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歸程

◎我騙了你。◎

“你買這些是做什麽？”

難得從方遙臉上同時看到震驚和失語兩種表。

“送你的。”

謝聽發現好像并不怎麽驚喜, 眼裏求誇的亮暗下來，逐漸變得不確定：“你不是說，孩子都喜歡？”

“……”

方遙沒想到他會因為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就買了這麽多箱子首飾。

“我是例外。”了眉心道。

也不是不喜歡這些, 而是嫌麻煩。這些步搖、耳飾不但打架時不方便, 還影響聽覺。

而且這些也太多了點, 八百年也戴不完啊。

對那些夥計們說：“抱歉, 這些我們不要了。”

夥計們一臉為難，看向謝聽：“公子，這……”

“阿遙……”謝聽言又止。

方遙發覺了他臉上的失落，從敞開的盒子裏, 拿了一支白玉簪子：“這支留下, 其他的就退掉吧。”

夥計們只好擼起袖子, 把剛搬進車裏的箱子又擡了回去。

“給我六十文。”

方遙拍了拍明顯緒低落的某人, 後者依言從袖口裏掏出一個大銀錠子。

“……”

“沒有銅板嗎？”

“沒有。”

方遙只好把這枚大銀錠子拿給糖人小販。

“仙長，那這……我就收下了哈。”小販尷尬地撓了下頭。

這仙長的道這麽有錢, 他還充什麽大方，不收白不收。

之前見他們這對夫妻，小販還以為謝聽是個靠攀上仙長的小白臉，這麽看來，還是個有錢的小白臉啊。

能一口氣買下整個玉錦閣的首飾討娘子歡心, 順梁首富都沒這麽大手筆。

小販把整個零錢箱倒空了，找了一堆碎銀子, 方遙又把這些碎銀子塞回給謝聽手裏, 繼而上了馬車。

伴隨著車夫抖韁繩, 車再次前進滾。

車廂裏的氛圍卻比先前沉悶了許多。

謝聽還是靠在原位, 纖長睫羽微垂, 遮住眼中彩，薄輕抿，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方遙覺到他有一點不開心了。

獻殷勤被潑涼水，換誰可能都不太高興。

“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方遙主開口，心平氣和地同他解釋，“發簪不是必需之，我平時也不常戴，一支就夠了。”

“心意比禮本重要。”

說話時語氣不自覺地放，有一哄人的意味。

面前的凡人也很好哄，桃花眼微轉，坐姿拔了些，可仍有些不解地低聲念叨：“一支怎麽夠，換著戴的都沒有。”

他對待至親之人，習慣什麽都要給最好的。

在妖族王城，倆崽崽喜歡玩，他就命人給他們建了兩座宮殿，裏面堆滿了倆崽崽的玩。阿圓喜歡吃一種只長在妖族地界上名為重明的果子，他就劃出去十座山頭，只種重明果。

倆崽崽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

更何況是對方遙。

方遙忽然想到什麽，蹙眉問他：“我記得認親的那一天，你說帶著倆孩子一路賺盤纏，故才這麽晚來靈霄宗，怎麽現在又有錢了？”

“……！”

百謊必有一疏，謝聽子一僵，沒想到還記得這種細枝末節。

鎮定思量過後，謝聽覺得比起狡辯，不如選擇坦白，更容易博得好。

他醞釀緒，停頓片刻，薄輕啓，溫潤的嗓音裏帶著些自知有錯的懊悔，還有些許無可奈何的委屈。

“當時我怕你當時不認我，或者只認下孩子，要趕我下山，所以騙了你。”

“我不缺錢。”

“也不會讓兩個孩子跟我苦。”

“你看他們長得白白胖胖的，哪裏是窮養出來的？”

“……”

方遙被他幾句話，問得語塞。

說得好像是個要留子去父的“渣”。

雖然當時確實有那麽一瞬間的念頭，想要只留下孩子，畢竟當時并不知他帶崽找上門的目的，是不是想要用孩子來換取什麽。

當然現在知道不是了。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方遙也察覺到，這個凡人并不似在面前表現出來這般溫良恭順。

不管是堵在門口讓袁秀滾，還是當初蓄意賣慘惹心。

像一只小心翼翼藏著自己尾的狐貍，時間一久，不經意地出馬腳。

不過并不在意這些，反倒覺得這樣的他，好似更真實一些。

方遙輕擡眉眼，清淩淩的目對上他：“那你還有沒有其他事瞞著我？”

謝聽下意識地眨了下眼，又覺得此舉太顯心虛，須臾後，眉眼無波無瀾，鎮靜如山，角淺笑輕扯：“……沒了。 ”

方遙點頭。

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這些小打小鬧，都可以依著他，睜只眼閉只眼。

一聊到此事，謝聽的確心虛得厲害，于是轉移話題：“阿遙，我了。”

方遙并不知道這月餘他都陪在邊，寸步未離，一直都沒有進食過。

從儲袋裏掏出辟谷丹來，謝聽瞥見那灰棕的丹丸，表有一嫌棄：“不吃這個。”

太難吃。

馬車正行駛在順梁最繁華的主幹道上，各類小販的賣聲不絕于耳，街邊各種面點小吃的鮮熱香氣，過窗紗飄進來。

“阿遙，我想吃那個，”他眉眼微，淨白的手指遙遙一指街邊人氣很旺的餛飩攤，“沒有吃過……”

謝聽此時的人設在方遙心裏已經變：爹娘早亡的富家公子，空有金山銀山，卻從未逛過集市小攤，看什麽都稀奇。

方遙心裏想著早點回宗，但話到邊，卻是無奈收起辟谷丹，清聲對車夫道：“停車。”

……

景郁從師父那裏請教明白了阿正的問題，到上陣法課的那一天，他擔心靠自己說，崽崽們無法理解，于是幹脆用實驗來證明。

他畫了兩張聚氣陣符，一張散氣陣符和一張了陣骨的散氣陣符。

他先將兩張聚氣陣符用靈氣激活，吸收周遭無形的靈氣往陣眼裏彙聚，形了兩個小小的氣旋。接著又激活了一張散氣陣，瞬間制住了其中一個聚氣陣引起的湧，使其恢複平靜。

而那張了一陣骨的散氣陣，在注靈氣後，過了沒兩息，就瞬間連符紙都被聚氣陣攪得四分五裂。

“所以這陣骨的作用，就是穩定陣法結構，不然無法使陣法型。散氣是倒行逆施之法，如同水往低流，是自然形，無須多費力氣，而要想讓水往高流，就得借用額外的手段。”

景郁用理論結合實驗，講的很是細致，阿正本就聰明，一點就通。

“小師叔，我懂了。”

阿正擡頭看著景郁，發現這個小師叔也沒他想得那麽弱，在陣法上還是很厲害的，眼裏閃爍崇拜的彩：“小師叔，你懂好多，原來陣法有這麽多神奇之……”

被崽崽用這麽布靈布靈的眼神看著，景郁不由得意地揚眉：“那當然，陣法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學無止境，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阿圓掐著下課的時辰，手裏拿著紙鳶，跑過來找景郁：“小師叔，給點靈氣麽，我想去放紙鳶。”

景郁低頭一看，紙鳶的背上著兩張符紙，雖然陣紋畫得歪歪扭扭，但是結構都沒有錯，儼然是一個完整的聚氣陣和減重陣。

只要用靈氣激活一下聚氣陣，聚氣陣就會自吸收周圍的靈氣，供給減重陣。紙鳶本就沒什麽重量，再加上減重陣，聚氣陣的氣旋會托著紙鳶升空，就了可以不用技巧扯線的自風箏。

景郁很詫異，他都沒有教給他們陣法組合，這小丫頭就自己想到用陣法的特搭配組合了？

這幾日風那麽大，紙鳶總是放不高，阿圓學以致用，就想到了這個法子。

“小師叔，不用多，就一丟丟靈氣就好……”還以為景郁的沉默是不願意給靈氣，出乎乎的小拇指比劃了下，聲明自己只要一點點：“拜托，拜托。”

景郁拿沒辦法，笑罵：“你這個小機靈鬼，心思都用在玩上面了。”

一邊說，一邊掌心上陣符，送了一縷靈氣進去，這些靈氣足夠聚氣陣維持兩個時辰。

“謝謝小師叔，哥哥走，我們去放紙鳶啦。”

阿圓一手拿著紙鳶，一手拉著哥哥歡快地跑出院子。

用雙陣法加持過的紙鳶羽翼都在微微地震，拿在手裏就像一只鮮活的鳥，阿圓生怕自己一松手，這紙鳶就自己飛了。

倆崽崽來到山頂空曠的地帶，以前放紙鳶都要漫山遍野地跑著扯線，現在這紙鳶只要綁上棉線，一松開手，立刻就沖上了雲霄。

阿圓合掌驚嘆：“哇，哥哥看，紙鳶飛得好高！”

倆崽崽換著玩紙鳶，玩在興頭上，線越扯越長，都快把紙鳶放去了層疊的雲層裏去。

“咦？”

此時，靈霄宗的雲端上空，正有一個穿玄的長者經過，他正慢悠悠地劍往主峰趕，餘忽然發現有個東西從旁邊飄過，他側目一看，意外地發現竟然是一個紙鳶。

他出門雲游許久，如今宗裏的弟子們竟這般有心，都開始放紙鳶玩了？

不過，這紙鳶飛得也太高了些吧？

紙鳶放的太高，就有些不太控制，收回來也需要更多的力氣，阿正對妹妹說：“我們往回收一收吧。”

“好。”

倆個崽崽合力一起把紙鳶往回收，收到一半，忽然一陣斜風吹來，紙鳶瞬間被吹得偏離，掛在了旁邊高大的樹枝上。

阿圓一著急，下意識地往下扯，卻不料分叉的樹枝勾住了紙鳶的竹骨，扯得樹葉簌簌掉落，綿線被扯斷，紙鳶還掛在樹梢。

“……”

倆崽崽看著手裏的斷線，雙雙呆愣住。

這可怎麽辦？

阿圓喪氣又難過：“這可是二師叔親手給我們做的紙鳶。”

“我上樹看看能不能拿下來。”阿正說。

倆崽崽無論是爬樹和下河都很拿手，阿正手腳并用，很快就靈活地攀到了樹幹的高，但奈何他的手太短，直了手臂，夠了幾次都沒有夠到。

阿正嘗試無果，無奈之下，只好先從樹上下來。

倆崽崽眼地擡頭看著掛在樹上、可而不可及的紙鳶，背影可憐蕭瑟，落寞極了。

在他們後方的另一側，玄長者劍立于半空中，他被那紙鳶吸引過來，發現竟然是兩個剛及膝的孩子在玩，不由地駐足多看了兩眼。

巧目睹了紙鳶被掛在樹上的全程，他想著做個舉手之勞，幫他們把紙鳶取下來，卻見其中一個小孩子拔出了腰間的小木劍。

阿正想用劍氣將樹枝斬斷，但卡在樹枝上的紙鳶羽翼還在震，如果斬落樹枝，沒了遮擋，紙鳶很可能就飛向空中，再也拿不回來了。

當然，還有一個方法，便是等紙鳶上的聚氣陣靈氣耗空，再斬落樹枝，但這樣的話，他跟妹妹就要原地等好久，今日就徹底玩不了。

玄長者也發現了阿正的意圖，神變得饒有興致起來，靜靜觀察著這個孩子會怎麽做。

又是一陣清爽的微風吹過，阿正看著紙鳶上著的陣符被卷起了一腳，眼中芒閃爍，似乎有了注意。

他高舉起劍尖，對準樹梢的某個方向，氣沉丹田，腳尖微轉，木劍劃出一道圓弧，劍氣出手。

阿正手中這一起勢，玄長者便認出來，他用得是淩霄劍法第十三式。

第十三式是以手臂和肩膀借力運氣打出，是所有劍招裏攻擊距離最遠的，如果換別的招式，以這小娃娃能使出的威力，還不一定能夠到那樹枝。

他此招一出，玄老者便知他不是隨意為之，而是學會了淩霄劍法的所有招式，從而選擇了其中攻擊距離最遠的一招。

瞬息之間，看不見的劍風劃過，空氣中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響。

半截樹枝勾著紙鳶緩緩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最後飄下的是一張被劍氣穿的已經失效的聚氣符。

阿正找了個刁鑽的角度，同時擊中了紙鳶上的聚氣符和上方勾住的樹枝，沒了聚氣符提供靈氣，減重符也不再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