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昏暗的房間里，枕頭底下約出一束。

趙時燃了很久，終于找到了正在響鈴的手機。

“喂。”

按下接聽鍵的瞬間，他啞啞地應了聲。

電話那端的老默和加菲爭先恐后地搶占麥克風：“怎麼樣啊老趙！搞定沒有啊？”

趙時燃睜開眼睛，突然發現這不是夢。

他想起昨天在黎枝家樓下的場景，下意識地握了手機。

見趙時燃不說話，老默和加菲也逐漸沉默了。

看樣子，似乎并不很順利。

“嗐，沒事兒！”老默寬他道，“人生長著呢！老趙，別放棄啊，你還有機會的！”

趙時燃沒吭聲，掛斷了電話。

他下了床，走到床邊，拉開了窗簾。

強烈的招了進來，刺得他的眼睛差點流淚。

機會？

應該不會再有了吧。

這麼多年，他太了解黎枝了。

是那種認準了就不會回頭的人，一路走到黑，也從沒在怕的。

趙時燃深深地吸了口氣，發現自己的口堵得厲害。

他親眼看見他喜歡的孩兒被別人抱在懷里，親眼看見別人親吻。

說好等他的。

騙子。

趙時燃點開微信，發現幾個要好的高中同學知道他回來，紛紛喊他玩。

他隨手回了句：在哪兒？

對方回：賽車啊。搞不搞？

趙時燃：搞。

然后對方甩了個定位過來。

趙時燃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起椅背上的包，拉開門走了。

晚上七點，囂張的保時捷停在了車場的門口。

趙時燃從駕駛座上出去，整個人站得筆。

他手理了理上的T恤衫，看見門口有個人在等他。

“喲，Burnt來了！”等他的同學趕忙迎了上來，“以前怎麼喊你都不來，今天真是太打西邊出來了啊！”

以前不來，是因為危險。

黎枝知道趙時燃喜歡玩賽車，跟他說過兩次，讓他別去做那麼危險的運。

他一直都聽話的。

不過現在，沒什麼意義了。

“來？”劉遠把香煙遞到了他面前。

趙時燃低頭看了眼，最后擺了擺手：“不。”

“正苗紅啊老同學。”劉遠笑了笑。

趙時燃撇撇，雙手進口袋里，頭也不回地進了車場。

烏煙瘴氣的環境，空氣中彌漫著香煙的氣味，趙時燃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玩了兩場，劉遠喊他繼續，趙時燃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他下上的賽車服和手套，擺擺手，道：“不玩了。”

偌大的車場滿了人，他卻沒來由地覺得空。

突然，有人搭上了的肩膀。

“你是那個很火的電競選手吧？”孩兒扎著高高的馬尾辮，化著極濃的煙熏妝，整個人顯得放縱又大膽。

趙時燃沒說話。

他要走，孩兒跟了上來。

“心不好？”孩兒嚼著口香糖，笑道，“要不要喝一杯？”

“沒心。”趙時燃拒絕得很徹底。

孩兒聳了聳肩，道：“沒心才要喝呢。”

說著，主地拉住了趙時燃的手，整個人順勢就要往他的上。

“讓開。”他垂下眼眸，聲音很冷。

他已經沒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給面前的生了。

越是放肆招惹，他就越覺得惡心。

“你是不是被哪個沒有心的人給傷了？”孩兒地問。

趙時燃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他想起黎枝，心口又開始微微發疼了起來。

孩兒接著說：“這個世界上不解風的人畢竟數，不如把時間給我，相信我，你會瞬間忘掉。”

趙時燃手，毫不客氣地推開了。

他斜眸，道：“你算什麼。”

孩兒怔住了。

“你憑什麼和相提并論。”趙時燃的眸深得瘆人，“滾。”

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孩兒悻悻地離開了。

本來想來找點刺激，短暫忘掉眼前的煩惱的，看來毫無用。

沒意思。

趙時燃轉離開。

*

黎枝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晚上睡不著，和沈盡打了一個晚上的語音電話，等到早晨的時候，才睡了過去。

起床洗漱的時候，正巧見下班回來的姜慧。

姜慧把包放在玄關的鞋柜上，問：“你剛醒？”

“嗯。”黎枝了眼，沒打采地答，“昨晚通宵了。”

“通宵干什麼的？”姜慧問，“學習？”

黎枝搖了搖頭。

是因為趙時燃，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

在電話里，和沈盡說了趙時燃的事。

出乎意料的，沈盡倒是沒什麼吃醋的表現，甚至他平靜的反應讓黎枝心里一陣不滿。

“別的男朋友遇到這事，也會和你一樣淡定麼？”黎枝問。

沈盡沉默了片刻，道：“趙時燃喜歡你，是因為你優秀，同樣也證明了我眼好。既然如此，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好像也有點道理。

其實在這之前，黎枝想了半天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沈盡，思忖再三，還是覺得兩個人既然選擇在一起了，就不應該對對方有所瞞。

況且，和趙時燃認識這麼久，在心里，趙時燃也是無可替代的重要存在。

這種存在，和沈盡不一樣。

把趙時燃當不可舍棄的朋友，當無法取代的親人。

但，就是沒辦法當是親無間的人。

趙時燃問，為什麼，明明是他們兩個先認識的，憑什麼沈盡后來居上。

黎枝想了很久，大抵是因為這世間的意本就沒有先來后到的說法，和趙時燃，注定沒有辦法越最后的一道鴻。

可以為了趙時燃兩肋刀，卻做不到給他一句喜歡。

黎枝問沈盡：“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為了你徹底和趙時燃斷聯的，你能理解嗎？”

沈盡道：“在你眼里，原來我這麼小氣啊。”

黎枝：“我會把握好分寸。”

沈盡：“我對你一直都很放心，我知道你會理好。”

黎枝：“沈盡，對我來說，趙時燃很重要。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沒什麼朋友，是他陪在我邊，給我勇氣，給我力量。”

“嗯，我知道。”沈盡輕輕地應了一聲，道，“有趙時燃這種朋友，值的。”

黎枝很久都沒有說話。

末了，沈盡說：“你不用太擔心他，他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黎枝還沉浸在和沈盡通宵的語音電話中，冷不丁緒被姜慧拉了回來。

“我聽隔壁的王嬸說，你談了？”姜慧問。

黎枝：“……”

還猶豫要不要和姜慧說呢，這倒好，有人直接奏了。

于是黎枝只能老實承認：“對，和我同學。”

“同學？”姜慧像是有些驚訝。

“嗯。”黎枝道，“就是上次來我家找我的那個，沈盡。高中同學，現在在一個大學。”

姜慧點點頭：“A大的啊。”

黎枝道：“對。高二的時候參加過市數學競賽，拿了第一的那個。”

姜慧在腦海里搜索關于這個人，似乎是有不印象，但都因為時間久遠有些記不清了。

第一次見沈盡就覺得眼，至于是在哪兒見過，又說不上來。

關于黎枝的，姜慧不是很擔心，也不想過問太多。

在的認知里，的兒一直都是一個做事有主見、有分寸，目標清晰又準確的人。

眼，自然是不會差到哪里去的。

想了想，姜慧說：“那你和趙家的那個呢？”

說到趙時燃，黎枝的心又沉了下去。

一想到趙時燃昨天傷的眼神，心口就像是被人揪住了似的，幾乎要不過氣來。

“就，朋友。”黎枝答。

姜慧看了眼黎枝，了然了。

“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理吧，我就不多摻和了。”姜慧頓了頓，說，“但是不管你選擇和誰談，媽媽能給你的建議只有一個。你是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最起碼，你還小，不要讓自己到傷害，也不要做可能以后會讓自己后悔的事。”

黎枝點了點頭：“知道了媽。”

關于姜慧擔心的事，對于黎枝來說，其實算不上事。

因為沈盡一直都很規矩。

他雖然偶爾會上說兩句，但卻從來都沒有做過出格的舉。

就連他們之間的親吻，都是規規矩矩的。

有的時候，黎枝甚至希沈盡能出格一點。

有些無奈地扶額。

現在越來越偏離自己的人設了。

黎枝吃了晚飯，準備上游戲和沈盡玩一會兒。

點開《守護傳說》，登錄界面就是Fire戰隊的新海報。

著手機屏幕上趙時燃笑得如沐春風的臉，愣了很久。

直到接到了趙時燃的電話。

“黎枝。”他說，“我喝多了。”

“你在哪？”

趙時燃報了個地點。

等黎枝打車抵達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夏夜的蟬鳴摻在這座城市的燈紅酒綠里，黎枝大老遠就在便利店的門口看到了靠在玻璃上，喝得醉醺醺的趙時燃。

他銀的頭發耷拉在額前，整個人像是一直困頓的小，他抬眸看了眼黎枝，就覺得自己渾的傷口又裂開了。

“喝這麼多。”黎枝看著他腳邊幾個空的易拉罐，道，“我送你回去。”

趙時燃站著沒。

他問黎枝：“如果沒有沈盡，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

這個問題，其實黎枝也想過。

但這個問題本就是無解的，沒有如果，也想不出答案。

假設沒有遇見沈盡，或許一直都是孑然一，某一天趙時燃突然告訴他的心意，去設想那個場景，卻沒有想到自己會有怎樣的反應。

是因為所有的事一旦發生，都會封死事件本的另外一種可能。

沒有如果。黎枝想告訴趙時燃。

“不知道。”黎枝道，“趙時燃，人生不存在如果，對不對？”

趙時燃著，很久，他輕輕地笑了一聲。

“和我預想的答案差不多。”他有些苦地咧開，“黎枝，我真的太了解你了。”

太了解，所以知道撒不了謊，就連最簡單的安，都說不出口。

一直都是這樣，他又不是不知道。

“我沒法和你在一起，但不妨礙我永遠站在你這邊。”黎枝看著他，眼睛里晶亮晶亮，每一個字都格外的擲地有聲，“趙時燃，謝謝你的喜歡。你也不想聽我說抱歉的，對吧？”

不想滿懷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黎枝也不會說。

他們互相對彼此都太過了解，有的時候，這份了解反而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趙時燃把腳邊的易拉罐踢進了垃圾桶。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道：“走吧，我有點了。”

“想吃什麼？”黎枝側過臉來問他。

趙時燃：“燒烤吧。”

黎枝：“行。”

去吃燒烤的路上，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再提起昨天晚上的事。

后來還是沈盡給打了電話，話題才又回到了這件事上。

趙時燃吸了吸鼻子，道：“其實我真的看不慣姓沈的這個臭小子。”

黎枝吃著淀腸：“嗯？”

“除開敵的份，我很煩他游戲打得這麼好。關鍵我之前請他來我們隊里，他還瞧不上！”

黎枝“噗”地笑出了聲。

趙時燃咬牙：“你說他這人是不是裝。”

黎枝附議：“有的時候，是欠揍的。”

“所以怎麼就看上他了呢？你趙哥哪點不比他好？”

和沈盡比起來，趙時燃的確沒什麼輸給他的。

黎枝沒辦法去下一個定義。

“你知道嗎，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你喜歡沈盡了。”是他偏偏不信邪，非要試一試。

現在試過了，失敗了，也沒什麼好憾的了。

趙時燃自認不會是放不下的人，尤其是在方面。

“憾喲。”趙時燃往后靠了靠，道，“以后你趙哥的偏，就沒法再給你了。”

是沒辦法再給獨一無二的寵了。

也是時候該把接棒給出去了。

趙時燃舉起玻璃瓶，道：“走一個！”

黎枝舉起手中的可樂，兩只瓶子在桌面上方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聲音漫過人群，直直地闖進了趙時燃的腦海里，像是驟然響起的警鈴，讓他清醒了過來。

“再見，Burnt。”他在心里說。

不再是因為黎枝喜歡這個單詞，而取名的Bunrt。

是為他自己。

為了那個曾經不顧燃燒自己的趙時燃。

為了薪火相傳的電競事業。

為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