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盯著他們，只見那為首之人腰配長劍，騎了一匹一流的白馬，面后那一雙眼睛看不出任何緒。

氣氛安靜到反常，對方并沒有下馬的意思，一言不發地看著桃夭一行，為首者把目從桃夭移到磨牙，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從袖口飛出一條拇指細的白繩，瞬時往磨牙腰上纏了好幾圈，一拉，小和尚便在自己的驚聲中落進了他的懷里，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牢牢制住，彈不得。

柳公子皺眉，不過本能地朝前挪了一步，馬背上的其他人便默契地“刷”一下拔出明晃晃的刀劍，寒意與殺氣撲面而來。

桃夭抓住柳公子的胳膊，朝那為首之人笑道：“這位大哥，我看你們著鮮，騎的馬也名貴，斷不像打家劫舍的土賊，我們不過是來訪友的外鄉人，不曾與誰結下冤仇，這位小師父更是又蠢又笨，除了念經吃飯什麼都不會干，您是抓錯人了吧？”

“是是是，施主你看清楚了，小僧并不認識你！”磨牙急得滿頭大汗，拼命掙扎。

見狀，滾滾從地上一躍而起，落到磨牙上，兩爪抱住那只困住磨牙的胳膊，張便咬下去。

被狐貍咬住，應該還是很疼的……

他旁的人舉刀要砍，卻被他喝止。只見他變戲法似的從馬鞍一側的褡褳里取出一個麻袋來，扣在滾滾頭上，再一拳頭將這小東西敲暈過去，除了吃跟睡也沒什麼別的技能的狐貍很快也了他的囊中之，他將麻袋扔給旁邊的人：“照顧仔細了，我要活的。”

磨牙急了，大聲斥責：“你怎麼能打它？它還是個孩子！”

那人充耳不聞，任他大喊大。

桃夭嘆氣，苦惱地看著他：“大哥，這是我的和尚跟狐貍，您招呼都不打就拿走，不好吧？”

那人的眼中依舊波瀾不驚，又從褡褳里了個三寸見方的木匣出來，二話不說扔給桃夭。

桃夭接住，狐疑地看著他。

“看看。”那人冷冷道。

桃夭笑笑：“如果是傷人暗什麼的，你就死定了。”

“今日我無取人命的打算。”那人的聲音十分低沉，但只要他開口，四周所有聲音都在為他讓路，讓你想不聽都很難。

桃夭撇撇，打開木匣，旋即便瞪圓了眼睛，一種難以表述的彩覆蓋了整個眼眸——兩顆鴿子蛋大小的珠子，圓潤潔，白的暈里又著一抹幽幽的蔚藍。

“聚海明珠？”桃夭的已經合不上了，“你從哪里弄來如此珍貴之的？”

那人只淡淡道：“兩顆珠子，換這個小和尚，那只狐貍也一并給我。”

“拿去吧拿去吧。”桃夭欣喜若狂地取出其中一顆，在下轉著細看。

“桃夭！”磨牙又急又氣。

柳公子瞪著，提醒道：“他說，拿珠子換磨牙，還要附贈一只滾滾。”

“我聽見了！”桃夭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顧著的珠子。

“換磨牙啊！”柳公子提高了聲音。

桃夭把珠子攥到手里，不耐煩地看著他：“很值啊！”

“你真把我賣了呀？”磨牙都要哭了。

“一顆珠子換回來的錢，足夠我浪費二十年啦！而且是兩顆！好幸福！”桃夭把木匣抓住，到臉上，激得要流淚了。

“那麼，了。”那人一拽韁繩，白馬旋即調頭而去，磨牙的喊很快被淹沒在馬蹄聲里。

柳公子看看那幫遠去的人馬，又看看還抱著珠子陶醉的桃夭，問：“你不管了？”

桃夭睜開眼：“管啥？”

柳公子指著那群人消失的方向：“他們把磨牙帶走了。”

“我知道啊。”桃夭把珠子收好，“我早就說他印堂發黑嘛。行了，我還得趕去鹿門山呢。”

“你自己去吧。”柳公子轉，化了一道綠，轉眼消失于空氣中。

桃夭頭也不回道：“別太快回來找我啊，我想多清凈幾天呢！”

然后，哼著小曲兒，一輕松地過了黑魚灘，不慌不忙地朝的目的地而去。

鹿門山里的雨真是太大了！就算打了傘也無濟于事。濃重的烏云層疊，比黑夜的還要濃郁，且單單聚集在鹿門山之上，一步之遙的山外卻月明星稀，風輕天闊。

當桃夭只站在鹿門寺大門前時，從頭到腳已經找不到一塊不滴水的地方。

然而寺門閉，敲了老半天的門，才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和尚來開了門，一見便道：“阿彌陀佛，這幾日方丈與貴客有要事相商，鹿門寺暫不接待香客，施主改日再來吧。”

“我不是來燒香的。”桃夭趕忙道，“我是來找你們家覺悔師父的。”

小和尚眨眨眼：“施主找覺悔師叔？”

桃夭笑道：“是的呀，我是他的一個朋友，從老遠的地方來看他。你看天都黑了，雨又這麼大，我又孤一人，總不好讓我現在回去吧，麻煩小師父行個方便。”

小和尚想了想，朝旁邊讓了讓：“那施主請隨我到客室，我去跟師叔通傳一聲。”

“謝啦！”桃夭一步進了門檻。

鹿門寺算一座大廟了，縱然天降大雨，狂風四起，廟里也著一雷打不的安穩，沒有香客，只有些僧人在廊下行走，涼的空氣里氤著淡淡的香火氣。

桃夭問那小和尚：“小師父，你家方丈跟誰商量要事啊，要到把整個鹿門寺都暫閉了？”

“也不是這幾日才暫閉的，夏之后，天氣越發惡劣了，暴雨不停，好幾地方被泥流沖垮了，兩個樵夫運氣不好，被埋了。打從那時起，方丈就下令閉門謝客了，就是不想再有香客往山里來，平白遭了禍事。”小和尚直搖頭，“我聽師兄說，這幾日方丈正和空明真人以及附近村鎮的鄉紳們一同商議解決之道呢。”

桃夭低聲音道：“真有妖？”

小和尚撓頭：“我也不知啊，外頭的人說鹿門山下鎮了一只會鬧水的妖怪，也有師兄弟們說是山中風水有異。”

桃夭眼珠一轉：“這樣啊……我一路上都聽聞空明真人的威名，他真有通天徹地呼風喚雨的本事？能帶我去瞅瞅麼？”

“我哪敢隨便帶人去圍觀方丈跟他的貴客呀。”小和尚停下，推開一間布置簡單，只得一張桌子幾個團的屋子，“施主在這里稍等，我去請覺悔師叔過來。”

“有勞了。”桃夭目送他離開。

沒有進屋，站在屋檐下，雨水自瓦上淌下，已不能用“仿若溪流”這樣的詞句來形容，眼前簡直就是一片集的雨墻。

真是許多年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雨了，長此下去，鹿門山必然淪為澤國，萬不生。

怔怔地看著這漫天漫地的風雨，深吸了口氣。

有妖麼？

有。

風雨里，有妖氣飄浮，淡淡的。

佛門清凈地，歷來為妖所忌憚，偏有妖大膽到連佛祖都不怕？！

正想著，旁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

桃夭轉過頭，走廊另一端，有人坐了椅，緩緩朝這邊來。

年近四旬的和尚，裹著土黃的僧袍，面目和祥，老遠地見了，便出了笑臉。

狂風吹過，僧袍搖，本該放著雙的地方空空如也。

“桃夭，你一點變化都沒有。”和尚停在離兩步遠的地方，仔細端詳著的臉。

桃夭笑笑：“你變化大的，居然當起了和尚。”

“我怕你不來。”他說。

“本不打算來。”桃夭聳聳肩，“順路而已。”

“不是順路吧。”和尚微笑，“是為了我那句‘若不及時趕來，只恐我舊疾復發’吧？”

桃夭不置可否，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你面紅潤，中氣十足，除了一雙，并不像‘舊疾復發’的模樣。”

和尚看著眼前集的雨水：“鹿門山如今這番模樣，你不認為與我有關？”

桃夭沒說話。

和尚搖頭一笑：“進來坐吧，你不是來替我診病的麼。”

客室的房門在他們后關上，屋子里很快亮起了燭，淡淡的檀香從窗里飄出來，窗戶上投著他們的影——久未謀面的大夫與病人，應該有許多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