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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敬如冰》 第2章 第 2 章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裴氏……

第2章 第 2 章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裴氏……

聽著這番滿是指責的話語,常祿嚇得一顆心險些跳出來,再看四下候著的幾個琳瑯殿的宮婢,更是面慘白,擔憂地瞥向自家主子,大氣都不敢

常祿也不知今日這太子妃是怎麽了,想太子妃與太子殿下婚七載,雖不能說如膠似漆,倒也算相敬如賓,太子妃子溫靜嫻雅,從不曾與他們太子殿下鬧過脾氣,耍過子。

然今日這番話,可見平素對太子殿下的怨氣有多深。

整個殿雀無聲,片刻後,常祿生怕局勢就這般僵在那兒,想了想,壯著膽子上前,低低道:“殿下,時辰不早,該了。”

李長曄仿若未聞,他眉間壑愈深,隨後,那低沉渾厚的嗓音在裴蕓耳畔響起。

“你這是怎麽了?”

能怎麽,只是覺得夠了,與他過夠了。

凝視著李長曄的臉,見在聽得那番話後,他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似乎并未生出太大的波瀾,裴蕓只覺自己可笑。

也是,若他是微之人,也不至于婚後早早對他心灰意冷,如今這般控訴于他而言,只怕就是緒失控下的無理取鬧吧。

裴蕓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覺分外無趣,再多說也不過浪費口舌。

再加上發洩罷,忽覺出子的疲,略有些發暈支撐不住,就想著或是時辰已到,要過鬼門關去走那黃泉路了。

便看著他道:“殿下走吧,往後要走便走,也不必知會臣妾,左右殿下并不關心臣妾的想法。”

這次,語氣分外平靜,也沒有抱怨的意思,就像是陳述一件事實,言罷,背對他躺下,兀自閉上了雙眼。

過去的十三年,幾乎次次目送他而去,但這一回,既是夢,也不必再遵循那些禮儀規矩,終是可以活得更順心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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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曄盯著妻子側躺著的消瘦單薄的形,未著一言,靜坐了片刻,方才起離開。

常祿和幾個宮婢隨其後,踏出殿門,就見李長曄止步回,問道:“太醫每日可有來問診,太子妃恢複得如何?”

書墨曉得這話定是在問了,是裴蕓帶進東宮的人,是伺候的,誰能比更了解裴蕓的狀況。

想起方才殿那一幕,書墨思忖半晌,才道:“回殿下的話,太醫每日都來請平安脈。娘娘此番死裏逃生,子虧虛得厲害,太醫說,一時半會兒恐是難以恢複,只得慢慢調養。”

頓了頓,又道:“可……可或是子有恙,娘娘心下難免煩躁,甚至常是夜裏難寐,就連小皇孫也是不大願意娘抱來看的。”

常祿聞言深深看了書墨一眼。

這丫頭倒是個聰慧的,句句為主子辯護,三言兩語算是解釋了太子妃今日格外反常的緣由。

李長曄眼睫微垂,須臾,吩咐道:“教太醫院務必用上最好的藥,孤不在,若太子妃有何需求,只管去澄華殿尋盛喜便是。”

書墨屈稱是,又聽頭頂傳來一句“好生照顧太子妃”。

李長曄話畢,提步邁下丹墀,腦中不知為何,突然閃過適才那些話。

還有他那妻子看著他時冰冷嘲諷的眼神。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裴氏。

但也只沉片刻,李長曄便眉目舒展,闊步朝殿外而去。

他了解裴氏,方才失控所言想也只是心郁郁而致,雖平素言,但心地純良,為人,想來很快便能理解他的難,自煩郁的心中擺出來。

待他自覃縣歸來,定已恢複如初,一如既往地笑著,提前等在宮門外迎他。

裴蕓甫一躺下,不一會兒便昏睡了過去,再醒來時,是被一陣嬰的啼哭聲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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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已然暗了下來,僅床頭燃著一盞小燈,燭幽暗閃爍,或是聞見了靜,有人快步,湊近掀開了黛藍床帳。

“娘娘,您醒了……”

裴蕓坐在榻上,外頭的哭聲已然停了,懵怔著看著來人,久久打量著的面容,似是難以置信,好半天才試探著開口:“書硯?”

眼前的人對裴蕓來說既悉又陌生,悉在于,書硯和書墨一樣,是打鄔南起就在邊伺候的丫頭,陌生在于,裴蕓已許多年不曾見過了。

因就在慶貞二十四年秋,即書硯書墨隨宮的第八個年頭,見兩人皆已二十有一,不好再耽誤們,便做主替們許配人家。

書墨不願嫁,留在了邊,書硯則被許給了京中一七品小,不久那員被外派,書硯也隨之離京,之後們便再未見過。

書硯面納罕,覺自家主子怎好像不認識自己一般,但并未在意,只關切道:“娘娘子可還好,打午時太子殿下離開後,您已經足足睡了三個時辰了,要不還是請太醫來瞧瞧吧?”

裴蕓正疑自己不是死了嗎,緣何會見著書硯,然倏然聽得那句“打午時殿下離開後”,不由得秀眉微蹙。

這般反應,書硯不想起午時發生之事,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勸道:“娘娘,奴婢也知您心裏苦,可您今日……便不怕怒了殿下嗎?您一向能忍,今日這是怎麽了,畢竟殿下是您的夫君,是您在宮中唯一的依靠,不論您心裏如何想,表面都該順著才是。”

裴蕓知曉在說什麽,大抵是頂撞李長曄一事,可那不是夢嗎?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下意識去自己的脖頸,的確能切實到溫熱,順勢擰了一把,頓時疼得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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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這不是夢!

裴蕓似還不敢相信,擡首往殿脧視一圈,目陡然落在一,下一刻,在書硯猝不及防間,已然飛快地趿鞋下了榻。

角落的黃花木螺鈿妝臺之上,擱著一枚牡丹雕花銅鏡,而此時澄黃的鏡面中映照出一張如芙蓉般清麗人的容

白若雪,柳眉似黛非黛,朱不畫而丹,水瑩瑩的一雙杏眸若蘊著一汪泉眼,瀲滟人,顧盼生輝。

這是一張比記憶裏更年輕昳麗的臉,更重要的是,裴蕓擡手緩緩向鬢邊,那裏并未有一縷刺目的白。

裴蕓眼圈登時便紅了。

書硯急急跟在後頭,也不知家主子突然這是怎麽了,還未開口問詢,就見那站在妝臺前的人兒赫然轉頭看來,神認真道:“而今可是慶貞二十三年十月初二?”

書硯懵了一瞬,這問哪一日也就罷了,怎的還確認起了是哪一年,家娘娘已將日子過得這般糊塗了嗎?

雖心下嘀咕,但書硯還是頷首道了聲“是”。

話音才落,又一陣響亮的啼哭聲自殿外傳來,且哭聲越來越高,越來越急,書硯顯然有些慌了,抿了抿張道:“小皇孫近日有些鬧覺,娘們總也哄不好,娘娘若覺得擾了休憩,要不……”

後半句話還未出口,卻見家主子卻在聽見哭聲後,如遭雷擊般愣在原地,旋即也不顧僅著單薄的寢,下一刻,竟是小跑出了殿。

書硯知自家主子今日反常,卻不想竟反常這般,事事出乎意料。

頓時著急地喊道:“娘娘,您這是要去哪兒,您還未出月子,仔細了寒。”

趕忙扯了掛在椸架上的外袍,匆匆追了出去。

裴蕓顧及不得書硯,眼中能看到的唯有去側殿的那條路,耳中能聽到的也只有孩子的哭聲。

那是真真切切的哭聲,來自的諶兒,尚且活生生的諶兒。

此時,側殿當值的兩個流哄著啼哭不止的小皇孫,時不時對視著面難看。主殿那位本就不大喜這位小皇孫,若再他這般哭嚷下去,只怕惹了休憩,屆時恐是要降罪于們。

兩人只盼懷中的小祖宗趕快消停,提心吊膽間,隔扇門卻倏然被推開,待看清來人,兩人登時怔在原地,面驚恐,活跟見了鬼似的。

好半日才想起行禮,“見過太子妃。”

娘懷抱著小皇孫,慌慌張張正告罪,卻有一雙手來,初時似有些急切,但及孩子的一刻,雙手微著卻變得格外小心翼翼。

娘懵怔間已然將孩子遞了過去,與孫娘對視一眼,兩人面面相覷,看著眼前一幕,皆有些難以置信。

書硯趕來時,亦是愣在了門口,好一會兒,方才緩步上前將外袍披在了裴蕓上,并未出聲擾了母子親近。

此時家娘娘正懷抱著小皇孫,眸地看著襁褓中的孩子,分明面上是喜,可眼睫微,卻有大顆晶瑩的淚珠墜落而下。

孩子的小臉,可或是怕自己手涼凍著他,到半空,又收了回來,反背手自己的額,到熱意,方才放心地垂首去孩子的額頭。

襁褓中的小嬰孩扯著嗓子已然哭花了臉,可在與母親的一瞬,卻是神奇地止了哭聲,噎噎間竟手一把攥住母親的襟。

書硯見此眼眶霎時便紅了,捂險些哭出來,小皇孫不大願意吃娘們的水,可似乎能到親娘的氣息,竟還蠕著小做出覓食的舉止,當真應了那句母子連心。

家娘娘生下小皇孫十幾日,或是生産時吃了大苦頭,始終郁郁寡歡,尤其是對小皇孫,每每娘帶來,都會冷聲讓們抱走,甚至不願多看一眼,有一回,更是在聽到外頭小皇孫的哭聲時,煩地砸了手邊的茶盞。

書硯和書墨一樣,本心下擔憂,甚至方才都想提議讓娘帶著小皇孫去旁的殿中,但如今見得這般,總算是安下心來,不管怎麽說都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作為母親,哪會不自己的孩子呢。

可書硯不知,這回裴蕓對李諶的冷淡看似不過十餘日,然在前世,卻足足厭了這個孩子近兩年,直到他因病夭折,似乎才意識過來,瘋了一般抱著孩子的首不肯放開。

裴蕓哪裏看不出孩子想要什麽,索抱著他殿,在暖榻上坐下,扯開襟,讓孩子伏在口吃

兩個娘和書硯見狀懼是一驚,畢竟這尋常大戶也幾乎沒有讓主母親自哺的習俗,更遑論皇家了,就是大皇孫出生後,太子妃也從未喂過一次

三人雖詫異,卻并未出聲阻攔,因們這位太子妃此時正垂眸靜靜看著懷中的孩子,間笑意溫,眸中慈和若水一般似能漾出來。

書硯都快不記得,上一回見到裴蕓這般神,是在什麽時候。

似打了東宮,家主子的笑意便越來越了,愈發沉默寡言不說,神也變得清冷淡漠。

裴蕓本也沒多水,畢竟産後那麽多日,水也回得差不多了,可即便嘬不出什麽,但與母親溫相熨,小嬰孩還是逐漸安靜下來,不知不覺間便微張著小了。

娘猶豫片刻,上前接過孩子,裴蕓卻是低聲道:“今夜我想留在這兒,陪著諶兒。”

諶兒?

書硯疑地蹙了蹙眉,按宮中規矩,皇子皇孫需待百晬方能被陛下賜名,小皇孫才十幾日,難不這是家娘娘給取的名不

也沒多在意。

家主子突然願意和小皇孫親近,心下固然歡喜,但聞言仍是道:“娘娘,您子未愈,這照顧小皇孫不易,夜間只怕難以好眠,不若待您恢複好了……”

“只一晚。”裴蕓收攏襟,驀然擡首看向書硯,“我只陪一晚。”

聽著自家主子堅決中帶著幾分央求的語氣,書硯不知怎的,如鯁在,反對的話怎也說不出了,只得吩咐守夜的宮婢自主殿抱來衾被,伺候主子吃了些東西睡下,再吩咐兩個娘歇在外殿,夜半隨時聽命伺候。

半個多時辰後,裴蕓躺在溫暖的衾被中,轉頭看著側睡得香甜的孩子,不厭其煩地打量著他的小臉,十幾天大的孩子尚未完全長開,還有些紅通通皺的,前世直到諶兒夭折,都未仔細觀察過他的眉眼。

確如旁人說的那般,諶兒的眉眼更像,而謹兒則生得更像他的父親。

思及李瑾,裴蕓神恍惚了一瞬,頓又覺陣陣酸湧上鼻尖。

真回到了六年前,那是不是意味著,不止是的諶兒,還有謹兒,甚至的母親,妹妹,兄長……有太多的憾可以彌補,太多的錯誤可以挽回。

裴蕓自認前世為了所謂太子妃的面,為了裴家的榮做了諸般錯事,傷害了很多人,自私自利,是個十足的罪人,卻不想老天仁德寬恕,給了這樣的機會。

這一回,想換一種活法。

想做回裴蕓,做孩子的母親,做裴家的兒。

而不再是他李長曄規行矩步,事事賢淑得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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