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隨飄遠的電子樂高低起伏,鼓噪不已,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深有個聲音在唆使,在囂。
——打給。
心跳終于平複了些。
他低頭,頹然躬起,自嘲一笑。
慢慢仰起臉,消沉看向昏暗的穹頂。
眼神放空了十幾秒後。
他終于注意到對面的玻璃魚缸。
缸裏養著墨丘從泰國買的鬥魚,一藍一紅,藍魚品種半月,紅魚品種為斑。
紅魚的尾,似婚紗擺,散開層層褶皺,鮮豔,如被火淬。藍魚的尾,則薄如蟬翼,水裏無風,它的尾卻像被風,緩緩地擺。
鬥魚兇猛,通常隔開來養。
但眼前的兩條魚,卻被豢在一。
原叢荊往魚缸方向走。
兩條魚彼此撞,試探,似乎在對峙。
隔壁傳來一道聲,越來越近,“沈諒,我跟你都分手多久了。”
原叢荊站在缸前,微微俯,觀察兩條魚,他曲起食指,敲了下玻璃。
因為于轉角,視線阻隔,說話的人看不見他。
隔壁的談話還在繼續——
張妙麗甩開沈諒不安分的手,“你那點爛事,我從來沒往外抖過,好聚好散不行嗎?”
“怎麽。”沈諒嘖了一聲,調侃道,“抱上誰的大了?今年資源不錯啊。”
張妙麗微慍:“跟你有關系嗎?”
“鼻子又了吧,比之前看著,是自然些。”沈諒說著,手要去扳張妙麗的下。
張妙麗蹙眉,避開:“沈諒,我好言勸你一句,日後跟說話,放尊重點兒,你現在的老板是章序,到時如果扣你個擾的帽子,他可不會再保你。”
沈諒冷笑:“你說的話,倒讓我想起章序介紹進《眩暈》片場的那個替了。”
“什麽替?”張妙麗說,“八是你見人家長得漂亮,又什麽歪念頭了。”
“說是京舞外聘來的芭蕾演員,姓尹,什麽忘了,名的第二個字我不認識。”
“你還真是沒文化。”張妙麗嘲諷道。
這邊的玻璃缸中,兩條鬥魚猛然擺尾。
魚搏,濺起水花,彼此噬咬,你死我活。
“喀噠”一聲。
原叢荊掀開打火機蓋,拇指齒,垂頭,點煙,煙草燃燒起來,火猩紅明滅,他兩頰微陷,深深吸了口,但此時,尼古丁完全喪失鎮靜效用。
男人著煙尾,吐出薄薄白霧,沒了冷淡的臉龐廓,眼底的戾氣,越來越重。
不遠,立了個黑滅煙柱。
他走過去,將煙按熄在圓孔集的鐵板,猩紅的煙頭,被迫中止灼燒,發出微弱的咝咝聲。
“想起那個舞替就可恨。”沈諒語氣怨念,“好像跟章序有點關系,又勾搭上導演了,假正經,賤人一個。要我說,舞蹈學院出來的的,但凡有點姿,哪個沒被人包過?要是上了老子的床,保管……”
話沒說完。
便覺出一道帶著迫的影襲來,還沒反應過來,耳旁過疾風,又聽見沉悶聲響,淩厲可怖,骨骼撞骨骼,絕對的力量,絕對的制。
有人朝沈諒的臉,狠狠揮了一拳。
“!”沈諒向後仰,摔倒在地。
眼前有大片模糊重影,他捂著悶痛發酸的鼻子,喊道:“你他媽誰啊?敢打老子?”
張妙麗捂住,驚恐尖。
慌忙朝夜場區跑,要去找墨丘和安保勸架。
原叢荊拽起沈諒的領,將他按在牆邊,竭力克制,呼吸還是深重,他目發狠,渾散出的氣焰暴又淩厲,質問道:“你把怎麽了?”
沈諒心底頓生栗。
他語氣發怵,結著問:“誰…我把誰…怎麽了?”
誰,是誰。
那兩個字在邊盤桓,卻說不出口。
墨丘終于趕來。
兩名安保將他大力拽開。
那幾個人好像說了什麽,原叢荊已經聽不清,所有背景,所有面孔,都融為一張褪的舊相紙,斑駁失真,漸漸虛化。
原叢荊的肋骨作痛,像被大力地掉,一陣空的虛無,亟待被什麽東西填補,又仿佛墜進了記憶的漩渦,不斷下陷。
滿心都是兩個字,尹棘。
好像又聽見憧憬的聲音:“阿荊,將來我一定要為一名演員,還要努力拿影後,演的戲,要在大熒幕上映,說好了,到時候,你一定要來看我的首映。”
但他曾經守護的孩,卻沒實現夢想,反而卑微地站在暗的罅隙,不再芒萬丈,不再驕傲,為了別人的影子。
章序真的了解尹棘嗎?
如果他真的了解,如果他喜歡,怎麽會忍心,讓去做別人的替。
的每個,都如被烈火摧折,比肝腸寸斷的滋味,還要痛苦,他在心底連連質問,章序他憑什麽?他憑什麽?
他為什麽不好好珍惜?
他想捧在手心裏對待的孩,又憑什麽要遭這樣的對待?
最最讓他痛苦的。
不是選擇了他,而是在那個人的邊,卻過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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