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弦月當空。夜下的皇城燈火輝煌。

東宮。看到自己家姑娘上蓋著太子的大氅，被太子抱進來的時候，呂嬤嬤臉上的笑容頓時掩都掩不住。

結果卻見太子在通往正殿方向的時候，驟然轉了個，走向了東側殿。

呂嬤嬤的笑容漸漸凝固，心裏一瞬間七上八下，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個狀況，這到底是和好還是沒和好？

總不能是太子今晚也要一同歇在們姑娘這些日子住的偏殿裏吧？

就在呂嬤嬤滿臉困的時候，沒多會兒，太子便走出來了，面平靜，語氣淡淡地吩咐：“派人進去伺候太子妃梳洗睡。”

說罷自己就轉走了。

明明太子并未發怒，臉上也沒有任何緒。可呂嬤嬤卻覺得渾發涼。

嘆了口氣，喚了琉璃玲瓏等人進去伺候。

等伺候好酈嫵睡下，琉璃和玲瓏們出來後，呂嬤嬤立即將琉璃拉過來，小聲問了幾句。

琉璃將伺候酈嫵沐浴時發現的況都一一說了，呂嬤嬤更是一臉困。

這都等不及回宮，直接在外面就了事，怎麽回來後還是這樣僵冷的局面呢？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姑娘和太子這到底是怎麽了啊？”呂嬤嬤百思不得其解，直接問出聲。

琉璃也是憋了好些日子，見狀忍不住說出心中疑，“會不會是因為，姑娘心裏還惦念著……容世子？那一日，姑娘讓奴婢去打聽容世子的夫人生病的況。然後那一日太子和姑娘不知道聊了什麽，兩人不歡而散，然後分殿而住……”

“我的天爺誒！”呂嬤嬤差點跳罵起來，“這麽重要的事，你這個死丫頭怎麽不早點說！”

琉璃也是急得不得了，聞言都快哭了：“這種不確定的事，奴婢、奴婢也不敢妄自揣測啊。”

呂嬤嬤臉都變了，一瞬間手腳發冷，渾發涼，也不知該怪誰，只擡手抹了抹眼角的淚，嘆氣道：“咱們姑娘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啊？這都嫁給太子了，為了太子妃了，怎麽還要惦念那些不該惦念的事？”

就說一直覺得太子看自己家姑娘的時候，那眼神雖然收斂得好，可這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又如何看不出那裏面深藏的意。

“太子莫非是知道了？所以他和姑娘因為這個吵起來了？”琉璃著聲音，猶豫著開口：“嬤嬤……您說，咱們姑娘這麽關心容世子夫人生病的事……該不會……”

“你想說什麽？”呂嬤嬤面微冷，“不要猜，更不要說！”

琉璃連忙點頭：“是！”

呂嬤嬤又正道：“你跟玲瓏琥珀和瑪瑙們仔細叮囑一下，再也不要去打聽有關容世子的任何事。”

琉璃連連點頭：“好。奴婢馬上就去。”

呂嬤嬤訓完琉璃，自己心中卻覺得發苦。

如果一切真如們猜測，那麽太子和太子妃如今這個狀況，們什麽也做不了。如今只能謹小慎微，小心做事，千萬不能再將太子給惹惱了。

呂嬤嬤等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酈嫵卻依舊渾不在意，每日除了坐在窗邊安靜地抄寫經書，便是去坤寧宮裏給容皇後請安，順便賴在那裏。許多時候連午膳和晚膳都是在坤寧宮吃，天天各種滋補湯水，將養得面紅潤，越發明豔人。

呂嬤嬤見容皇後待自己家姑娘是真心實意地好，又暗暗松了口氣。

或許況也沒有想得那麽糟。

皇後千秋節在即，太子在忙自己的日常事務之餘，還要過問一下皇後千秋節的事。原本這些也不用他過問，同樣是因為彌補那缺失的兩年，所以今年他親自持。

蕭衍早出晚歸，酈嫵每日大多數時間在坤寧宮那邊，兩人面的機會極。偶爾蕭衍得空去容皇後那裏，兩人雖然見了面，也幾乎不說話。

容皇後已經懶得勸了。

蕭衍見酈嫵坐在旁邊目不斜視地喝湯，盯著紅潤的面，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七夕之夜就好像是一個虛幻的夢。

林婉的事解決了，開心了，他讓陪自己過一個七夕，就陪了。陪完之後，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在他要將抱回正殿的時候，堅持要回自己的住。

態度堅決。

界線分明，切割得一清二楚。

偶爾閑暇的瞬間，蕭衍想起這件事，甚至會荒唐地覺得：七夕之夜，或許只是因為林婉的事，他做得令滿意了，所以給了他一個嘉賞？

這個姑娘當真沒心沒肺，無得令人無可奈何。

也不能說無，因為只對不在意的人無。譬如蕭訣，譬如他……

曾經他一直不敢表自己的，除了因為覺得自己奪人所不夠磊落，心深最忌憚的又何嘗不是擔心自己的傾訴也會得到跟蕭訣一樣被無拒絕的下場。

被拒絕倒也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就算屢敗屢戰，堅持不懈，也得不到好的進展，甚至讓見到蕭訣就避而遠之，看到他就不耐煩……

七月十七是容皇後生辰。

皇後千秋節，宮廷大宴，諸多命婦貴前來祝賀，熱鬧非凡。

酈嫵送上了自己這些日子抄的祈福經書給容皇後賀壽。趁著宴席，又在明月郡主懷裏賴了會兒。即使長得再大，在自己母親面前依然像個小姑娘。

又跟唐燕如和林婉們聊了幾句。如今林婉的事也解決了，三姐妹都很開心。

七月是各部尤其是禮部最忙碌的一個月。過完了皇後的生辰，接下來便是皇太子的千秋節了。

于是衆人又開始準備太子的生辰禮。

東宮，呂嬤嬤見酈嫵經書不抄，紅不做，甚至也沒琢磨送什麽禮，不由地急了：“太子妃，太子的生辰快要到了，咱們也得準備賀壽禮了。”

酈嫵從琉璃送來的果盤裏撚了一粒洗淨的葡萄，慢悠悠地撕去果皮，然後將鮮的果送裏，細細咀嚼吃完了，才漫聲道：“讓琉璃去咱們的庫房嫁妝裏，找一個福祿寶瓶作賀禮就好啦。”

送給嘉文帝的福祿壽瓶，好歹還是酈嫵親自挑的。送給太子的，甚至都懶得挑。

呂嬤嬤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只能試探著建議：“親自做的禮，畢竟顯得誠心一些。太子妃不如也給殿下抄一份祈福經書？”

酈嫵繼續撚起一粒葡萄，慢慢地撕著果皮，垂眼道：“我過生辰他什麽都沒送，我能送給他一個瓶子都算不錯了。”

呂嬤嬤：“……”

呂嬤嬤也不知該怎麽說，最終只能嘆了口氣，轉頭去找琉璃，倆人一起在庫房裏，盡量挑個最好的福祿瓶子。

七月二十五，皇太子千秋節。太子收到了四面八方敬賀的各種貴重稀奇禮，其中最普通的是太子妃送的賀禮——一個福祿壽瓶。

李遙將清點完的賀禮單子呈給蕭衍看的時候，甚至都不敢去看太子的臉。

蕭衍掃了一眼那單子，卻笑了起來。

他坐在書房的桌案前，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嘆氣笑道：“……好歹還送了個瓶子。”

李遙小心翼翼地問：“殿下，再有數日又到謝大小姐的生辰了，這禮，還要送嗎？”

往年太子未曾娶太子妃，送一下倒是無妨。但如今太子已經有太子妃了，再送的話……

蕭衍又掃了一眼那個禮單，慢慢道：“送啊，繼續送。賀禮還是你挑就行。”

“是。”

八月初五，是永定侯府小侯爺夫人謝雲蘭的生辰。廣發請帖，如往年一樣，酈嫵也收到了一份。

酈嫵請德福向太子通稟了一聲，德福送來了太子令牌，酈嫵可以拿著太子令牌出宮。

出發之前，琉璃給酈嫵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坐在馬車裏時，酈嫵撚著那張描了白玉蘭花的帖子，想起去年自己參加謝雲蘭的生辰花宴時的心。

那時以旁觀者份，跟大家一樣，看戲似的地揣測太子會不會出席謝雲蘭的生辰。如今再次赴宴，心緒卻有些變了。

不僅關心太子會不會出席謝雲蘭的生辰宴，更關心太子今年會送什麽禮。

……或許只是因為自己如今的太子妃份原因？

今日，謝雲蘭和小侯爺韓旭依舊親自在門口迎客。

隨著德福的一聲：“太子妃駕到——”

謝雲蘭夫婦二人以及各位賓客連忙上前行禮迎接。

德福替太子妃遞上生辰賀禮，謝雲蘭夫婦笑著道謝，酈嫵被衆星捧月地迎到了蘭園的待客花廳。衆人看向酈嫵的眼神，恭敬又帶著各種複雜的探究。

這些日子各種關于太子妃失寵的傳聞，甚囂塵上，沸沸揚揚。如今看到酈嫵來參加謝雲蘭的生辰，衆人總覺得會有好戲看。

果不其然，酈嫵才來沒多久，太子的近大太監李遙如期而至，送來了今年的生辰賀禮——碧璽珊瑚玉雕假山盆景。

這禮貴重自是不必說，關鍵這是太子送來的！今年太子又送禮給謝雲蘭了，還是在娶了太子妃之後……還是明晃晃地當著太子妃的面！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在太子心中，謝雲蘭的地位依舊不可替代。而太子妃，大概真如傳聞所說的，宮即失寵了……

衆人看向太子妃的眼神，甚至已經抑不住地帶了些同，有些還暗暗地幸災樂禍，其中尤以謝雲棠的表現最明顯，幾乎是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酈嫵端著茶盞的手，四平八穩，腦子裏卻一片空白。心裏反反複複只有一句無比懊惱的話：早知道，連瓶子都不該送他的……

謝雲蘭腹部微凸，被小侯爺小心翼翼地扶出來，面容和地打圓場，謝了太子妃和太子的心意，然後將酈嫵請到上座，宴會正式開席。

酈嫵食不知味地吃了點東西。向來驕縱，絕不會在人前示弱，顯得多在乎似的。再說了，本來也不在乎！

因而吃完宴席，酈嫵又笑地跟著衆人在蘭園裏逛了一圈，欣賞各種名品花卉。

雖然已經秋，秋老虎依然熱烈。酈嫵逛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悶熱，便帶著琉璃離開現場，往後花園方向而去，想尋個涼亭歇憩一下。

剛走到花園，便被趕來的謝雲棠奚落。

傳言早就說太子和太子妃新婚夜未曾圓房，如今更是分居兩殿。今日太子還如往年一樣給自己姐姐送了生辰禮，謝雲棠已經確認太子妃是徹底失寵了，因而再也沒有了尊卑顧忌，肆無忌憚地開口諷刺：

“辛苦太子妃今日來參加我姐姐的生辰宴。沒想到太子妃送了禮，太子居然也另外送了禮。太子妃和太子對姐姐如此看重，我都有些羨慕了。”

酈嫵站在原地，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沒理，琉璃要開口，也被攔住了。

謝雲棠見神倨傲，忍不住氣道：

“真以為自己當了太子妃就了不起啊？你看著吧，馬上太子便要納側妃良娣了，你這太子妃位置能坐穩多久還不知道呢……”

頭頂上秋炙熱，酈嫵之前就覺得熱悶不堪，此刻站在烈日下，更是覺得自己被曬得頭腦昏沉沉的。偏偏謝雲棠還在旁邊嘰嘰呱呱，惹得人煩躁。

酈嫵張了張口，還未說話，眼前忽地一黑，整個人突然倒了過去。

“太子妃——！”旁邊的琉璃驚呼一聲，連忙扶住酈嫵。

“你，你怎麽……”謝雲棠當即嚇了一跳。看到酈嫵突然昏倒，也有點慌了，眼神閃爍，裏慌忙道：“我就說了兩句，你不至于就氣昏了吧……”

琉璃邊扶住酈嫵，邊焦急喊道：“快來人啊——”

眼前黑影一閃，是個高大的影，手過來幫著琉璃將酈嫵扶住，接著直接彎腰將酈嫵打橫抱了起來。

琉璃心中一喜，擡頭一看卻瞬間慌了，“蕭、蕭世子——”

這、這……怎麽是蕭世子來了？！還將太子妃給抱走了……

太子妃突然昏倒了，謝雲棠嚇壞了，急匆匆去尋了謝雲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