聽見這話他擡了下眼，只丟了一個：“是。”

而後目轉向隨宜，角勾著若有似無的弧度：“謝隨宜老師。”

……

隨宜。

這個名字聽所有人念過，唯獨從他裏念出來時讓心跳加速。

姜隨宜指腹抵著書本鋒利的邊角，很輕擡眼，呼吸不自覺放輕。

故作鎮定說：“也不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梁月月看見他們倆在這互相謙讓，頓時樂了：“哎不如今晚我們大家一起出去唱k吧，就當是慶祝，況且開學至今我們大家都還沒正式認識。”

宋逾在前面轉過頭來：“好啊好啊，去哪唱，要不順便一起吃個晚飯。”

“……”

姜隨宜都還沒決定去不去就已經被他們算進人頭裏。

梁月月掰著手指數：“我、隨宜、林京許、宋逾、關漱、思思六個人，宋逾，你和那家酒吧的老板，你幫我們大家定個包廂唄，你記得砍砍價啊！”

宋逾得意地指了指林京許：“砍什麽價，林老板是東，不得他請客啊。”

一聽免費的大家更歡了。

林京許嗤笑，乜了他一眼：“再出去這麽宣傳，離倒閉不遠了。”

宋逾頓時噤聲，他撓了撓頭，朝林京許不好意思一笑。

但說是這樣說，最後還是林京許請客，大家一起去了藍調。

他們點了吃的，一群人吃飯速度很快，姜隨宜只吃了兩塊披薩就坐回沙發玩手機。

林京許和宋逾坐在對面那張沙發，仰頭喝水時餘能瞥見他的作。

他今天穿著件黑T恤，窩進沙發裏皺的，下擺卷起來，搭在腰腹上，出一點皮帶的邊緣。

慵懶間帶點野。

倏的，他眉梢一提，神驟冷。

宋逾見他連續掛斷了兩個電話，問：“系花還找你呢？”

前陣子關于林京許和蘇漾的八卦還在廣場和論壇被人討論，當事人此時就在眼前，大家也吃起瓜來。

有人問：“你倆真在談啊。”

“我看蘇漾還發朋友圈了。”

“林老板講講唄，系花怎麽樣？”

這話曖昧不清。

林京許掀眸看去，他著手機，邊還咬著一要點的煙，聽到這句話漫不經心牽了角。

而姜隨宜作為在場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此時卻比當事人還要心虛。

低頭喝著酒，心不在焉地擡起眸，林京許倏的朝看過來，姜隨宜驀地一抖，狠狠被嗆了一下。

“咳咳……”

捂著咳得滿臉通紅。

梁月月回過頭來幫順氣，“你怎麽了，怎麽喝那麽快。”

不知不覺就喝了大半杯，但是腦子在這時清醒得厲害。

姜隨宜擺手，輕聲說：“沒事。”

臉紅一半是咳的，一半是被林京許盯的。

倉皇避開他看過來的目，假裝不知一樣低頭喝水。

男生角微擡，眸子裏掠過一抹玩味，他轉著手中的打火機，“想知道？”

男生們顯然更加好奇。

林京許眉梢一，將手裏的打火機丟進那人懷裏，語氣冷又：“有種自己去追。”

宋逾笑得差點沒把一口酒噴出來。

高，實在是高。

宋逾：“老趙，你就費事問這句，系花單，你可以去試試。”

單？

那他們倆就是沒在一起？

還是已經分手了？

要是分手的話，那也太快了吧。

這才不到三天呢。

窺見林京許的態度，大家也不好再打聽，畢竟也沒到能問人家問題的地步。

後半場大家在包廂裏打牌，幾個不會打的生就圍坐在一起吃零食。

姜隨宜剛剛被嗆了口酒現在嚨還是火辣辣的，和梁月月說了聲，溜出去洗手間。

包廂裏，宋逾目送出去，手肘捅了捅林京許的腰。

他不耐地皺眉：“沒骨頭？”

宋逾低聲音和他說：“紀邵最近不是在追姜隨宜嗎，我聽他抱怨好幾次咱這學霸乖乖油鹽不進，難搞得很，今天這個好機會，你說要不要他過來。”

林京許重開了一把游戲，眼睫都沒擡：“你很閑？”

宋逾：“我可不像你，畢竟是兄弟追生，我這講義氣懂不懂！不過說真的，他要是沒追上的話，我可想追了。”

林京許指骨微擡，聞言笑了聲，“你追？”

雖然字音很簡短，但是語氣裏滿含質疑。

宋逾覺得到了侮辱：“不相信？”

林京許拖著腔調嗯了聲。

宋逾：“那追到了怎麽說。”

林京許瞥他一眼，還來勁了，他眼角一，笑得很壞：“追到了，我你爸爸。”

宋逾：“！！！”

這麽！！

這可是升輩分的好機會啊！！

宋逾你翻的機會來了！！

“行，你說的，”宋逾掏出手機紀邵，“那我先紀邵過來。”

林京許沒搭理他，退出游戲，手機揣回兜裏，站起推門出去。

宋逾：“你去哪？”

林京許頭也不回：“出去，煙。”

這家酒吧他來過無數次，甚至比他回家的次數都要多。

林京許推開隔壁一家便利店的門，從貨架上拿了包煙和一瓶甜牛結賬。

“萬寶路，謝謝。”

收銀臺的小姐姐拿著掃描儀結賬，瞥見買單的帥哥臉頰迅速躥紅。

掃完害地和他說：“還需要別的嗎。”

“牛今天買一送一，掃碼注冊會員還可以打九折。”

林京許揚了揚眉梢，重新挑了一瓶同牌子的牛結賬：“不用，謝謝。”

推門出去，他在外面了煙，等上煙味散得差不多才進去。

手上拎著兩瓶牛，他不知道想到什麽，徑直走到了洗手間走廊。

姜隨宜今晚沒怎麽吃，剛剛又喝得太急，暈乎乎意識到自己有些醉後，著自己吐出來。

姜隨宜扶著水龍頭洗了把臉。

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臉從緋紅褪慘白。

掌臉上只剩下一雙像從水裏撈出來的眼睛，漉漉的，呼了口氣腳步虛浮走出洗手間，結果還沒走出走廊，手臂就被一只手鉗制住。

姜隨宜擡眼，林京許正靠在牆邊看，橘黃的線下，他的目一分不落地落在臉上。

姜隨宜呼吸一輕：“你怎麽在這。”

林京許瞥見的臉皺眉：“順路。”

說著，姜隨宜察覺到他手指下移，手心落下來一點重量，垂頭一看，林京許給了一瓶牛。

“給我幹什麽。”

林京許隨口說：“解酒。”

姜隨宜愣住：“謝謝。”

林京許散漫嗯了聲，卻沒有要給讓路的意思。

姜隨宜僵立在那，聽見頭頂傳來男生很輕的一句：“喝不慣？”

他的語氣微涼，還夾著煙後的啞，像是初秋的晚風，讓人覺得有孤獨。

姜隨宜蜷了蜷手指，猶豫著還是如實點頭：“有一點。”

“嗯，”林京許掌心攥著打火機把玩，他垂眸看了一眼，看見孩的頭頂一個小小的發旋，他開口，“不會喝下t次就不要喝了。”

“也沒什麽。”

姜隨宜心跳得飛快，腦子裏還鈍鈍的不會思考。

抿，聲音細若蚊聞：“知道了。”

林京許忽地笑了聲：“你一直都是這麽乖的嗎？”

一直。

姜隨宜猛地擡眼。

卻措不及防對上林京許意味深長的眸子。

覺得耳尖開始發燙，又低下頭，聲音更輕了：“……還好。”

乖。

實在是太乖了。

林京許不忍心再逗玩兒：“不逗你了。”

再說下去，小姑娘要自己點燃了。

臉皮真薄。

林京許拿出手機，在打車程序上了兩下，隨口說：“他們估計折騰到很晚，先回去吧。”

包廂裏依舊吵鬧。

沒人注意到了兩個人。

林京許進來的時候紀邵剛坐下，他環視一周，問宋逾：“不是說在嗎？人呢。”

宋逾也不知道，剛剛還在的。

林京許隨口答：“走了。”

紀邵：“走了？”

林京許彎腰撈起沙發上的外套：“嗯。”

紀邵撓了撓頭：“什麽時候的事，我剛剛進來怎麽沒見？”

林京許沒開口。

他和宋逾打了個眼，推開門出去，宋逾揚著頭哎了聲：“阿許，你也回去啊。”

他頭也沒回，聲音困得讓人聽起來直打呵欠：“回家，養魚。”

-

明天早上沒課，宿舍的人除了姜隨宜沒回來其餘都已經躺在床上了。

聽見開門聲，柳悅寧掀開床簾探出來個頭。

“隨宜？”

“你今天怎麽這麽晚回來啊。”

姜隨宜回到座位放下背包：“今晚和班裏同學出去吃飯了。”

柳悅寧哦了聲：“剛剛班長來過，說評選優秀生的審批表放在你桌上了，你填好了給。”

姜隨宜說好，隨便紮起頭發轉進浴室洗漱。

等再出來時們三個人已經聊起了明天沒課要去吃什麽。

向螢話鋒一轉：“學校附近不是開了一家足療嗎，有沒有要去，可以團購。”

周阮說：“可以1111”

柳悅寧：“我明天約了甲，不知道結束幾點呢。”

向螢把目瞄準姜隨宜。

姜隨宜眨了眨眼：“別看我，我明天要兼職的。”

向螢嘆了口氣：“哎，那就只能我和阮阮去了。”

爬上床，姜隨宜將簾子拉上。

剛剛洗澡的時候柳悅寧提醒手機響了兩次，有人打電話給。

姜隨宜猜測是媽媽打過來的，開學至今只往家裏打了兩個電話，黎卉擔心太沉迷學習，每回電話裏都是讓多注意，別太拼之類。

正要給發微信。

姜隨宜看見左下角好友通知冒出來的小紅點嚇了一跳。

皺著眉。

心裏想該不會又是柳悅寧把的微信推給別人吧。

姜隨宜懵懵地點開。

第一眼先看到一個全黑的頭像，第二眼，看到了那行添加語。

【是林京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