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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0章 229.太行之秋（4.2k）

  霜降這日，太行諸峰披上赭紅綃。  觀看本書最新章節，盡在𝙎𝙏𝙊𝟱𝟱.𝘾𝙊𝙈

  晨霧未散時，山徑已鋪滿火楓。

  楚杏兒挎著藤籃拾階而上，籃中堆滿沾的朱棗與野栗，發梢別著的銀杏葉簪隨步子晃金鈴鐺。

  「大王我來巡山，我把太行轉一轉……嗯？」

  山徑拐角，歌聲一頓，低頭看見三串深淺不一的腳印烙在楓葉毯上，蜿蜒至大山環抱的深湖。

  湖島的長亭，李熄安正執黑子與自己對弈。

  擺垂落，沿著臺階鋪在滿是紅楓的石板上，長生服的一抹彩如晚霞漫過這霜楓織的赤毯。令遠方的來客分不清是龍君的古袍染紅了太行古山，還是太行的楓焰攀上了他的角。;

  李熄安用龍尾捲起黃葫蘆，時不時盛滿手邊煨著松針茶的茶爐。茶煙升騰間，湖風送來雪蓮的冷香，一匹霜鬃玄鹿踏過林間薄霧，輕盈地點在湖面上，一眨眼便來到湖島中。

  遠客來了。

  青焰翻下鞍，黑氅掃落枝頭紅楓，腰間闊刀撞得龍紋玉玨叮咚作響。

  「北地的雪毫銀針，配你這裡的秋正好。」擲出纏著藍稠的茶罐，碧眼掃過棋盤上星羅棋布的黑子，「天央那兩個活寶到北地去折騰了，恨不得將凍土都挖穿，掘地三尺地找著所謂的八仙韻，寒天裡的雪們日日來我這告狀，我忍不了這鬧騰，來你這避上幾日，這茶葉算借宿錢。」

  升騰的茶煙模糊了李熄安的面龐。

  只聽得他笑了笑，說：「這匹玄鹿怎麼跟了你，它可是當初那一批太行崛起生靈的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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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慶典上偶然遇見我，便拜我門下，誠心誠意追隨，沒留在太行時間迷霧。世人皆知今年的太行山是最為清靜的地方，當地的大妖們都沉浸在霧中了，山里只能聽見小佛陀的歌聲。」

  李熄安打量手中的茶罐，輕聲笑道：「這可難得一見，如果將這茶罐當做借宿錢，只怕是能住上個十幾載了。」

  他將新制的松針茶給青焰滿上，「坐。」

  青焰拍了拍玄鹿的腦袋，它一溜煙地跳湖面竄進林中沒影了。

  「他們有些過於放肆了，尤其是那天……」見後輩離開，青焰雙眼一瞇開始告狀。

  話音未落，湖面上混沌氣團裹著個黑白胖球掠過來，將湖島的楓葉卷得漫天飛舞。

  「噹噹當！小爺我閃亮登場！」大執夷破開混沌氣團，振臂高呼，但下一刻，漫天紅楓如雨般簌簌落在他的上，大執夷頃刻便被淹沒了。;

  大執夷抖開上的紅楓葉，懷裡的竹筒只是一點輕微的作，香便填滿了整個長亭。

  「我帶了秦嶺新割的崖！這可是好東西，我好不容易才從我仙姐那順了一個。每次都說這玩意太甜，吃了壞牙齒，結果自己每年都吃的比我多。燭哥你嘗嘗……哎喲！」他正要上前，卻被樹絆了個趔趄，竹筒手飛向茶爐。

  被一條長滿白的長臂穩穩接住。

  白猿披著水打的麻，掌中托著那竹筒，另一隻手提著截桃木劍柄，劍早化作齏，唯剩劍格鑲嵌的螭吻玉雕吞吐雲霧。

  通明座穩穩地將竹筒擱在石案上，瞥了一眼棋盤，「和自己下棋也要悔棋麼？」

  李熄安倒茶的作一頓。

  楚杏兒從石案的另一頭冒出來，出手指打算沾釀，但被龍尾捲起子扔到了一旁的團上。;

  孩撇。

  通明座亮出手中那截桃木劍柄，「天在長白天池底下冰窟里找到的，真是納悶，他居然能找到我不知道的東西。這個東西的來頭我找人看過，很古老，恐怕是舊九州的東西。卡在天池地底的溶裡，早已和巖壁融為一。」

  楚杏兒湊近細看，目順著劍柄上雕琢的紋路遊走，最後下了定論：「這不是九州的東西，是太虛真仙層次的法寶碎片，只是如今靈盡失，沒了用，也就無從知曉它的主人是哪位真仙了。」

  「太虛真仙？」通明座低頭凝視劍柄，「倒是真有來頭，但是太虛的真仙法寶怎麼會出現在九州？」

  周圍的幾人都湊過來，青焰說道：「太虛墜落一事，九州恐怕參與過，只不過是援助，我在太虛中找到了些功德碑，上面模糊記載了有關九州至尊的事跡，祂們與仙佛一同抗擊墮落生靈，將無邊的黑阻隔在太虛大地之外。如果過去九州與太虛是盟友，那麼在太虛破滅後，有殘留的真仙來到九州避難也很正常，這可能便是那時候留下的。」;

  「時代隔了太久，舊九州都已是塵封的往事，何況再往上走的太虛時代？」

  說著起時代，眾人的視線不由地落在石案前的赤影上。

  李熄安笑了笑，以茶針挑開桃木劍柄的螭吻，令它離了劍柄，化作活在霧團中遊。隨後撥開一霧氣，霧氣出的亮中映出個桃子。

  「認識麼？」李熄安將那頭螭吻驅趕到子的眼前，霧氣凝實，子的面龐逐漸清晰，正是那雲霄娘娘。修養的很好，雖然仍未找回王座，但氣機已經強大了許多，不封存的記憶湧現，已經為九州眾人研究太虛古史的活字典。

  雲霄低頭打量那頭螭吻，在沉默許久後說道：「這是從哪找到的？」

  「長白山天池底，本來空無一，但那天去過後便有了這東西。如何，看得出底細麼？」;

  雲霄搖頭，「不是真仙的東西。」

  楚杏兒疑，「不是真仙級別的麼？這我總不會看走眼。」

  「是一個古老生靈的佩劍，並非祂的法寶，可能是他人相贈。但既然能找到這個東西，保不齊還有其他東西埋在九州里，這……太不可思議了！」雲霄語氣輕，「它的主人是……靈寶天尊！」

  …………

  大執夷啃著核桃含糊道：「靈寶天尊不會是類似九州古帝一樣的存在吧，只屬於原初時代的終極生靈？」

  通明座收起那柄桃木劍柄，「長白天池不會憑空冒出這個東西……天手中有一盞青銅燈，上面銘刻了宙法。如今南燭歸一的同時在歸一九州，我猜測這是其他時間線的九州件，不屬於我們這個宇宙。」

  楚杏兒端來清晨採摘的朱棗與野栗，也不話，大執夷湊上去抓了一把在手中。;

  青焰挲著刀柄纏著繃帶，說起其他宇宙，便不想起了那頭與南燭極其相似的獨目之龍，「如果歸一九州會出現這種況，屆時可能突然冒出些不乾淨的，太虛因污穢墜落，九州亦曾經歷穢的洗禮，如果它們要反攻，這個時機很完。在合一的過程中滲進來，將曾經殘毒太虛的墮化鋪遍九州……」

  李熄安截住的話頭，將盛滿崖的瓷盤推過去，「嘗嘗大執夷的心意。」

  通明座著雲海中翻湧的晚秋紅日，「聽說不久後的立冬，桃若要在天山舉辦蟠桃盛會，今日祈雪未至，便是去幫襯了。我來時恰好撞見了天山派來的使者，傳信說桃若很激南燭，說若非太行龍君，沒有的今天。」

  楚杏兒眼睛倏地亮了，一把拋開手中的釀，大執夷果斷地接住零，一口將竹筒連著釀咽下去：「蟠桃盛會？」

  青焰抱刀冷哼。;

  這幾人三下兩下岔開了的話題。

  李熄安笑著將野粟蘸上崖遞到青焰邊，青焰毫不客氣地叼走。

  長亭，茶煙騰騰。

  當棋盤邊的松針茶爐換了三遭炭火時，李熄安抬頭看去，湖面鎏金般的夕照開始褪。

  楚杏兒趴在石案上，用吹著一顆野粟殼旋轉，至於果仁早被大執夷啃了個。

  蒼冥刀斜倚亭柱，鞘上凝的霜花隨暮轉深。

  通明座著棋子，凝視石案上的蓮火燈盞。那蓮火燈盞隨月攀升緩緩旋轉，將亭中人的影子拉得又長又碎。

  暮四合，吞噬最後一線天，湖中冰蓮的幽香漫過古老的大山。

  「那天山的使者呢？」大執夷嘟嚷著。

  一葉扁舟載著酒罈破霧而來，舟頭男子蓑斗笠，輕輕撥開湖面的冰蓮。;

  男子朗笑道：「諸位，來遲一步！」

  青焰用朱棗蘸著釀，「倒會挑時候。」

  「天山使者？」大執夷翻，往那扁舟上一瞅。

  「哇呀呀！是螻哥！」大執夷又看著那酒罈，眼咕嚕一轉。

  他當即抱著酒罈躍上樹梢，餞混著酒淋了通明座滿頭白。看著大執夷發出的怪笑聲，通明座淡定抹了把臉，抓起棋子三兩下結束了這場與南燭的對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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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熄安頭都沒抬，揮袖間霧氣涌，將大執夷怪笑的一幕篆刻下來，淡淡地說道：「屆時蟠桃盛會，我拿去與安挽仙一同欣賞欣賞秦嶺承冕的英姿，真是英姿發，戰力無雙啊！」

  「啊！」大執夷大驚失，「不要啊龍君！我的好哥哥！」;

  大執夷麻溜地從樹上下來，一把握住李熄安的手腕，滿臉諂笑，「燭哥您看在我帶了這崖的份上，饒過我這一回唄……就一回！」

  「這崖，每年霜降都來送上一份。」李熄安接著下棋，不去看他。

  「啊？不要啊！我的好哥哥，在崖一年到頭我也就吃這幾份，大頭都被仙姐給占了……」

  李熄安隨手鋪開霧氣，映出大執夷怪笑的各個角度，「挑一個吧。」

  「能……能不挑麼？」大執夷討好地給李熄安肩按背。

  「我看這張不錯。」通明座開口說。

  大執夷這下小臉全垮了，咬牙道：「送！每年霜降都送！好哥哥……您看這？」

  霧氣嘩地散去。

  大執夷頹廢地坐在地上，哭喪著臉道：「完了，全完了……」;

  螻雙手拎著酒罈走進長亭，「看你的心應該喝不下吧？都歸我們咯！」

  大執夷鼻尖一，雙一蹬就站起來，「別呀螻哥！等等我！」

  李熄安嘆息著結束棋局，拿起捲起酒盞，由著楚杏兒騎在尾尖上盪鞦韆。

  爐火熄滅，長亭迎著月在酒中沉浮，大執夷醉的不省人事，又在往通明座頭上倒酒。

  螻飲下一口突然說道：「幽冥與太虛的門中傳回《如意寶王陀羅尼》、《消災吉祥神咒》、《功德寶山神咒》、《準提神咒》等數部珍貴無比的佛道古經，經文夾裡藏著詩巫灼的爪痕。」

  眾君王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鋒銳。

  「他們在太虛找到佛法的古剎，卻被因果纏了繭。」

  「如今修行完滿只是無法？」李熄安問。;

  螻揮手，數部古經從骨甲躍出，李熄安用指尖捻起書頁，看清了那爪痕。

  「完滿了，簡直不要太完滿！話說都修行到了這個程度，這怎麼會被困在太虛因果無法？」還沒等李熄安說什麼，楚杏兒瞅了一眼道。

  夜風卷著楓葉掠過棋盤，下一刻，棋格亮起金的紋路，照亮了整個湖島。

  楚杏兒趁機喝一口李熄安手邊的酒，嗆得滿臉通紅：「咳咳……你這就準備手撈他們回來？」

  滿山楓火暗了三分，龍君垂眸輕笑：「可不能讓他們缺席蟠桃盛會。」

  李熄安沿著棋格間亮起的金紋路猛地一，竟然出一線來。

  他將線扔到蓮火燈盞里，平靜道：「等它化掉就好了。」

  「好！」螻朗聲道。;

  「終於……我們完滿了，九州，誰也沒缺！」目掃過眾人，螻低聲說。

  「敬……九州！」螻舉杯，空的酒罈在後炸星雨。

  執夷晃著空竹筒栽進楓葉堆，忽地支棱起圓滾滾的子。琥珀酒順著他的面頰滴落，在石板上匯蜿蜒的渭水脈絡。

  「敬……黎民！」他打了個酒嗝，瞳底映出秦嶺千重稻浪，那是承冕君王脈里鐫刻的秋收圖騰。

  通明座將酒盞舉向北方，道：「敬明天。」每個字都似長白山頂的雪落進深潭裡。

  楚杏兒笑著將空酒盞向虛空：「敬那些永遠追不上我們的因果！」

  青焰碧瞳里浮出極北冰原上叩拜的萬千族群，酒的剎那，蒼冥刀的刀輕震，「敬此刻還能拔刀的人。」

  李熄安的酒盞突然泛起漣漪，他眼底的酒突然分裂九州的山河，無數條時空在錯，他目掠過大執夷、通明座、螻、青焰、楚杏兒。;

  最後停在夜霧深，他像在看著什麼：「敬諸位。」

  蓮火中的金被燒斷了。

  子時三刻的戾鳴恰在此刻撕裂天穹。

  雲層間墜下燃燒的孔雀翎，翎眼嵌著枚佛骨舍利。

  楚杏兒踮腳去捉飄落的火星，卻見每粒火星里都蜷著詩巫灼的金羽。大執夷醉眼朦朧地向竹筒，卻抓了個空——那筒中崖不知何時已化作金流沙，正從指間向那燃燒的子夜。

  修改了半夜，大是滿意了。

  多人的日常對話真難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