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瘋子

陳鳴驚了驚, 不想這樁案子查著查著，竟查出這麽一樁荒唐事來。

李長曄蹙眉凝視著面前的婢，沉聲道：“霜晚, 告嬪妃穢宮闈, 你可知此事的嚴重？”

“霜晚不敢信口雌黃, 去歲得知老夫人臥病，我家夫人便回了耀州老宅伺候老夫人，就是在那兒，夫人不意發現了老爺藏起來的, 淑妃娘娘的小。”

雖霜晚未明言, 但李長曄也能猜到一二。

淑妃和孟夫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 而的小多是姑娘家自己繡的，想來定是孟夫人認出了淑妃娘娘的手藝或是上頭有什麽專屬于淑妃的標記。

“我家夫人從前便覺大公子模樣生得像淑妃娘娘, 不由得因此起了疑心，命人去查, 竟查出我家大公子就是老爺和淑妃娘娘私通所出……”

聽得淑妃與孟翊有染的消息, 陳鳴已是震驚，問得此言, 更是大駭。

怪不得他初初見著那位孟大公子，便覺他生得與五皇子十分肖似, 原他肖似的不是五皇子，而是淑妃娘娘。

他竟是淑妃與孟翊孟大人之子。

淑妃和那位孟夫人，陳鳴皆是見過的, 雖是姐妹，但兩人生得并不像，也不怪孟夫人起疑。

那日在牢中，孟昱卿神神叨叨, 說自己是沒爹沒娘的野種，真不是瘋話。

私通所生，確與野種無異。

他眼瞥向太子，發現太子殿下比他想象的還要鎮定，莫不是心下早有猜測。

但陳鳴仍是有所疑問：“可對外，孟大公子不是你家夫人的孩子嗎？”

他們究竟是怎麽瞞天過海，不讓任何人懷疑的。

霜晚答：“這只是瞞騙旁人的說辭罷了，大抵十八年前，那時，我家夫人與老爺親不久就回了耀州伺候老夫人。直至有一日，老爺突然來了耀州，還帶來了一個兩三個月大的孩子，說這孩子是他的親生骨，至于他的生母，已然因難産而亡，老爺求夫人認下這個孩子，往後不管夫人有何要求，他都會應。”

“夫人與老爺親後，老爺一直待夫人冷淡，夫人察覺老爺心中有人，但不敢求證，直到突然出現這個孩子，又聽說那子已經死了，夫人沒忍心，將他留在了自己邊帶回了京，故而京中衆人并不知大公子非我家夫人親生。“

霜晚說著，或是替自家夫人委屈，眼淚若斷弦般落下來，“許是我家夫人私下調查老爺之事走了風聲，老爺唯恐此事暴，竟是對我家夫人下了毒手。我家夫人自覺子有異時，已然回天乏，只哭著嘆老爺心狠，恨自認淑妃娘娘是最好的姐姐，誰知卻是瞞騙最深的。夫人亦知曉他定不會放過我們這些下人，就讓奴婢和另一個婢子雪晴連夜逃跑，可雪晴未能逃出來，奴婢也被一路追殺，直至被著跳懸崖……”

言至此，霜晚忍不住上自己那慘不忍睹的半邊臉，墜崖後，因得被崖璧上的樹勾住了裳，才沒掉落得那麽快，勉強撿回了一條命，後得路過的農戶所救，慢慢養好了子。

可在夫人邊伺候多年，夫人待極好，實在忘不了這個仇，便邊做些活計，邊一路來到京城。

知道，家老爺在京中權大勢重，就算告到府也無濟于事，只會徒丟了這條命，走投無路之下，只能找到從前夫人曾施恩過的一位大人，意圖求見陛下。

或是老天保佑，那位大人尚還惦念著夫人當年的恩，果斷出手相助，將引至大理寺，竟就此見到了太子殿下。

李長曄問道：“霜晚，你手中可有孟大人私通或是下毒的證據？”

霜晚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老爺是個謹慎之人，既然發現有所紕，定然會把那些所謂的證據悉數銷毀幹淨。”

似是擔憂太子不信，霜晚複又跪下來磕頭，信誓旦旦道：“可殿下，霜晚所言句句屬實，如若不然，天打雷劈，還請殿下為我家夫人做主！”

李長曄閉了閉眼，神複雜，“起來吧，這段日子陳大人會為你安排住，若你所言不虛，孤定會替你家夫人討回公道。”

霜晚這才展笑意，“多謝太子殿下。”

陳鳴喚人，將霜晚帶出了雅間，旋即道出自己心下擔憂：“殿下，如今雖有人證，可若沒有切實的證據，本定不了孟大人的罪，即便將孟大人抓來審問，只消他不肯招，仍然不能將其繩之以法。”

李長曄何嘗不知，不論是那孟昱卿在樾州闖下的禍事還是與淑妃私通，孟翊不可能認下其中一樁，畢竟無論哪一件，皆是牽累孟家全族的罪名。

故而即便孟昱卿而今在獄中，即將以極刑，孟翊那廂仍按兵不。

他作為父親，真能這麽狠心，任孟昱卿死去，讓樾州及私通一事皆從此湮滅嗎。

他扶額沉思片刻，複又看向陳鳴：“去查查，孤那時雖小，但約記得，淑妃娘娘那個未能得活的孩子，是生在徐家城外的一個莊子上，天網恢恢，孤不信便是真的一點證據也無。”

“那孟大人那廂……”陳鳴問道。

“你派人盯著，暫且按兵不，春闈在即，主考若出了差錯，只怕屆時傳言紛紛，不僅衆考生難以定心，亦不利于穩定朝局。”

陳鳴領命：“是，殿下。”

兩日後，二月初九，春闈開試，大昭各地考生齊聚京城，只等蟾宮折桂，就此魚躍龍門，耀祖宗。

這是每三年一回，幾乎整座京城都在看的熱鬧，待之後新科狀元郎坐在高頭大馬上穿街而過，更是萬人空巷的盛況。

然衆人不知，這般繁華之下，是京郊幾十個染疫疾之人奄奄一息和大夫們的束手無策，是朝堂間的暗流湧，更是京中三大世家借此春闈以明爭暗鬥，不年輕一輩落了下風。

二月十五，東宮生了件小事。

太子妃裴氏得了風寒，咳嗽不止，為防傳染旁人，閉門謝客。

李長曄得知消息時，已是午後，他扔下手中事務，匆匆趕至琳瑯殿。

書硯在殿伺候裴蕓，書墨候在外頭，阻了李長曄，恭敬道：“殿下，娘娘子不適，囑咐了而今誰也不見……殿下亦是……”

李長曄劍眉微蹙，問道：“太醫怎麽說？”

“太醫說娘娘像是風寒侵，服幾藥便也無事了。但娘娘心下憂慮，生怕自己染上了疫疾……”書墨聲兒愈發低了，邊道邊小心翼翼打量著四下，生怕人聽見一般。

疫疾……

據李長曄所知，此事當還未在京中流傳才對，他嗓音沉了幾分，“是誰告訴太子妃的？”

“是……二公主殿下。”書墨答，“二公主殿下是自太後宮中聽得的，這才告訴了娘娘，那日二公主殿下和淑妃娘娘走後，娘娘便始終有些惴惴不安。”

李長曄神驟變，“你說誰？淑妃緣何會來東宮！”

書墨不解他家殿下怎這般大的反應，片刻才道：“淑妃娘娘做了個布老虎，是給三皇孫送布老虎來了。”

“那布老虎呢？”

李長曄聲兒提了幾分，向來沉穩的人竟是面急。

“布老虎……”書墨答，“淑妃娘娘走後不久，娘娘因著太喜歡，拿在手上時，不意掉進了炭盆，燒沒了……”

李長曄方才長舒了一口氣，他穩了穩心神，複又問道：“三皇孫呢，可有風寒咳之癥？”

書墨搖了搖頭，將裴蕓小心謹慎，命娘們帶著三皇孫待在側殿不許外出的事兒告了。

李長曄頷首，他擡眸向一片寂靜的琳瑯殿，薄微抿，若有所思，頃，利落地折離開。

日頭西移，霞萬道，夜逐漸籠罩住琳瑯殿，主殿燃起燭火，裴蕓將將用了些許晚膳，就因著難複又躺回了床榻之上。

低咳了兩聲，看著書硯放下床帳，便讓回去歇息。

的確染了風寒不假，可卻是故意讓書墨散了那閉門謝客的話，就是想將計就計。

若一切如猜想的一般，那淑妃的目的應是想讓諶兒染疾，至于為何，裴蕓猜不著。

但都是染疾，諶兒染上和染上，又能有什麽區別呢。

自是得滿足淑妃的心願，再看接下來會上演哪一出。

裴蕓有些頭昏腦脹，本想裝來著，還怕騙不過太醫，不想淑妃來過後沒幾日，就覺子不適，竟真病下了。

這生病的滋味可不好，平素吞咽時，嚨如刀割般疼得直泛淚。

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好一會兒，裴蕓才勉強生了睡意，可也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就讓嚨的幹疼醒了，支起子，去倒些水喝，忽有人托起的背脊，將半抱起來。

裴蕓懶懶擡眸看去，可看形并非書硯，很快認出來人。

“殿下！”

李長曄低低“嗯”了一聲，“可是要喝水？”

裴蕓不答他，只秀眉蹙著，“臣妾當是吩咐了書墨，不許任何人進來，殿下怎的進來了。”

聽得語氣中的不虞，李長曄眼睫微垂，眸晦暗不明，卻是默默將引枕塞在裴蕓背後，令靠著，轉而去倒茶。

書硯或是預料到了裴蕓會，特意將一把圈椅擡至床榻邊，在上頭擱了壺熱茶，而今雖已涼了許多，但幸得一旁有炭盆，茶水尚還是溫的。

李長曄將杯盞遞到裴蕓手邊，卻見裴蕓不，仍扭著眉道：“臣妾病了，殿下不該來的，若是臣妾過了病氣給殿下，可如何是好。”

裴蕓本就是裝給淑妃看的，最好是讓淑妃以為真的染上了疫病，但太子這般進進出出，沒事兒人似的，莫不是要了馬腳。

李長曄哪知的心思，聽到看到的皆是對他濃重的嫌棄，就這般不想看到他嗎？

他扯自嘲地笑了笑，“無妨，若孤也病了，便留在這兒照顧你。”

裴蕓聞言詫異地看他一眼，“殿下日理萬機，這春闈、疫疾還有樾州的案子想是也還未了，怎能將時間耽誤在臣妾這兒呢。”

是真心這般覺得。

自己的孩子死了，太子尚且能毫不猶豫地轉去置疫疾，在他心中，不就是天下百姓更要嗎。

這話說的實在通達理，若是從前的李長曄定會心生，覺他的妻子大抵是世上最大度明理的子，可眼下這份大度卻化作無形的刃直直紮在他的心口。

因這些不過是的托詞，不想他在這兒。

可他偏要留下！

裴蕓眼見太子久久不言，視線凝在臉上，想他或是心下不郁，不好再繼續說些趕他的話。

方才是急了些，而今冷靜了，覺得左右太子來了這一回，之後恐是也沒什麽機會再來了。

傾去接太子手上的杯盞，暫且解了再說，不想杯盞未著分毫，後頸卻是驟然被按住。

到間溫熱的一刻，雙眸微張，擡手便要去推搡，卻快一步被攥住了手腕。

齒間滿是屬于男人的氣息，霸道地像是要奪取的所有，裴蕓從未經歷過這些，本招架不住，直到男人撤開去，已然朱紅腫，一雙瀲滟的眼眸蓄著淚，水汪汪的，出幾分迷離。

擡眸怨怪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卻見他似笑非笑。

“而今只怕孤也染上了，那孤也留下，陪著太子妃吧……”

瘋子！

或是對于他突如其來的舉太過生氣，竟是在不自覺將心裏話口而出。

察覺到的那一刻，連捂都來不及，大抵除了重生醒來後那一回，還未對太子如此無禮過。

小心翼翼朝太子看去，誰知那人在失神過後，卻是角揚起，反是有些自得道。

“承蒙妃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