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餘皎皎的酒過敏沒說得那麽嚇人，何況怕死，喝酒只會淺嘗。剛才的況頂多喝了兩杯啤酒。

應倪和餘皎皎認識很多年了，餘皎皎一直閉口不談父母離異的事，在外人眼中，是一個備寵的小公主。只有應倪知道，母親移民後從初一就開始獨居了。

也沒有人比應倪更清楚，要是等會兒吐了或者胃疼，照那玻璃心，在醫院待著有護士圍著比空空曠曠像鬼屋一樣的家裏好。

起碼不會躺在地上哭。

……

理完餘皎皎的事，應倪順著點開了周斯楊的對話框。

當時況急，對方為微信好友時，應倪正靠在手室外的牆壁上，大腦一片空白地等待林蓉苑出來。因此沒有時間，也沒有多餘的力看手機。

現在閑下來，看著那行“你已添加zsy，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的系統招呼，抵著手機殼的指腹磨了又磨。

電話打通了沒接，發過去的短信沒回，微信好友倒是很快通過了。

所以他知道今晚發生的事嗎？

應倪想了想點開輸框，敲了幾個字後，停了下來。

如果周斯楊看見了消息，肯定會在加上好友的第一時間詢問。而不是現在這樣，對話框裏只有一條孤零零的系統發言。

畢竟連餘皎皎喝醉了都知道打字轉賬。

由此得出一個結論。

周斯楊并不知。

雖然很難厘清他不接電話以及不看短信的原因，但應倪覺得這樣最好。手費通過網貸解決了，剩下的費用會想辦法，在走投無路之前，不願意麻煩任何人。

更不想和他産生糾葛。

于是刪掉了所有的字，然而在指尖到返回箭頭，界面還沒來得及退出之時，周斯楊三個字下驀地冒出一行：對方正在輸……

應倪晃了下神，半夜三更不會這麽湊巧。顯然周斯楊蹲守了很久，在等待刪刪打打，又徹底沒靜後，忍不住了。

應倪凝視著散發著冷淡幽的屏幕，想知道他到底能說出什麽來。

對面似有千言萬語，但又好像難以組織語言，正在輸的提示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對話框卻久久未彈出新的消息。

應倪等得有些煩躁了。

終于。

很久後——

【睡了沒？】

應倪笑了下。

料到是這樣的開頭。

能說什麽，睡了回不了消息，沒睡又不能回睡了。

煩躁的應倪將手機扔到一旁，撈過康師傅，一口一口地抿著帶有餘溫的湯。

也在這時，忽然想到一個人。

一個被黑著臉趕走，還能買桶泡面泡好的人。

捧著被湯侵泡後有些發的紙桶，了邊的湯漬，不自砸了下。

真暖啊。

-

翌日清晨，應倪在一道聒噪悉的聲音中醒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屋有人。

不止一個，三人排排坐。

背靠著窗戶，正對陪護床上的。

應倪頓了半晌，在不知道什麽況的況下，快速闔上眼皮，同時翻了個。

與此同時，餘皎皎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到底是醒了還是沒醒？”

接著是周斯楊低低的聲音：“噓——”

過了半秒，凳腳嗞地，“我出去一下。”

怎麽陳桉也在？

應倪盯著雪白的牆壁下的踢腳線，剛睡醒的大腦出于宕機狀態，過了幾秒，依舊是懵懵的。

直到腳步聲漸近，從床尾經過，捎著窗外傾斜的在牆壁上，才陡然清醒幾分。

現在是上午還是下午？周斯楊怎麽知道的？餘皎皎不是喝醉了嗎？陳桉也太閑了點。他們什麽時候來的？在病房裏待了多久？

以及……現在到底要不要醒來。

應付一個餘皎皎都很麻煩，何況帶著個前男友。這樣的況，還不如睡死過去。

應倪揪著枕頭角下往被窩裏。

“你走了？”餘皎皎站起來問陳桉。

問這話時，陳桉剛好走到門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後才回頭，“接個電話。”

餘皎皎說：“等醒了我告訴你。”

聽到這話，應倪眼睛閉得更了。同時，陳桉的餘在臉上停留，在看清撲閃微的睫後，收回視線道：“不用，一會兒就回來了。”

裝睡是一個技活，應倪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心想等陳桉回來再假裝蘇醒。

畢竟大家和陳桉都不太，他在場，周斯楊和餘皎皎不會提起那些不想的話題。

陳桉走後，餘皎皎來到床頭，在確認應倪還睡著後，撇撇坐了回去。此時周斯楊正心無旁騖地注視著應倪，房間安靜到有些無聊，找不到人說話的只好四張。

然後就注意到了圓形茶幾上放著的泡面，餘皎皎已經多年沒吃過速食産品了。抻長脖子看去，面條吃得一幹二淨，連湯水都喝得一滴不剩，不由得抿起角。

肯定是討厭應倪的。

并且在五分鐘前怨氣十足。

因為進來時應倪正在酣睡，他們等了足足一個小時，等著等著也打起了哈欠，眼睛剛瞇上一會兒，就被人無拍醒。

“怎麽了？！”餘皎皎嚇得四看。

回答的是周斯楊，他低音量，邊說邊瞅床上的人，像鬼鬼祟祟的賊：“別睡了。”

餘皎皎一頭霧水。

“你打呼聲太大，讓應倪再多睡一會兒。”

言下之意是吵到應倪睡覺了。

餘皎皎當即不爽。昨晚宿醉，今早七點就從病床爬起來，從一個醫院趕往另外一個醫院，需要休息的又不是只有應倪一個。

而且是來探林蓉苑以及解決治療費的事，不是來欣賞睡人的。

再者，是孩，怎麽被他形容得和壯漢一樣？

餘皎皎知道周斯楊沒放下，他仍喜歡著應倪，如此敏不足為奇。

于是扭頭問在心目中很客觀的陳桉，“我打呼了嗎？”

陳桉：“打了。”

餘皎皎尬了一瞬，為自己開：“昨晚喝了酒，打呼正常，是人都要打。”說著說著，音量漸小，有些不自信：“……打得應該小聲的吧。”

陳桉的視線依然停留在床上側臥摟住枕頭的人，“很大。”

餘皎皎：“……”

餘皎皎沒轍，眼皮一挨上就揪一把自己的大，怨氣越攢越多。

周斯楊張就算了，為什麽和應倪關系不好的陳桉也不幫自己說話。這樣的遭遇難免讓餘皎皎回憶起高中時被應倪統治的恐懼。

——

即使打扮得再漂亮，格僞裝得再好，永遠只能靠邊站，因為應倪才是世界恒定不變的中心，

雖然比起其他生，長得不賴，人緣極好。但心裏無比清楚，許多同學，尤其是男生，是因為是應倪的好朋友才湊上來的。

更別提，喜歡的男生永遠喜歡應倪。

大家說：應倪是公主，是丫鬟。

一次兩次，餘皎皎只當們酸，但聽多了，餘皎皎也開始這麽想了。

最後不知道怎麽發的，忘記了。

只記得一件事——

去他媽的丫鬟。

該死的應倪！

這樣的討厭并沒有在倆人斷絕關系後得到舒緩，甚至一直持續到現在。應倪落難後不覺得可憐，因為有那麽多喜歡的人，有的是狗前仆後繼湊上去幫忙，所以時不時在一些小事上制造麻煩為難。

不順心了，就高興了。

但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麽，看見應倪疲憊不堪地趟在床上，泡面吃得像是狗了一樣幹淨。開心不起來，甚至有些說不出的難。

“喂。”餘皎皎忽然出聲。

周斯楊看過來。

餘皎皎問：“你和相親對象得怎麽樣？”

無緣無故的問話讓周斯楊頓了下，餘瞄去，床上的人紋不，儼然還在睡夢中。

“沒。”他皺著眉頭說。

“你不是專門回來相親的嗎？”餘皎皎說。

周斯楊：“不是。”

餘皎皎：“到底怎麽回事？”

周斯楊沒有和別人分私人的習慣，但考慮到餘皎皎和應倪的關系，以及餘皎皎的大喇叭屬，避免讓應倪誤會， “我媽的一廂願，我沒見過。“

“那還差不多。“餘皎皎小聲嘀咕。

“你說什麽。”

“沒什麽。”餘皎皎在想別的事，“你談過對吧。”

周斯楊啞然半晌。

“這你都知道。”

餘皎皎嗤一聲：“我什麽都知道。”

過了幾秒，周斯楊問：“那你知道應倪談過沒。”

病房在此時陷了冗長的安靜。

被點名道姓的人早就睜開了眼，在陳桉走後，一直背對他們對著牆壁發呆到現在。

話題聊到這兒，應倪覺得自己也該醒了。

要是讓周斯楊知道自己單多年，指不定腦補出什麽來。

他談過，沒談過。

這一點也不公平。

就在準備翻時，餘皎皎慢悠悠地道：“你猜呀。”

應倪撐起的手掌落了回去，同時閉了閉眼睛。

看熱鬧不嫌事大，走到哪兒都找存在，是應倪最討厭餘皎皎的兩個點。

完全能想到餘皎皎會說什麽。

先是說明真實況“沒有哦，一直沒談”，接著加上自己的主觀臆斷“我覺得一直在等你，肯定還喜歡你”，然後再添一把火“你也還喜歡的對吧，要不你倆合好吧，結婚我坐主桌。”

想象完，應倪覺得自己會在周斯楊走後，掐死餘皎皎。

周斯楊撈過一旁的礦泉水，擰著瓶蓋，瓣剛對上瓶口，結就開始上下吞咽了。

“猜不出。“

餘皎皎著下，“不多，也就七八個。”

“……“周斯楊沉默了一瞬，吞了兩口水，管哽得生疼。

沒關系，這才是應倪。

在為他朋友之前，也談了七八個。

餘皎皎看他一副吃了餿飯的郁悶表，沒在應倪上找到的開心隨之蔓延。

整間屋子只有餘皎皎是高興的。應倪松了口氣，但同時又像淋了一場雨。話題結束，世界再次陷沉寂。

好在沒一會兒，陳京京推門進來。

見到床的人，喃了句：“還沒醒啊……”

“有什麽事嗎？”周斯楊起問。

陳京京邊說邊打量這個樣貌出衆的男人，“問問有沒有家屬獻。”

病患做手前需要家屬獻，林蓉苑況急，而應倪過瘦不符合條件，便將該程序置于手結束後了。

當然不是必經程序，但獻可以減免一部分費用。

“我可以獻！”周斯楊立馬說。

陳京京：“你是家屬嗎？”

周斯楊搖頭。

陳京京看他半晌，最後說：“跟我來吧。”

周斯楊和餘皎皎跟著陳京京走了，門闔上的那一剎，應倪像溺水的人終于靠岸了，迫不及待地翻彈起。

下一秒，門嘎吱一聲推開。

應倪又在瞬間倒下，以一種脖子歪斜手臂在下，來不及的扭曲姿勢。

聽不見腳步聲，但明顯知到來人越走越近。

聞到了那淡淡的，像小時候的冬天去外婆家山後的松林呼吸到的水的味道。

“別裝了，周斯楊不在。”

應倪睜開眼。陳桉一很正經的西裝，深黑的，和病房的白形鮮明對比。

的目不由得在他上多停留了兩次眨眼的時間。而後開擋住視線的發卡在耳後，撐起半躺半坐。

或許是一起吃過飯，搭過他大G，肘擊過他的緣故，也可能是想到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自暴自棄。

這一瞬間，應倪竟然覺得，比起離開的倆人，和陳桉待在同一片空間自在很多。

了眼睛後，掀起眼皮他，“謝了。”

陳桉離得近，站在床邊和床頭櫃形的直角空間裏，“謝什麽。”

應倪掀開被子下床，指著茶幾，“你買的泡面。”

陳桉順著的視線看去，由于人高，泡面桶的桶底看得一清二楚。

“是不是沒吃飽？”

他明明泡了兩塊面餅，應倪說：“我又不是豬。”

“沒說你是豬。”

“你不就是那意思嘛。”

“豬不止吃這點。”

應倪蹙眉，連名帶姓地他，“陳桉你什麽意思？”

“……”

“說我比豬還能吃？”

“……”

“是不是？”

“……”

“你就是。”應倪終于找到發洩口，一拳砸向從頭沉默到尾的人。

陳桉沒躲，但也沒著，輕松接住了應倪的拳頭。的手很小，攥在一塊包在手裏綽綽有餘。

這也意味著，只要他想，應倪就絕不可能掙。

“放開。”應倪沉聲道。

陳桉往下圈住了的手腕，這下鉗得更了，“脾氣不要發，之前是讓著你。”

應倪的脾氣就像彈簧，越反彈得越厲害。右手被錮，下一秒膝蓋就頂了上來。

不以為意地道：“哦，那又怎樣？”

陳桉悶哼一聲，吃痛松開了的手。

室恢複和諧，應倪低頭捋著搭在肩前的長發。陳桉垂眸拍著膝蓋上髒兮兮的腳印，聲音很淡地回答的問題：“不怎麽樣。”

讓著就讓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