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已經很久不曾嘗過心疼別人是什麼滋味。

但此時此刻，看著眼前這個原本高冷強勢，甚至招人可恨的男人，出這般羸弱憔悴的一面，深深切切地到什麼心疼。

這一刻，對陸君堯的，從一點一點增進，突然有了質的飛躍。

是愧疚。

是心疼。

是恨不得代他罪的迫切。

是明明知道這個人不能，卻還是止不住淪陷的不由己。

若不是陸君堯此時不便彈，顧傾城覺得自己會控制不住地抱著他。

病床上，陸君堯知道針結束了，但因為他有些抗麻，劇烈的疼痛讓他思緒恍惚。

所以他閉著眼放松神經，讓緩一緩。

聽到耳邊傳來輕低啞的呼喚，他第一反應還以為是幻聽。

等意識清醒了點，他睜開眼看到蹲在面前湊近的臉龐，才知不是虛幻。

“不是讓他們攔著你嗎？怎麼還是進來了。”他神淡淡，說話語氣也淡。

但顧傾城沒介意。

低聲解釋：“你完針了，他們就讓我進來了。”

頓了頓，又說：“縣里的人來了，帶來的醫護正在給大伙治療。你現在怎麼樣，要出去見他們嗎？”

陸君堯知道是兄長托了他岳父那邊的關系，才在這大深夜的，勞駕了一堆員奔波。

于于理，他得個面招呼下。

他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眼神已經清明不。

“我緩緩就可以了，你扶我起來。”

“好。”

顧傾城起，攙扶著他沒傷的右肩，作極其小心。

他上的襯不能要了。

一名保鏢從外面進來，手里拎著購袋，“陸先生，鎮上只找到一家服裝店，您先將就著。”

顧傾城接過購袋，里面是一件白襯。

像照顧孩子一樣，作輕地幫陸君堯穿上服。

兩人出去，縣里領導已經問完傷民警和群眾。

看到陸君堯，鎮長馬上為縣領導做介紹。

雙方見面寒暄，縣領導知道陸君堯的份，非常客氣。

這一天奔波勞累，本就夠辛苦了，陸君堯又傷流了不，現在夜已深，明顯力不支。

縣領導很有眼，馬上將自己的專車讓出來，“陸先生，鎮上條件簡陋，您跟夫人還是回縣里住吧。坐我們的車，我司機送您二位回酒店。”

在場那些村民，跟場外候著的庸醫趙全志，見縣里領導都對他們恭恭敬敬，一個個越發面如死灰。

囂張跋扈了那麼久，他們沒想到這次到了大人。

他們更沒想到，這個“花花”，居然家世了得，可以驚這麼多員前來問。

“陸先生，時間不早了，就這麼安排吧。明天等我回了縣里，再去酒店探您二位。”

縣領導跟鎮領導還要趕去三河村安群眾，理今晚的突發事件，也趕時間。

陸君堯便沒再客氣，帶著顧傾城跟手下，上了縣領導的專車。

告別一眾員后，車子啟上路。

顧傾城暗暗松了口氣。

但轉頭看到側靠著的陸君堯，又憂心忡忡。

“要麼我們換個位置，你靠在我肩上？那樣會舒服點。”

他頭靠著車窗，路途顛簸，免不了磕到腦袋。

陸君堯對自己的重分量心中有數，知道顧傾城瘦弱的板支撐不住，低聲拒絕：“不用了，我就這樣靠著，還行。”

他說完話再度閉眼，臉依然泛白。

顧傾城不好再打擾他休憩，只能默默握住他的手。

他沒吭聲，但很默契地收手指。

兩人都沒說話，但扣不放的十指，連接著兩顆越來越靠近的心。

————

回到酒店，已經深夜十一點。

路上，杜總便了宵夜送來酒店。

顧傾城扶著陸君堯回房間，簡單吃了點東西填飽肚子。

“時間不早了，你趕睡吧，要好好休息才能恢復。”看著男人疲憊的眉眼，準備扶他去床上。

可陸君堯搖搖頭。

“怎麼了，還有事？”溫地問。

陸君堯蹙眉頭，“在山里鉆了一天，又是泥又是，太臟了，要洗頭洗澡。”

對于有潔癖的人來說，天知道他這一天有多難。

全靠毅力忍著。

顧傾城皺眉，覺得為難：“你傷了，不能沾水。”

“嗯，我出去找人洗。”他說著站起，代顧傾城，“你趕洗了睡吧，我一會兒回來。”

“哎！”顧傾城急忙住他，“你出去找誰洗啊？現在這個點，理發店都關門了。”

男人一愣。

也是，都快凌晨了。

“酒店應該有桑拿房。”也可以找到人給他洗。

顧傾城無語了，“你有潔癖，那種地方你能得了？”

“……”陸君堯僵著。

抿了抿，也知道伺候人這事不好辦，但口口聲聲答應過陸戰廷，要把他照顧好的。

兩人是夫妻，妻子給傷的丈夫洗頭洗澡，天經地義吧。

顧傾城心里建設了一番，嘀嘀咕咕地埋怨：“就沒見過你這樣干凈的男人……傷了都不消停。”

去行李箱翻干凈服，頭也沒回地代：“去衛生間等著，我給你洗。”

陸君堯勾，雖臉有些慘淡，可笑容依然戲謔。

“我不洗頭，還要洗澡的，你確定都幫我洗？”

顧傾城找到服了，轉瞪他，“那不然呢？你出去準備找誰洗？男人還是人？”

“……”這話把陸君堯問住了。

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找男人給他洗澡！

但若是找人——那不是違法犯罪嗎？

“我出去……當然就只洗頭了，怎麼可能在外面洗澡。”他尷尬地解釋。

顧傾城沒搭理，徑直走進浴室，把馬桶蓋放下，又把換洗服掛好。

“進來，坐馬桶上，頭低著，我用淋浴頭給你沖。”這樣水流不會打后背。

只是這個姿勢，難免有些累。

好在他一個大男人，頭發短，幾分鐘就能搞定。

可陸君堯看著馬桶，一臉抵：“你確定讓我坐這上面？”

顧傾城反問：“那不然呢？我抱著你洗？”

知道這人潔癖又犯了。

住進來前，房間能換的東西全都換過。

馬桶也是消毒幾次，又按了一次坐墊。

陸君堯笑，“這提議倒是不錯。”

顧傾城無奈，“很晚了，你再磨嘰天都要亮了。”

陸君堯看著馬桶，微微提了口氣，像是做什麼很艱難的決定，最終還是走過去坐下。

顧傾城站在他面前，彎著子幫他解襯紐扣。

“家里知道你傷了，肯定天翻地覆。”手上作不停，上又忍不住自責愧疚，“早知道不讓你來了，平時那麼高冷淡漠的一個人，今天倒是格外仁慈，那老頭本不值得你救。”

陸君堯抬頭看著，竟還有心開玩笑，“我不是想著化他們嘛。”

“化？看不出你還有圣母心呢。”顧傾城故意哂笑。

“……”陸君堯笑而未語。

其實他沒有圣母心。

只是單純的使命。

為醫生，不可能讓一條生命在眼前流逝，而什麼都不做。

何況有那麼多警察在場，出了人命對警察來說也會很麻煩——雖然警察是無辜的，正義的，但如今自時代，一旦輿論發酵，正義之師往往更容易被流言裹脅，遭不公平對待。

他當時只想著，人若能救回來，會很多麻煩。

可萬萬沒想到，那些愚昧無知的村民，竟會阻撓他救人，還對他大打出手。

“我這是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不礙事，主要是你沒事就行。”陸君堯輕描淡寫，故作堅強，不想讓一直自責。

顧傾城把他襯下來扔在一邊，聞言嘀咕道：“我愿傷的人是我……昨天你母親在電話里說了，你要是有什麼事，要怪在我頭上的。”

陸君堯笑了，“我還以為你是心疼我，原來你是擔心被我媽怪罪。”

“誰要心疼你，濫好人。”

輕聲叱罵了句，拿來干凈的巾圍在他后頸上，這樣能吸收流向背部的水流，避免打傷口。

陸君堯沒說話，但心里卻想，做事很周到細致。

顧傾城轉拿了淋浴頭下來，調好水溫。

“頭低點，簡單洗洗算了。”低聲待了句，溫暖的水流便沖在男人頭上，另一手溫和地拂過他的發，指尖穿過頭皮。

陸君堯低著頭，但依然眉心一皺，心跳掉一拍。

不知怎麼回事，他覺得人的手仿佛帶著電流，輕輕穿過他發間時，竟引起戰栗，讓他不由得神經一。

顧傾城看出他的反應了，急忙問：“水溫太燙？”

“沒有。”他低頭，所以聲線被得有些沉悶，“只是頭一次有人給我洗頭，覺特別的。”

顧傾城抿著，佯裝鎮定，嘀咕了句：“我也是第一次給男人洗頭啊。”

而且還是第一次這麼明正大的，在一個年男頭上來去。

老話說，男人頭不能隨意，這是一個很親甚至有點忌諱的行為。

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人生驗——給男人洗頭，而那人是自己剛閃婚不久的丈夫。

他頭發烏黑冷，在手上跟針扎一樣，弄得心里都的。

陸君堯聽嘀咕，悶聲笑了笑，“我這也算因禍得福了，不然哪有這待遇。”

“這種福氣，最好有。”

顧傾城現在回想依然心有余悸。

幸虧沒傷到要害部位，萬一倒霉點，被鐵鍬刺到了重要，或是到了脈管——那后果不堪設想。

陸君堯頭發短，顧傾城作麻利，幾分鐘就幫他洗好頭了。

“你可以坐起來了。”代了聲，又拿了干凈巾過來，裹著他的頭胡拭。

陸君堯從飛來飛去的巾隙里，看著站在他面前的人，竟覺得自己無比幸福。

“好了，子，洗澡。”

顧傾城故作鎮定，豪爽地代。

陸君堯站起。

當人的手向他腰，拉開拉鏈的一瞬，他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莫名地往后閃退了下。

顧傾城一愣，抬眸看他：“怎麼了？”

陸君堯皺眉，眼神飄忽，就連說話都結起來，“沒，沒什麼……你的手到我腰，有點。”

顧傾城盯著他打量，很快明白過來。

“到底是怕，還是不好意思？”

“……”

顧傾城來了興味，調侃道：“我都沒不好意思，你一個大男人反倒不好意思？”

陸君堯僵著臉，“是我被服任你擺布，吃虧的是我，你有什麼不好意思。”

“那你想怎麼辦？不洗了，就這麼睡吧。”

其實顧傾城也不想給他洗。

雖說兩人是夫妻，可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現在要他的服，給他洗澡，過程中不了會有些特別曖昧的作——一個黃花大閨呢，也做不出來。

不但做不出來，單是想想，整個人就要燒起來了。

陸君堯跟無法接這麼臟臟地去睡，于是抿了抿，皺眉頭，眼神盯著顧傾城打量了好一會兒，最終再次下定決心。

“洗吧洗吧，等我好了，也幫你洗，禮尚往來。”

顧傾城本來赧不已，心跳都了節奏，一聽這話又哭笑不得：“我好端端的，不敢勞駕陸三。”

時間確實不早了，沒工夫瞎扯耽誤。

顧傾城暗暗一狠心，作麻溜兒地將他了。

陸君堯很明顯不自在，面紅耳赤，站姿僵。

顧傾城同樣目不斜視，但要給他沖洗，還要避免打傷口，又不能閉著眼作。

所以，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了個。

陸君堯材很好，剛，結實瘦，早就見識過了。

但現在那完如雕塑般的軀被繃帶圈圈纏繞，后背還多了道目驚心的傷口，怎麼看都覺得惋惜、痛心。

兩人都沒說話，氣氛越來越尷尬曖昧。

洗到腰間時，顧傾城覺得渾的都沖到了腦子里，簡直無法正常思考。

必須說點什麼打破沉默。

吱唔著開口：“要是弄疼你，你就說。”

“沒有……”

“你晚上要趴著睡了。”

“知道……”

“那個——你，哎算了——”

“你想說什麼，直說。”其實陸君堯想調戲的，比如問問——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