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社團招新。

一條路上堆滿了廣告牌。

黎枝抱著書從中間穿過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被幾個社牛癥的學長和學姐拉過去介紹了一番。

加社團有學分，但黎枝只想進一個事兒、最好沒事兒的社團。

顯然不可能。

對話劇社、演講社這種拋頭面的社團實在是缺乏勇氣。

走到文學社前面的時候，黎枝停了下來。

招新的是文學社的副社長。

見來，副社長把納新表給了一張。

“有作品嗎？”副社長懶懶地問。

黎枝：“什麼作品？”

“雜志報刊發表的小說、散文，網站上連載的小說……都行。”

黎枝：“有。”

“鏈接有嗎？或者樣刊。”

黎枝搖頭：“我不想馬甲。”

副社長愣了愣：“你這聽語氣，還像個什麼大佬的。”

就是不知道肚子里到底有多貨了，在心里嘀咕。

“平時活多嗎？”

“一學期一次大會，有了什麼作品在群里發一下就行了。”副社長斜著眼看，道，“創作這事兒，本來就是孤獨的，對吧。”

好極了。

黎枝對這個社團的活頻率非常滿意。

爽快地填了報名表。

很快，文學社就迎來了一學期一次的集大會。

加文學社的，大多都是為了掛名加學分，因此一進社團活室，黎枝就覺到了撲面而來的散漫。

“今天晚飯吃什麼？”左邊的生問。

“麻辣香鍋吧。”旁邊的生答。

“上啊！你在中路玩兒泥嗎？趕找個廠子上班，別在這邊丟人現眼！”右邊的男生一邊打游戲一邊罵罵咧咧。

真，一片祥和呢。

黎枝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會議開始。

一個打了的聲音從最前面傳來，嚇得前排昏昏睡的男生一個激靈竄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來這兒是為了學分，但是，年輕人，既然選擇了文學社，就要做點和文學有關的事，不要在這里虛度青春！”

這該死的勵志。

“要創作出優秀的作品，首先要懂得鑒賞別人的作品，以后，我們每兩周分一次讀書心得會！”

嗯？

這怎麼跟當初說的不一樣？

周遭議論紛紛。

“好像是換社長了？”前面的生小聲地嘀咕，“新上任三把火，好可怕！”

“這個學姐好厲害的，聽說去年出版過一本書……”

黎枝搜了書名，銷量慘淡。

微微探出頭，看到了最前面慷慨激昂的學姐。

“我知道讓你們一口氣去看枯燥的名著肯定比較困難，這樣吧，兩周后我們第一次的讀書心得會，就分最近很火的一本懸疑小說，《離章》。”

黎枝：“……”

我閱讀并分我自己？

這多不好意思。

社員們紛紛嘆氣：“早知道就不選文學社了……”

所以，現在退社還來得及嗎？

“現在，社員們請兩兩分組。”

黎枝是真的后悔的。

一個人報的文學社，這里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又懶得主和別人組隊。

算了。

等到最后誰落單，就跟誰。

大概的分組完畢，社長詢問還有誰沒有組隊，黎枝懶懶地舉起手，與此同時，活室的角落里，一個影從人群中豎了起來。

黎枝足足愣了有半分鐘。

“你們倆組，沒問題吧？”

前面站著的人左右看了看，沒找到目標，隨后轉過了頭。

黎枝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里見沈盡。

大概也是聽說文學社好混，過來騙學分的。

直到重新按照分組的位置坐到了沈盡的邊，黎枝這才如夢初醒。

想了想，問：“你的背好了嗎？”

“嗯。”沈盡答，“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有些遲，但覺得還是要說。

“那天，謝謝你了。”

“不用。”

他們之間的對話真的淡漠得離譜。

過了會兒，沈盡側過頭來，問：“剛才說的那本書，你看過嗎？”

“沒有。”

是沒看過。

但寫過。

沈盡道：“那我看好了把梗概告訴你，你隨便寫點讀后。”

“不用。”黎枝搖頭，“你不用看，我也能寫。”

給自己寫的小說吹牛啊，這誰不會。

“我們約個時間吧。”沈盡又說。

是他約的，要是不答應，就顯得特別沒襟，對吧。

于是黎枝點頭表示應允：“行。”

過了很久，沈盡拿出了手機，把自己的微信二維碼展示給。

“好友，可以加回來了吧。”

他一雙漆黑的眼睛靜靜地著，像是深不見底的沼澤，黎枝差點就陷在里面了。

黎枝打開掃一掃，添加好友。

沒有驗證申請。

意思是，沈盡沒有刪過。

“還以為你會去清北。”散會的時候，沈盡對說。

黎枝：“一個人的清北，沒什麼意思了。”

說完，轉過頭也不回地離開，留沈盡一個人在原地站了很久。

*

黎枝趁著周末的時候去步行街買了一套新服。

還按照陳梓萌介紹的，買了一些化妝品。

林佳佳湊過來：“荔枝，你不對勁。”

黎枝瞥了一眼：“哪兒不對勁。”

“的前兆。”林佳佳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咦，空氣中都是即將的酸臭味。”

“我和誰？”黎枝覺得好笑。

林佳佳：“趙時燃和沈盡，哪個不香？”

哪個都香。

可惜哪個都不是的。

新買的服和化妝品，到最后都沒派上用場。

黎枝穿著垮垮的運套裝去了圖書館，到了那，沈盡已經在等了。

他桌上放著一本《離章》，里面便利了一大堆。

黎枝問：“閑書你也看得這麼認真？”

“我做了一些標記，這樣你寫心得的時候，應該會容易一些。”說著，沈盡已經開始給講故事的大概了，“這本書講的是個刑警追蹤一件離奇的案件……”

講了兩句，發現對面的人就沒在聽。

沈盡用黑水筆輕輕地敲了敲桌子：“不聽嗎？”

“社團活，你好認真。”黎枝托腮，看著他，“真是為了學分？”

沈盡：“為了學分，倒也不至于這樣。”

“嗯。”黎枝思忖了片刻，“那是想見我？”

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晶燦燦的。

“你在想什麼？”沈盡乜了一眼。

“我開玩笑的。”黎枝撇撇。

沈盡道：“這個作者文筆，跟你像的。”

黎枝愣了一下。

“你還知道我的文筆？”

“之前看過你的作文。”

黎枝：“高中時候的范文？”

“嗯。”

黎枝笑：“看來我有當作家的天分。”

沈盡：“有。可以試試。”

接著，他又要給講《離章》的容。

黎枝有些無奈地扶額。

聽別人講自己青時期的作品，恥的。

于是道：“你不用跟我講梗概，這個故事我很。”

“不是沒看過嗎？”沈盡問。

“大概是我天賦異稟。”

這樣說來，兩個人好像就沒有什麼見面的必要了。

沈盡問：“走？”

“自習會兒吧，我要背書。”頓了頓，問沈盡，“你有事嗎？”

“沒有。”他答得很快。

“那就待會兒吧。”

黎枝拿出厚厚的專業書，前面三分之一已經被翻得很舊了，上面用不同的筆做滿了記號。

沈盡也拿出了數學書，拿著筆開始做題。

下午的剛剛好，過圖書館的窗戶照了進來，給桌面鍍上了一層金。

沈盡做完題的功夫，抬起頭活了一下因為長時間固定一個姿勢而微微有些發疼的脖子，看見黎枝正捂住耳朵背書。

大概是個很難的知識點，低著頭，眉頭擰得很。

以前刷數學題的時候，也是這個表。

一向不太善于藏自己的心理活。

哪怕厭惡，都是直接擺在臉上。

耿直得不像話。

“我臉上有數學題答案嗎？”冷不丁，他聽見黎枝問。

沈盡合上書，岔開話題：“了，吃飯去？”

“好。”

一般吃飯都去二食堂，還是第一次來一食堂。

一食堂人多得要命，隊伍排得超長。

沈盡讓去占位：“我去排隊，你想吃什麼？”

“都行。”

黎枝拿了筷子和勺子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看了周圍人桌上的菜的分量，黎枝這才明白為什麼一食堂的人比二食堂多這麼多。

原來是一食堂的打飯阿姨手不抖。

沈盡端了三菜一湯過來，遞了一碗飯給黎枝。

慢條斯理地吃著碗里的飯，突然聽見沈盡問。

“周五晚上有空嗎？”

“有吧。我一般下了課都沒什麼事。”

沈盡說：“俞驍要去玩室，缺個人，一起？”

“哦。”黎枝道，“替補啊。”

“你想有別的活，也可以。”

黎枝喝了口湯：“就室吧。”

兩人有一陣子沒說話。

沈盡放下筷子，問：“我那天看到學校的微博超話，你是和趙時燃在一起了？”

沒有。

黎枝想直接否認。

但又帶了點私心。

問沈盡：“你是以什麼立場來問這個問題？”

一句話，把兩個人的關系拉得無比遙遠。

他的確是沒什麼立場。

沈盡發覺黎枝用一種敏銳又直接的眼神在看自己。

他道：“朋友。”

黎枝笑了一聲：“一走了之的朋友啊。”

“我去找過你。”沈盡驀地開口。

“什麼？”

“走之前。”沈盡說，“我去你家樓下找過你。”

黎枝沒有半點印象。

正想問，冷不丁后面傳來俞驍的聲音。

“沈盡！”他大聲喊。

跑過來，看了眼黎枝，又不懷好意地看向沈盡：“喲，約會呢？”

黎枝抬眸：“你看像嗎？”

這尷尬的氣氛。

俞驍扯了扯角：“不太像的樣子……”

他回頭給沈盡使了個眼。

那個眼神是在說，哇靠，這的好兇啊！

黎枝吃好，起對俞驍說：“那就周五晚上一起了。”

“啊？”俞驍一臉茫然，“什麼一起……唔……”

話沒說完，腳被沈盡用力踩了一下。

黎枝走后，俞驍憋得通紅的臉這才略微好轉。

“你干嘛啊？！”

“周五晚上去室。”沈盡道，“上你最近在聊的那個。”

“林佳佳？”俞驍狐疑地問，“干嘛？”

沈盡：“我請客。”

俞驍拿出手機，看了眼日歷：“十月十五號啊。也行，我那天沒安排。”

“嗯。別鴿我。”

*

周五傍晚，黎枝結束了一周的課程。

醫學系第一年有數學課，教數學的老師語速飛快，下了課，有個知識點還是沒弄懂。

黎枝做了個記號，準備待會兒帶去問沈盡。

出了教學樓，俞驍和林佳佳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走啊，先去吃點東西！”俞驍問兩個人想吃什麼，得到了世界上最難解的命題。

——隨便。

他打開大眾點評找了好半天室附近的好吃的，聽見林佳佳問黎枝：“你怎麼還帶著數學書？”

“有個地方不會。”黎枝道，“等會兒去問沈盡。”

“你也太魔鬼了吧？出去玩還要背這麼重的書……”林佳佳汗。

太卷了。

學霸還這麼努力，讓他們這種績一般的怎麼有臉不學習……

說到沈盡。

林佳佳扭頭問俞驍：“系草人呢？”

俞驍也覺得奇怪：“不知道啊，喊我去室，結果自己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他喊的？

黎枝：“不是你想玩室？”

“啊。”俞驍道，“他約的我，就前兩天在一食堂到你那次，他喊我去的。”

有一個猜想在黎枝的腦海里瘋狂地冒出了頭。

他是不是……還記得今天？

兩年前，在最難熬的時候，是他陪著的。

黎枝的心口微微一。

“系草肯定忙。”林佳佳笑著揶揄道，“畢竟追他的人從這里排到了法國。”

俞驍：“你別說，還真沒什麼人追沈盡。”

林佳佳不可置信：“不能夠吧？”

“全A大的人都知道啊，搞應用數學的那位系草，冷漠得不行。就之前轟轟烈烈追他的那個大二學姐，前車之鑒，這誰還敢熱臉冷屁。”俞驍道，“哎，帥哥都這樣。”

“這倒是。”林佳佳附議，“帥哥多多都有點那啥。”

“他以前不這樣。”一旁的黎枝加了他們的話題。

林佳佳好奇：“沈盡以前啥樣啊？”

是個雖然偶爾會沒禮貌，但心底卻很溫暖的人。

是個走到哪里都會熠熠生輝的人。

是個讓人控制不住想要奔赴的人。

“是個好人。”黎枝總結。

林佳佳：“……”

俞驍給沈盡打了兩通電話，都沒人接聽。

沒一會兒，俞驍有電話打了進來。

是同宿舍的張淼。

“俞驍，你多幾個人到學校后面的巷子來，我看到沈盡好像被人打了！”

沒開擴音，但張淼的聲音很高，黎枝聽見了。

一秒都沒猶豫，轉就往學校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