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說的方便伺候 竟是方……

在杜珩舟的帶領下, 李長曄與陳鳴、岑仲及幾位手不凡的侍衛一道沿河而上，在三日後終于尋到了一被藏在山間，已被挖得七零八落的礦脈。

可這, 極其安靜, 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陳鳴嘆了口氣, “殿下，看來我們來遲了，那些人已然轉移走了。”

李長曄未言，只在四下打量, 頃, 走向不遠用幾個草席搭的簡易棚子, 棚子下有用長凳和破木板湊的勉強稱為床的東西，上面橫七豎八有幾條薄被, 卻是又冷又，已冬月, 那些失蹤的人若就住在這般地方, 夜裏本無法取暖。

那些抓他們的人沒把他們當人看。

既如此，在逃跑之時, 恐也不會帶上那些個“累贅”。

李長曄劍眉蹙，轉而將目落在那礦上, “下去看看。”

打他說出這話，杜珩舟幾人皆心有所，神沉重了許多。

岑仲用火折子燃了幾個火把, 行在最前頭，陳鳴殿後，又留了兩個人在礦外守著，以防萬一。

行了大約幾百步, 便有一難以言喻的惡心氣味撲面而來，嗅到這氣味的那一刻，衆人的心霎時都涼了。

李長曄眸晦暗，沉默片刻，冷靜地命幾人掏出懷中早就準備好的布巾掩住口鼻，然後繼續往前走。

裏幽暗難行，不多時，陳鳴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他舉起火把往前一探，卻是嚇得面慘白。

岑仲亦舉高火把，照亮四下，隨著火向前鋪展開來，眼前的一幕令衆人瞠目結舌。

幾十首橫七豎八地堆疊在那一片，或被抹脖，或被捅腹部，或背後中刀，個個死狀極慘，有些甚至還保持著臨死前的驚恐之狀。

因著死了有一段時日，已然開始腐爛生蛆，甚至有碩的老鼠在首間穿行啃噬，在被火驚擾後四逃竄。

縱然在大理寺辦過無數奇案，看過太多首，可陳鳴亦是頭一回看到這番景象，那種沖擊伴隨著難聞的氣味令他再也忍不住不停幹嘔起來。

幾人裏，最平靜的是李長曄，他的雙眸如鏡，映照著火下的這副人間慘劇，其間有暗流湧。

“再尋一尋，看看可還有生還之人。”

“殿下，如此……只怕……”岑仲言又止。

其餘人都垂下了頭，這般況，怎可能還會有人活著。

“尋。”李長曄複又定定道。

幾人只好繼續往前走。

越往裏，礦便越發狹窄，甚至令人有些難以呼吸，陳鳴眼去看李長曄，正提議要不還是回返之際，就聽得前頭突然響起一陣細微的靜。

陳鳴脊背一僵，往那手不見五指的深看了一眼，緩步靠近，恰在此時，一刷地自裏頭飛了出來。

但因著用勁不大，不過落至陳鳴跟前，并未著他分毫。

陳鳴定睛一看，是截殘劍。

裏頭有人！

衆人皆面驚喜，杜珩舟見那人心有防備，低聲道：“你莫怕，我們是府的人，是來救你們的……”

等待了片刻，見裏頭沒有回應，陳鳴大著膽子將火把了過去，一雙出現在他們眼前，又髒又黑，且左上有一條極長的傷口，已然化了膿，再往上，出現了一張面黃瘦的臉。

似是不適應線，那人手擋了一擋，許久才緩緩睜開眼。

他瞇著眼打量著面前幾人，幹裂的微張，聲音沙啞難聽，“你們……真是府的人？”

李長曄上前，蹲在那人跟前，“是，我是京城派來的欽差，就是特來尋你們的。”

聞得此言，那人倏然墜下兩行清淚，艱難地跪在李長曄跟前，“大人，您終于來了，草民牛大……是……樾州府城的一名鐵匠……求大人……為草民和……所有枉死之人做主……”

他以頭搶地，哭得泣不聲。

李長曄神複雜，默了默，問道：“除你之外，可還有幸存之人？”

牛大搖了搖頭，“本還有一人……他不像草民傷了逃不出去……大抵十幾日前……冒險出了……就再未回來……草民將圖紙……給了他……托他帶出去……難道大人們……不是他帶來的嗎？”

衆人對視一眼，皆沒有言語，他們上山時并沒未看到其他人的影，恐那人已是兇多吉。

牛大已是十分虛弱，尤是在說了這麽多話後，像是沒了氣力，癱靠在璧上。

“先出去吧。”李長曄道。

杜珩舟了外袍，披在牛大上，而陳鳴則將火把給了杜珩舟，將牛大背了起來。

“勞煩大人了。”牛大伏在陳鳴背上歉意道，分明已是累極，可他還是堅持著問，“不知大人可有去過草民家中……草民還有一老母……不知草民不在……可還好……”

打聽到這人的名姓，又聞是鐵匠，陳鳴便已想起，他當就是那莊氏來報的失蹤之人。

陳鳴一時間中發哽，他無法答他這話，想來牛大之所以能撐到現在，定是因惦念著他那瞎眼的母親，想著若他走了，母親無人贍養又該如何是好。

卻不知支撐他活下去的人，在他被抓後不久，就已不在了。

陳鳴忽而對那些賊人恨得咬牙切齒，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那幾十首背後，是多人眼穿的期盼和等待。

卻沒了，都沒了。

陳鳴到底不忍告訴牛大真相，只道：“且先出去好生養傷吧。”

衆人出了礦，李長曄吩咐陳鳴、岑仲及兩個侍衛先行下山，送牛大就醫，再尋人來，好搬運置礦的首。

“殿下，您累了好幾日了，也一道回去吧。”杜珩舟勸道，“這裏有微臣幾人守著就足夠了。”

李長曄搖了搖頭，看了那礦一眼，他知道，這些怕不能被家眷們領回去下葬了。

“孤留在這裏……”

李長曄話音剛落，就見杜珩舟面驚恐，高喊著一聲“殿下小心”，沖上前來。

李長曄折首看去，便見一枝羽箭直直往他心口來。

十一月初七，樾州府衙後宅。

裴蕓正準備洗漱睡下，就聽得外頭一片嘈雜，書硯推門而，喜道：“娘娘，殿下回來了。”

裴蕓忙起去看，就見太子已然了西廂，還閉了門，心下疑，等了片刻，才見常祿出來，手上拿著一件帶的中。

蹙眉，上前問道：“殿下傷了？”

常祿不想迎面就上了太子妃，讓他想藏也藏不了，只得低聲道：“殿下不娘娘您見著，回來後便趕忙命奴才幫著換下裳。”

裴蕓往裏頭看了一眼，提步，就見太子坐在小榻上，因傷不便，正艱難地自己穿外袍，裴蕓悄然上前，幫了他一把。

李長曄折首，在看見裴蕓的一刻，間漾起淡淡的笑，“無事，傷得并不嚴重，養了幾日，已然好多了。”

他自是不會告訴，那箭來得飛快，他避之不及，箭穿他的右肩，甚至險些傷及他的心脈。

瞧他蒼白的面，傷得嚴不嚴重，裴蕓還能看不出來。

不想太子這個人不僅命，也。

輕嘆了口氣，“殿下查案，也得顧及自己的安危。”

倒了杯熱茶遞給太子，順勢問道：“殿下去了那麽多日，可曾尋到那些失蹤之人了？”

李長曄端著杯盞的手滯了滯，眼睫微垂，“尋到了……近七十餘人，僅活了一人。”

裴蕓驚了驚，旋即攥了膝上的，“那些人的首，可都還給他們的家眷了？”

這人雖死了，但好歹看見首，也算有了個結果。

“沒有。”李長曄的嗓音很低，語氣中出幾分無奈，“那些首堆疊在中許久，腐敗嚴重，恐滋生疫疾，不能歸還。待此事了，那些人的家眷孤皆會命人補償。”

驟然聽得“疫疾”二字，裴蕓猛然一個激靈，似撥雲見日一般。

怎沒有想到，這疫疾可是天災，亦可是人禍。

指不定樾州疫疾很有可能因此而起。

“殿下是怎麽置那些首的？”裴蕓問道。

“命人擡至礦外，燒了……”

“都悉數燒幹淨了？可曾有？”裴蕓追問道。

見語氣焦急，李長曄不蹙了蹙眉，但還是頷首答：“此事是杜縣尉所辦，當不會有所疏。”

裴蕓稍稍放了心。

可若不是因此，那樾州疫疾又是怎麽發的。

苦思冥想之際，偶一擡眸，就見太子定定看著自己，裴蕓訕訕一笑：“臣妾曾聽聞過疫疾的可怕，便有些……”

站起，忽而問道：“殿下今夜可要去主屋睡？方便伺候。”

李長曄搖了搖頭，“孤歇在這兒便好。”

他上有傷，與一道睡，定會令有所顧忌，夜裏反睡不踏實，且他也不想讓勞心勞神地伺候他。

裴蕓聞言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那臣妾便先回去了，殿下早些歇下。”

福退出西廂，視線轉而落在了那燈火通明的主屋。

太子回來，那頭定然不會沒有聽見，之所以不出來，大抵是太過突然，在忙著梳妝打扮呢。

行至院中，就見常祿端著湯藥而來，在面前站定，“娘娘，這藥，要不您……”

裴蕓明白常祿意思，卻沒有接，只眼神瞥向主屋，示意道：“讓送去給太子吧。”

常祿怔了一怔，“娘娘，這……”

他本以為他家娘娘留下那子，還刻意不暴份，就是為了等太子殿下回來，好生置那不長眼的張鋮至。

不想他家娘娘竟真打算讓那子伺候太子殿下。

常祿還再說什麽，裴蕓已然頭也不回地帶著書硯回了東廂。

主屋的門接著開了，常祿眼見那子錦華服，妝玉琢而出，掃他一眼，問：“爺回來了？”

不待常祿回答，那子奪過托盤，便往西廂款款而去。

屋，李長曄約聽得隔扇門被推開的聲響，再聽來人極輕的腳步聲，便以為是裴蕓去而複返。

他未轉頭去看，只心下暖融，曉得定是裴氏放心不下自己。

有什麽被擱落在桌案上，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雙淨白如瓷的荑出現在他眼前，似從背後環抱住他。

然在看清那雙手及嗅到那子脂氣的一刻，李長曄眸陡銳芒，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後之人。

蝶兒重重跌倒在地，不想這位爺竟如此暴，一點不懂憐香惜玉。

忍著疼委屈地看去，便見那長相俊秀的爺在看清容的一刻微怔了一下，旋即劍眉蹙。

“你是誰？是如何進來的！”

聽著這沉冷如冰的嗓音，還有那一令人膽寒的威儀，蝶兒猛然打了個，本想好勾引的招數，是一個都使不出來了。

“奴……奴家……是張知府送來伺候爺的……”

又是張鋮至！

李長曄眸中閃過一殺意，可沉默片刻，像是思及什麽，又問道：“你，是何時來的？”

蝶兒跪在地上，不敢再直視面前人的眼睛，周抖得跟篩笠一般，只巍巍答：“好……已有好幾日了……”

李長曄面驟變。

常祿站在院中，聽得裏頭的靜，就知他家殿下定是大發雷霆了。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他就見李長曄疾步出了西廂，冷冷掃他一眼，徑直向主屋而去。

常祿忙跟在後頭。

主屋還有幾個蝶兒帶來的婢，見著李長曄，皆是一臉茫然。

李長曄同樣看這幾人眼生，只他心下焦急，并未太過留意，直到環視一圈，發現并未尋到他要尋的人，且這屋無論是氣息還是擺放的件竟都通通沒了的痕跡。

常祿自然知道他家殿下在尋誰，他著頭皮出聲提醒。

“爺，夫人……而今住在東廂呢……”

李長曄的目倏然朝那燈火幽幽的東廂看去。

他立在原地，任夜風拂飛他的擺。

頃，屋忽而響起一聲冷笑。

所以，說的讓他來主屋方便伺候，居然是方便讓旁人伺候他。

竟如此坦然地說出那話，且還大度地將主屋拱手讓人。

李長曄掩在袖中的手握拳，其上青筋迸起。

有些他不願意卻不得不去面對的事實，就這般赤..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就像此時因著他作過大，右肩那複又撕裂開，出淋淋的傷口。

若說上一回，是因著皇祖母迫，但這回呢，并不曾有人迫于。

裴氏是自願的……

還是說，也許從來都是自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