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不過才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想要回去一趟容易得很，可是如果真的只是那麼簡單，如今這個社會又哪里來那麼多的憾和別離呢？

楊思堯當然不可能是突然之間頓悟的。

事實上，幾年前他也回去過一次。思來想去，鼓足勇氣，謀劃了好久，好不容易才促使自己回到了曾經的那個小院子，可是等待他的卻是一片寂靜。

那時他和周月年的小院子啊，承載了他青春記憶當中唯一一段好的時，就算后來結尾不怎麼好，但起碼也是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的亮。可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都已經是人非了。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好像不能接他記憶中的那個院子面目全非。許是他那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引來了其他人的懷疑，旁邊的聯排別墅里走出來一個中年人，問他，“你找人？”

楊斯堯才如夢初醒一般，轉過頭去問道：“我找這家主人。”

他問完才發現，就連隔壁鄰居好像也換了人。

果不其然，只見那個中年人笑起來，“你也是來拍照的吧？這地方經常有人租來拍照，如果你要找房子主人的話，跟那些攝影工作室啊、影樓啊什麼的聯系就行。”

是這樣的嗎？

楊斯堯趕問道：“那你有他們的聯系方式嗎？”

“喲，這我可沒有。”中年人憾地說了一聲，“我又不拍照，跟他們哪里來的聯系？”

“那……”楊思堯猶豫了片刻，方才說道：“那我留個聯系方式，你能幫我轉一下嗎？”

“沒問題。”中年人想也沒想地就直接答應了，接著把楊斯堯寫好的聯系方式收了起來。

他唯恐自己哪里疏忽，到時候沒接到電話，多留了個心眼兒，還給周月年留了他實驗室的地址。饒是這樣都還不放心，再三囑咐那個中年人，讓一定收好，對方一旦來了，千萬千轉給，自己定有重謝。

那個中年人答應了，楊斯堯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

轉眼又過去這麼多年，他始終沒有接到來自那個人的只言片語。

是那個中年人轉的過程中，出了什麼紕沒能到手上，還是說給了，不愿意聯系自己？

各種猜測都襲上心頭，讓楊斯堯不知道該信哪個。

而那麼多年過去，他再也沒有勇氣迫使自己，重新踏足那座小院。

……

楊斯堯猛地回過神來，自嘲地笑了笑。想什麼呢？都已經過去了的事，何必還要耿耿于懷？

可是既然不耿耿于懷，他也不是非要和父母待在一起，那他為什麼不遠萬里，再三拒絕導師的挽留邀約，是要回國發展呢？

他沒那麼好吃。

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只能自嘲地笑笑。

楊斯堯回過神來，將手機揣回兜里，他怎麼忘了，這次回去肯定要跟大哥一家人見面的，雖說他不待見幾個老一輩，但對大哥、尤其是大哥的孩子沒什麼意見。好久不見，怎麼也該給人家帶點兒禮的。

楊斯堯抬起頭，環視了周圍一圈兒，果然就在不遠找到了一個漫威周邊店。小男孩哪有不喜歡國隊長超人蜘蛛俠之類的，給他買這個，想必會喜歡。

楊斯堯站起，朝著那個玩店走去。

在候機室不遠的免稅店，周月年正饒有興致地挑選著賽車玩。

小時候雖然也皮實，不怎麼喜歡洋娃娃和花子，但到底還是個孩子，這種純粹男孩子喜歡的玩意兒，他一看了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看每一個都是一樣的。

挑來挑去，沒挑出個所以然，干脆拉來旁邊的導購員，要了一個最貴的。

選貴的總沒錯。

導購員手腳麻利地幫把玩包好，周月年拿在手里試了試，還好，不算重，要是讓把這個鐵疙瘩從波士頓拎回本市，周周的皮就該得仔細些了。

帶著那個玩，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前腳剛走，后腳的貨架里就走出一個人。

他拿著一個國隊長的手辦走到柜臺前，用英語告訴人家，“結賬。”

“士們先生們，歡迎您選星空聯盟員……”

耳畔傳來空姐甜的聲音，楊斯堯把手機關上，從面前的椅子里拿出一份雜志，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

“艙門已經關閉，請您關閉手機等電子設備，并系好安全帶，現在為您播放安全須知錄像，請注意收看。我們全機組員將竭誠為您服務，祝您旅途愉快，謝謝！”

乘務長播報完畢，正好手下的空乘端著咖啡過來，給對方笑著做了個手勢，輕輕敲開了機艙的門，“周機長，咖啡。”

周月年沖笑了一下，“謝謝給我吧。”

楊斯堯下了飛機，就先去了酒店。

他沒回家，雖說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和單曉嬋那麼計較，但是不計較是一回事，回去和長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往隔得遠，就算有什麼矛盾也都隨著時間空間逐漸淡化，現在回來了，保不齊單曉嬋又要舊事重提，繼續干涉他的生活。

與其將來又再次鬧得不可開，倒不如一開始就離離得遠遠的，省得單曉嬋又固態復萌。

遠香近臭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他這趟回來也不是為了探單曉嬋，有個學流會即將召開，就在這兩天里，他還要準備些資料。

他倒了兩天時差，趁著清醒的時候把資料準備齊全，到了那天開會時，楊斯堯換好服下了樓。

會議地點就在樓下的會議廳，他走進去，找到自己即將職的大學的相關領導，和他們打了招呼之后正要就坐，邊卻傳來一個頗為驚喜的聲音，“楊……楊大神？”

楊斯堯轉頭一看，突然怔住了。

“不會吧，你不記得我了？難不是你保佑的人太多了？”那張臉在他面前無限放大，與那張臉一起而來的還有他充滿彩和歡笑的年時代。

對方拍了楊斯堯一下，“你還真不記得我了？”

“怎麼可能？”楊斯堯準確無誤地出他的名字，“我又不是經常下凡，難得保佑功一回人，怎麼可能會把你給忘了。方飛。”

聽到他出自己的名字，方飛立刻笑起來。七八年的時間過去了，他比以前了些，但大的五廓沒有什麼變化，如今也才二十多，發福肯定跟他沒關系，只不過可能是辦公室坐久了，臉比以前多了幾分蒼白。

方飛又跟以前那樣，一把攬住楊斯堯的肩膀，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最后那一年，“你居然還舍得回來。不過也正常，我聽說這次這個航空航天流會邀請了國的很多高校，你們國外派你回來參加，也在理之中。”

“不是。”楊斯堯瞥到他前的工作牌上面那碩大的“翻譯”兩個字，“你是這次會議的同傳？”

“那可不。”方飛喜滋滋地舉著工作牌到他面前跟他炫耀，“我現在可是金牌翻譯。對了，你說不是什麼？”

“我說不是被派回來的。”許是怕他不懂，楊斯堯又解釋道，“往后我就會在國了，我跟本市一家高校簽了合同，要在這里做幾年的老師。”

“行啊，你二十幾歲就是大學老師了。”方飛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我說我能干，沒想到你比我還能干，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從小到大我就沒有比過你。”

楊斯堯張正想說什麼，然而那邊就有人在方飛。方飛連忙轉頭應了一聲，匆匆忙忙地對楊斯堯說道，“行了行了，我去忙了，咱們回頭再聚。”

“誒——”楊斯堯住他，方飛立刻回過神來，“對對對，瞧我這記，加個微信吧，過幾天一起出來吃飯。”

說著就拿出了自己的二維碼，楊斯堯了抬起頭來的時候，方飛人都不見了。

說是過幾天，事實上這段時間他的行程很滿，會議又冗長，加上楊斯堯剛回來，工作上的事又有很多需要和學校流的，即便是加了微信也沒空跟方飛說話，等到他空閑下來了，發了兩次微信，方飛都是匆匆忙忙的，沒說幾句話，就又忙起來。

長大之后，見一面都了奢侈。

從浴室出來，楊斯堯一邊著頭發，一邊取過正在充電的手機，剛剛打開，就見到微信里有幾條方飛發過來的信息。

“哎呀，大神，前幾天可不是我故意的，我實在是太忙了。”

“你們那個會又臭又長，每天同傳下來，整個人像是被拉練了十公里，累得我手指都抬不起來。”

“好不容易這個會完了，我們部門又聚餐，喝得個七葷八素的。”

“好麼，喝完第二天，工作又來了。”

楊斯堯看著那些信息，不自覺地彎起，眼前仿佛又看到當年方飛死皮賴臉，靠在他桌子上的樣子。

他回復到：“你們現在都忙的。”

“那可不。沒辦法嘛，要吃飯的。”

楊斯堯盯著那短短的一行字，陷了沉思。

接下來他該發什麼呢？

要是跟著方飛一起嘆恰飯難，可跟著附和的話，那他那句話說下去就沒話可說了。楊斯堯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如此不善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