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nbsp;nbsp;“我不會娶的。”

晌午之後, 喝過藥的越明珠溜出裴晏遲的庭院。

哪怕丫鬟再三跟保證不會被別人看見，仍舊像是做賊一樣靜悄悄的，還特地讓馬車在離得遠些的地方停下, 獨自步行回去。

越明珠原本想悄悄潛廂房，沒想到好巧不巧, 正上于清雙出門。

連忙低下腦袋, 本來想默不作聲地跟于清雙肩而過。不料走近之後，對面先一步開了口：“越姑娘早晨出去了？”

語氣聽著和煦, 卻似乎帶著點審問的意味。

越明珠才不想跟講清楚自己的行蹤, 敷衍了過去：“遇到些事。”

于清雙點頭：“這樣啊。”

深深地看了越明珠一眼，又驀地笑了起來：“我就隨便問問, 越姑娘不必多心。”

越明珠本來沒多心的，聽這麽說, 反倒升起了幾分自我懷疑之心。

難道是剛剛表現得太心虛，被于清雙看出來什麽了嗎？

……不會吧？

氣氛十分微妙地凝滯了一瞬, 所幸雲青正好跑出來迎接, 此番寒暄才草草告一段落。

于清雙著越明珠的背影，抿住，半晌之後才走去後山。

穆承一見到就忍不住冷嘲熱諷：“我怎麽記得是你再三挽留要見我的, 到頭來給我擺什麽臉？”

“別說這些, 我方才見到越明珠了。”

于清雙道, “我上回就跟你說過，我們在行宮做得太過火了, 難保不會被人發現。”

也不知是不是疑神疑鬼, 最近總覺得越明珠的眼神不太對勁, 更要的是，之前跟穆承在山神廟裏完, 轉頭就聽見越明珠跟自己的丫鬟說得了一個在廟裏開的東西。

這恒雲山總共就幾個寺廟道觀，難道真有這麽巧的事嗎？

穆承：“你還怕越明珠，有那個眼力見？”

于清雙看到他吊兒郎當的樣子就氣不打一來：“你是不用怕，我怎麽辦！”

這世道，遂寧侯世子幹出欺堂弟妻的事最多就是被一頓打，再送去鄉下避避風頭，被發現就不好說了。

可爭吵過後，于清雙還是舍不得接下來的日子裏跟穆承一刀兩斷，左思右想，只有一個辦法能讓徹底安心。

“越明珠接下來必須搬走，離得越遠越好。”

穆承滿不在乎地道：“何必這麽麻煩，讓加我們不就好了。”

于清雙攥住袖口冷笑一聲，拆穿道：“你怕不是這麽想很久了，就等著順桿子往上爬。”

子總是在這方面敏銳些。有幾日越明珠都穿鵝黃的，過後正巧穿著同樣的裳去跟穆承|歡，穆承一反常態不讓下來。

更別提他私底下提到越明珠時的語氣。

屢屢想起越明珠，想一次就懷疑一次，其中不了穆承時不時提一句的功勞。

穆承了下：“是啊。”

反正他跟于清雙也不是什麽正經夫妻，他不覺得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越明珠長那麽漂亮，喜歡不是很正常嗎？

時下最推崇那般弱柳扶風清雅素潔的子，文人將任四小姐吹捧得如九天玄下凡，民間也紛紛效仿上京第一人的做派。

一時之間，仿佛以瘦削素淨為就是高雅，而若是誰流連于越明珠那般的子便是俗不可耐。

然而上說歸上說，真見到越明珠了，那一衆道貌岸然氣方剛的勳貴子弟可一眼都沒看。

穆承也一樣。

誰讓越明珠生一張豔麗的禍水臉，段也沒個正經，穿再清淡的都顯得窈窕婀娜，人生出許多不堪的遐想。

脾氣還和遲鈍，被那麽多雙眼睛窺視著都毫無察覺。

穆承坦然地道：“你整日不都討厭誰誰誰比你嫁得好，我這不還能順便幫你防止越明珠高嫁。”

于清雙下心頭燒起來的火，皮笑不笑地道：“你想都不要想，不準手我的計劃。”

…………

廂房裏，雲青正在給越明珠一一過目越輕鴻送來的佩飾。

雲青：“這都是老爺這些日子得的賞賜，老爺專門挑了小姐會喜歡的樣式派人送來。”

知莫若父，越明珠對那些漂亮的釵環手鐲不釋手，邊把玩邊問：“爹爹過幾日還忙嗎？”

“按口信的意思，應當還是很忙的，說不好什麽時候能出時間跟小姐團聚。”

雲青提醒道：“但後日帝後設宴，行宮所有人都要去，老爺肯定會跟小姐一同前往。”

越明珠托起腮，看著手中的紫玉釵思索片刻，得出主意：“那後日我早些去找爹爹，到時候一同去宴上。”

後日一過未時，越明珠就跟上回一樣，帶著雲青煮的解暑五花茶來到了越輕鴻的院子。

結果也跟上回一樣闖了個空，越輕鴻正在跟人議事。

還好下人告知，都察院所有大臣的庭院都安排在一起，商討公事也就在不遠的宮殿之中，再步行一炷香便到。

越明珠走得比較慢，等到的時候，宮殿裏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地往外出來。

越輕鴻一踏出門就看見不遠樹下站著的。他加快步伐上前，匆匆將越明珠拉到一旁：“你過來做什麽？”

“這樣就不用麻煩爹爹專門跑一趟接我了。”

越明珠溫聲細氣地解釋，“雲青煮了清熱的茶，我順便帶過來。”

越輕鴻對上回來都察院送酸梅湯的事仍有餘悸，見此橫眉倒豎：“當真是為了見我？”

越明珠：“不然呢？”

越輕鴻：“不是為了見裴大公子？”

越明珠這才明白了爹的意思，連忙搖頭，堅決否認道：“爹，你想多了。”

才不想再被裴晏遲掐一把。

越輕鴻實在將信將疑，卻也不好再繼續追問，怕傷了的心。

他著越明珠，到的話拐了個彎變叮囑：“為父雖然答應過，肯定會幫你籌謀，但這些日子先放一放，你不要著急。”

越明珠嗯了一聲，乖乖地道：“爹也不要著急，要。”

這倒是勾起了越輕鴻的傷心事：“為父現在可著急不起來了。”

本以為上回被提拔了實權之後，他能就此邁裴晏遲心腹之列。

結果最近種種況顯示，裴晏遲還是沒把他當做自己人。

大事上不見端倪，問題就出在小事上。

從前些時日開始，裴晏遲那塊通關令上多了一猙獰而突兀的死結。

越輕鴻不常接通關令，偶爾掃了一眼也未留意，還是有的人心細，討論時被他聽到了。

那死結系法特殊，從前都沒見過，是不是什麽新的暗號？

難道裴晏遲跟他們所說的并不是事全貌，背後還有別的手筆？之前裴晏遲多次會見大理寺卿，難道也是為了這件事？

衆人不敢大張旗鼓地打探，生怕犯了忌諱。這事私底下討論了幾番，誰也一籌莫展沒有頭緒。

越輕鴻本以為自己跟別人不一樣，作為裴晏遲在都察院的心腹，他多應該知道些幕。

結果裴晏遲至今也不曾跟他說過任何。

此事雖小，但足以見微知著。

……哎！

越輕鴻了越明珠的腦袋，語重心長地道：“明珠，上回裴大公子放你一馬，是看在為父的面子上。如今為父的面子也不好使了，你千萬千萬不要輕舉妄。”

另一邊，何良嫻行至殿門前，左看右看沒看見裴晏遲。

見顧詠站在門邊，打過招呼後問道：“顧大人，怎麽沒見子淮？”

顧詠：“子淮去面聖了。”

何良嫻本來還想來接裴晏遲，順便旁敲側擊看看有沒有什麽新況，見狀不得不打消了主意。

轉要走，卻見顧詠還站定不，靜靜地看向旁。

何良嫻心生好奇，也跟著看了過去。

不是什麽特別的事，一對父正站在樹下說話。

見的目移了過去，顧詠自然而然地開口：“那是都察院左副都史越大人的姑娘，前不久我們在都察院議事，來送過酸梅湯。”

顧大人到了這把知天命的年紀，已經很說閑話了。何良嫻心中一：“子淮當時也在？”

顧詠頷首。

何良嫻的心提了起來，追問：“子淮沒把人趕出去？”

顧詠了胡須，嚴謹地道：“一開始沒有。”

何良嫻：“那後面可有什麽懲戒？”

顧詠：“子淮是公私分明的子，還給越大人升了實權。”

何良嫻若有所思，遠遠著越明珠。

若是平日裏聽到，何良嫻心中所想肯定會如顧詠所說，只覺得裴晏遲公私分明，不會聯想更多。

但現在不一樣了。

這兩日正讓人留心當日那姑娘的蹤跡，暫時還沒有頭緒，因此看誰都有鬼。

不過，顧詠方才說的酸梅湯一事，何良嫻還是頭一回聽說過。

但宴會在即，不好多加追問，跟顧詠告辭後先驅車前往了恒雲殿。

也許是心中暗示作祟，又也許真是老天的提醒，一座，何良嫻就看見剛剛那小姑娘坐在在裴家斜側方。

殿金碧輝煌，不似剛才樹下那麽昏暗，燈燭將越明珠的臉蛋映得更為清晰。

何良嫻端詳了半天。

……看起來確實跟兒子般配的啊！

不對，八字都還沒一撇，都在想什麽。

都怪裴晏遲，害得驚三日遲遲未愈，這幾日但凡看見個合眼的姑娘，就忍不住思索起這件事來。

將越輕鴻跟越明珠的名字反複在心頭過了幾遍，何良嫻品出點悉來。

當初在江南……

想要求證，左右卻沒看到有裴晏遲的影。

一旁的裴績道：“崇州臨時來了急報，子淮一時不開。”

何良嫻應了一聲，喝了口茶，緩了緩自己的急火。

平時都不至于這般著急的，如今真是被裴晏遲氣出來了。

裴績當初獨自留在上京，對江南的事不甚了解。若是問不了裴晏遲，只能回去問一直跟著的幾個老媽媽。

兩杯茶見底，裴驚策姍姍來遲，落座在側。

裴績目不斜視，淡淡道：“我記得我托人跟你說了，今日要早些到。”

裴驚策本不怕他言語中淡淡慍，懶散地回答：“這不是到得很早嗎，駕都還沒來。”

一見父子倆又要吵起來，何良嫻重重咳了兩聲。

裴績轉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裴驚策讓下人倒了杯酒，自顧自地喝著。

他來得的確很晚，剛喝兩口酒，便聽見宦扯著尖細的嗓子報到帝後親至。

衆人齊齊叩拜行禮，宴會終于正式開始。

竹管弦聲不絕。歡聲笑語之中，何良嫻看著那些雙對的男，又忍不住惆悵起自家兒子的婚事。

怎麽一個二個都這麽不省心！

掃過對面，最後停在越明珠上。

這姑娘正在吃糕點，別人都是象征地搭配著茶咬兩口，竟然一個人吃完了一碟。

吃完之後，看向越輕鴻，越輕鴻便練地把自己桌上的那碟也拿給了。

可以可以，能吃是福。

何良嫻轉頭看向喝酒的裴驚策，突然開口：“驚策，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以前杭州府那宅子，附近鄰裏都有哪家？”

裴驚策拿酒杯的手頓了一下：“那麽早的事，誰會記得。”

何良嫻以為從他這兒問不出什麽了，不再開口。

過了一會兒，卻聽見裴驚策道：“江南越家不是很有名嗎。”

都姓越，沒錯了。

何良嫻以前深居簡出，鮮跟鄰裏打過照面，見到的也多是越家其他幾房的人，偶爾才會見越輕鴻，幾乎沒什麽印象。

至于越明珠，大十八變，小時候跟現在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不過還記得小時候的越明珠臉圓圓的，過年時穿著小紅襖，看起來很有福氣。

這麽說來，越明珠不止是給裴晏遲送過酸梅湯，父親被裴晏遲提拔過，還有這麽一層年相識的牽絆，這當真是……

“夫人，茶冷了，奴婢給您添些熱的。”

何良嫻：“不必了。”

要喝口冷茶清醒一下，免得越來越歪。

才見一面的姑娘，往前往後幾十種可能都想完了。

喝過茶後，何良嫻將視線移開，不再打量越明珠。

心裏頭準備換件事思索，清一清這被裴晏遲毒害的腦子，不料天不遂人願，裴驚策在此刻開口問：“問那麽久之前的事做什麽？”

何良嫻當然不可能把裴晏遲的荒唐事托出，打著馬虎過去了：“瞧見了越家那姑娘，突然想起來以前還有這麽一場緣分。”

裴驚策不再說話。

但看樣子沒信的托詞。

何良嫻想起他、裴晏遲跟越明珠還一起上過同一所學堂，有些事問不得裴晏遲，只能從裴驚策這兒打聽了。

“你覺得越姑娘怎麽樣？”

此話一出，裴驚策便放下了酒樽。

一滴未的酒水灑落在桌案上，年的聲線泛起極為清晰的不耐：“不用拐彎抹角，我不會娶的。”

何良嫻一聽便知道他誤會了。

都怪裴績之前他娶妻得太過，這些時日還過問了宣府洗塵宴上舞劍的事，害得裴驚策難免先為主。

“我只是想問問越姑娘為人事如何，跟你的婚事沒關系。”

何良嫻見他仍舊不信，心中嘆了口氣，被迫湊過去，用裴績難以聽見的聲量道：“我是在替子淮相看，他過些時日也要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