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187 在其位，謀其政

見無人敢再上前, 謝珩冷冷吩咐，“出發！”

這次馬車順利前行，然而駛出不遠, 就有人高喊，“太後和皇上逃啦！”

“太後和皇上逃啦！”

燈火星星點點亮起, 駕裏的所有人都變了臉, 徐首輔肅聲道，“加速！”

可是還是晚了, 這幾日上京人本就心惶惶，雖然也有人覺得有皇上和太後在, 上京一定最安全，但也有對朝廷失去信任, 隨時準備找機會離開的人。

許多高門世家都已經整理好的行裝，隨時準備出發, 于是不到一刻鐘, 上京便滿城燈火, 人聲鼎沸，無數百姓抱著包袱從家中跑了出來。

忠勇伯府，李三太太死死拽著穆的胳膊, “趕上車。”

穆力掙紮，“母親, 我們走不了的，還是乖乖待在上京吧。”

“呸！”李三太太罵道，“當初是誰要死要活的非要離開上京的, 如今你穆家都跑了，卻我們留在上京，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說起這個, 穆也怒了，“我你走的時候你不走，這種時候又怨我？如今城外都是赤翎軍，現在出去才是找死！”

兩個多月前就知道勢不妙，想要遠離上京這是非之地，偏偏李家都覺得赤翎人不可能打到家門口，本不聽的，只能去求娘家，想讓沈氏帶離開。

結果穆家確實離開了上京，卻因為李三太太的阻攔沒敢帶上。

徹底寒了心，也知道沒了退路，便想著乖乖守在上京也行，畢竟上輩子雖被留在上京擔驚怕，反而因禍得福，赤翎大軍被太後他們引走，上京城最後還是守住了。

偏偏老妖婆這個時候又非要著跟著逃，“得了吧，仿佛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皇上太後都出城了，他們難道是去找死的？趕上車！”

穆使勁想要掙對方的手，“要走你們走，我留在上京守著。”

“守什麽守！”李三太太也氣死了，吩咐幾個力氣大的嬤嬤一起將人推進車裏，又問穆的丫鬟，“細都帶上了吧，到時候路上沒吃沒喝，可別怪我待你。”

穆被按著不了，氣瘋了，就因為惦記的嫁妝，這老妖婆就要陪著一起送死。

有小廝匆匆來報，“駕快到東街了！”

前頭李老夫人立刻吩咐，“出發！”

車夫馬車甩的啪啪作響，在其他人之前往東城門趕去，之前老夫人就分析過，赤翎大軍西下，若要出京，只有東城門最安全。

穆卻越來越急，上輩子太後和皇上可是一路被赤翎追殺，聽說趕到寧城的時候，邊都沒幾個人了，軍都能全軍覆沒，他們這些手無寸鐵之人跟在後面豈不是去做炮灰的？！

“放開我！”掙紮著，然而卻不是嬤嬤們的對手，就在絕之時，一道殺氣騰騰的聲音響徹夜空，“所有人，全部退後！不準踏出城門半步，違令者殺無赦！！！”

一金甲的軍快馬飛馳，兇狠無，“所有人全部退後！不準踏出城門半步，違令者殺無赦！！！”

衆人被嚇的後退，自讓出一條路來，穆就看到了駕前橫刀立馬的謝珩，恍惚間，這景象竟與前世重合，只不過當時是在宮門口，如今是在城門口。

謝珩依舊是那副面無表的惡鬼模樣，長刀還滴著鮮，嘈雜聲靜了一瞬，沒有人敢說話。

最後厚重的東城門緩緩打開，駕通過後又緩緩合上，只餘下門口一灘鮮紅的跡和滿城百姓絕的咒罵和大哭。

李三太太氣的脯欺負，“鎮北侯這天殺的！沒本事殺赤翎，卻有本事在這裏欺百姓，他算什麽謝家人！”

穆卻只覺得慶幸，上輩子也曾無比恨他的狠辣無，如今卻要謝他的無救一命，不，救了這上京所有人一命。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國祚衰。天不仁兮降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幹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志意乖兮節義虧！哈哈哈哈……志意乖兮節義虧！！”

“天亡我大郢，天亡我大郢啊——”

書生大笑的高過厚重的城門傳出，聲音悲愴痛苦，“謝珩！你愧對列祖列宗，你不得好死！！！”

吳太後回頭看著夜中燈火通明的上京城，囁嚅了一下，最終什麽都沒敢說。

穆婉也開車簾看著騎馬在側的謝珩，他察覺到之後湊近了些也看著，眼底帶著笑意。

穆婉卻只覺得心疼，要經歷多，才能面對這樣的誤解和謾罵時毫無波瀾呢。

朝他出手。

謝珩又靠近了些，“怎麽了？”

手掌被握住，穆婉擡眼盈盈的看著他，“侯爺風骨，妾心敬仰。”

“侯爺辛苦了。”

謝珩握住的手，突然說不出話來。

刀劍風霜，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但這一刻，他清晰的到手心裏堅定又溫暖的溫度，為他生出了一副堅韌的鎧甲。

旁邊傳來一聲輕咳，穆婉飛快的收回手，謝珩冷冷的看過去，“徐大人，何事？”

徐首輔看他一副吃了炮仗的模樣，心裏也理解，好脾氣問道，“侯爺怎麽會出現在此？”

“徐大人把我夫人請到這兒，不就是希我過來嗎？”

徐首輔嘆了口氣，“也是無奈之舉，如今大敵當前，還請侯爺見諒。”他姿態擺的倒是極低，“可是為了追擊那些赤翎細？”

“城中混多赤翎人？鶴城那邊能頂多久？”

謝珩嗤笑一聲，“原先也許能頂個十天半個月，但如今皇上太後出逃，軍心搖，就說不準了。”

“至于那些赤翎細，今夜既然已經暴，斷不會讓他們活著離開。”

太後忍不住開口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接下來去哪裏？”

謝珩看向徐首輔。

徐首輔道，“寧城曾是千年前諸侯衛國城門，三面環山，易守難攻，尤其旁邊一條大峽谷，十分適合設伏，我們以自己為餌，引赤翎大軍進，再聯合南王，消滅其主力，挫其銳氣，侯爺以為如何？”

謝珩嘲諷一笑，“所以，徐首輔帶著皇上太後不是出逃，而是為上京百姓引開赤翎大軍？”

“您是篤定了南王不會放著赤翎隨意踐踏大郢，所以還是計劃保存實力等著摘果子是嗎？”

徐首輔嘆了口氣，避重就輕，“侯爺，皇上和太後代表的是大郢的尊嚴，絕對不能落赤翎人手中，因此我們必須要保證萬無一失。”

“侯爺幫我們，難道不是贊同此事？”

謝珩笑了笑，“我確實贊同此事，赤翎想要擒賊先擒王，那我們就將計就計，引開他們。”

徐秉問一怔，腦中飛快的閃過什麽，飛快道，“那些細本不是為了阻止我們出城，而是趕我們出城！”

“不然呢？”謝珩道，“您覺得太後和皇上不能輕易落赤翎手中，赤翎也覺得只要抓住他們就能斷了大郢人的脊梁。”

“那麽是在幾十萬大軍守著的上京城中好得手，還是在荒郊野外簡單呢？”他道，“既可以搖軍心，又能輕易抓住皇上太後，何樂而不為？”

吳太後頓時嚇壞了，“侯爺您知道此事……”

謝珩道，“所以才說是將計就計。”

徐首輔短短時間想清楚了怎麽回事，立刻勒住韁繩，下令道，“停車！回城。”如今回去，赤翎以為他們出了城，呆在上京反而更安全。

謝珩卻笑，“徐首輔還是好好想想，現在回去，沒人會給你開城門的。”

徐秉問猛的看向他，而後反應過來，問太後，“謝大夫人呢？”

吳太後這才發現剛剛混中只顧著看住穆婉，沒注意到謝大夫人。

謝珩道，“除了定國公，還有我母親。”

他掃過徐首輔、吳太後和走過來的皇上，淡淡道，“為了上京的百姓，還請幾位盡快趕往寧城，引開赤翎大軍，保住上京。”

皇上有些慌，“鎮北侯你什麽意思？！我們被抓住大郢就完了！”

“放心，”謝珩道，“只要徐大人及時將所有兵調往寧城，我們或可以有命活下來。”

“謝天還在鶴城頂著，沖過來的赤翎軍只是一小，從西門繞過來尚需要一些時間，所以只要我們速度夠快，完全可以在他們追上之前到達寧城。”

“不過如今你們逃離上京的消息很快就會借由赤翎細的消息傳到鶴城，屆時軍心搖，沖過來的赤翎大軍越來越多，到那個時候，十幾萬赤翎大軍追擊駕，便是本侯也無能為力了。”

他看著徐秉問，“還請徐大人盡快定奪。”

吳太後焦急道，“侯爺不管侯夫人了嗎，你舍得陷險境？”

穆婉笑道，“太後也知道我是鎮北侯夫人，在這個位置，自然要擔起這個位置的責任和義務，太後放心，我與侯爺會和赤翎戰至最後一刻。”

徐秉問盯著謝珩的眼睛，“侯爺是要親自護送我們前去寧城？”

“自然。”謝珩道，“我也相中了那裏，打算在那兒與赤翎大軍決一死戰。”

徐秉問還在猶豫，上京城城樓的警鐘突然敲響。

所有人都是一驚，謝珩提醒，“西城門出現了赤翎軍，騎馬繞過來的話，應該用不了一個時辰。”他示意穆婉從車廂出來，微微用力將人抱上馬，“太後皇上若想回去，現在就去試試吧。”

而後對護衛的軍道，“願意跟我走的，全力往寧城出發！”

說罷一夾馬肚子帶著穆婉就沖了出去，小六他們連忙跟上，軍們倒是沒，但看起來很著急，方泰寧的盯著徐秉問，“首輔。”

徐秉問看了看城門上快速集結的士兵，咬了咬牙道，“所有人，往寧城全速前進！”

與此同時，上京的城牆上，一個溫和的聲傳來，“諸位！”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聲音竟然能傳出很遠。

城門口驚恐絕的百姓們陡然一靜，擡頭就看到了城牆上站著的人，雍容華貴，冠璀然，一看就份高貴。

百姓們不知道是誰，高門世家卻認了出來，“榮昌大長公主！”

“是榮昌大長公主！”

衆人面面相覷，怎麽可能？鎮北侯要逃，怎麽會將親生母親留下。

榮昌大長公主已經再次開口，“鶴城被破，赤翎幾十萬大軍不日將抵達上京，”的聲音不疾不徐，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不過如今鎮北侯已經帶皇上太後離開，目的就是引走赤翎大軍，屆時只要他們攻不破上京，待南王府援軍追擊而來，他們只能放棄上京離開此，屆時上京可安。”

衆人的心也安定下來，原來朝廷并不是放棄了他們。

大長公主道，“諸位，本宮乃大郢公主！本宮的夫君是滿門忠烈的鎮國公！這大郢的江山，皇上不守，本宮來守！”

“今日便請諸君同我一起，堅守上京，好他們赤翎知道，我大郢即便暫時貧弱，也寧可戰死失社稷，絕不拱手讓江山！！”

多日積的惶恐在此時陡然變了憤怒和豪，沒有人願意這樣憋屈的活著，城門上的士兵最先響應：“也寧可戰死失社稷，絕不拱手讓江山！！！”

“也寧可戰死失社稷，絕不拱手讓江山！！”

榮昌大長公主看著他們，又看向西面的方向，會守住大郢的都城，而他的兒子也會守住這大郢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