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們每一個人。”他坦白，“驚蟄是我的主人，他救了我，從此把我放在他的心口上，我跟著他四游，穿風過雨，著他的孤獨與悲喜，即便他沒有把我看朋友而只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工，我也很他。媼姬是我見過最弱的妖怪，看到被欺負，不是驚蟄，連我都想保護，也因為，我跟驚蟄有十年的時不曾寂寞。至于山海，就像我的兒一樣，我當然。”他頓了頓，聲音有輕微的哽咽，“有家人的覺，比一個人好多了，所以我總想多些時間留在他們邊。”

桃夭沒說話。

“哦，那只狐貍，我把它關在了臥室的籠子里。”他突然說道。

“你為什麼要帶走它？”

“有時候回到自己的房間，沒人說話，也怪冷清的。”

“這只狐貍沒你想的那麼善解人意，你不如養只狗。”

“不需要了，我得走了。你能幫我照顧們母子嗎？”

“不能。經過這樣的事如果們還不能明白真正的自在，那麼誰都照顧不了們。”

一聲嘆息。

“你給我的珠子，我不還你了啊。”

“……”

此后，房間里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片刻之后，有五彩芒驟然亮起……

紗窗外的夕金紅一片，盛夏的灼熱仍在整間臥室里彌漫。

一直盤踞在后院房間里的病魔也失蹤了。幾個將死之人被妥善安置到別，請了大夫替他們診治，即便救不了命，也讓他們走得舒服些。至于其他還有救的病人，按照桃夭的意思，全部送回天鮮樓，命令老板夫婦好生照顧。

此刻，溫夫人坐在床上，懷里抱著一個“咯咯”笑著的嬰，的淚水像斷了線一樣掉在孩子的臉上。

滾滾傻乎乎地站在磨牙腳邊，磨牙傻乎乎地站在溫夫人面前，猶豫了半天，才小聲說：“我能抱抱嗎？”

溫夫人點點頭，把嬰小心地送到他懷里。

抱著這個小不點，磨牙激地又哭又笑：“山海啊，你很快又會長大啦，你要做一個幸福的姑娘，管他妖怪還是人類呢。磨牙叔叔以后會來看你的。”

溫夫人下了床，對桃夭道：“謝謝你們。”

“我們沒有做什麼。”桃夭朝擺擺手，“謝謝你的秦管家才是。”

溫夫人紅了眼眶，點點頭。

“時倒流，重歸于初。”桃夭了小娃的臉，“不是誰都有這樣的造化，以后不要來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人可以活得像妖怪，妖怪也可以活得像人呀。”

說罷，敲了敲磨牙的腦袋：“走啦，耽擱好久了，什麼時候才能到京城啊！”

磨牙不舍地把小不點還給了溫夫人，雙手合十：“告辭。”說完他抱起滾滾，飛快地朝桃夭跟柳公子追去。

踏出溫家大門的剎那，桃夭回頭看去，一個渾雪白的人影，雙手合十地飄在院子里，一閃而逝。

驚蟄說過，他還是會在他們邊的。

這時候，好像也沒必要去計較誰對誰錯了，一切重新來過吧。

回頭，對著前頭的柳公子道：“我們一會兒吃啥？”

“我要一碗素面。”

“你都當過人家婿了，還吃素啊？”

“阿彌陀佛，桃夭你又造口業！”

“不服你放滾滾來咬我啊，咬我啊！”

尾

傍晚，天水鎮的河邊，柳樹隨風搖擺。

磨牙坐在柳蔭之下，神地看著波粼粼的河面，滾滾則歡樂地在河邊跑來跑去撈魚玩。

桃夭與柳公子站在離他老遠的地方，柳公子看著磨牙的背影，說：“不知道有什麼可看的，一條小河罷了。對面也是禿禿的。”

“也許是在回味什麼。”桃夭聳聳肩，“由他吧。”

“不過桃夭，”柳公子突然看定，“有件事我不明白。”

“什麼事？”問。

柳公子半瞇起細長的眼睛：“為何磨牙能全而退？”

“他傻人有傻福唄。”桃夭吐吐舌頭。

“我認真的。”柳公子拽住的胳膊。

“那老貨把磨牙的魂魄困在溫山海的里，你也知道施之人本相當于通道，送走的東西只能靠送回來，如果中間突然死了，磨牙的魂魄很可能永遠都回不來。所以我不敢殺。但是，如果施之人被的目標反噬，那麼施者與所有被牽連的別的目標都會被干干凈凈地摧毀，而反噬的那一方會隨著這種徹底的摧毀而歸原。懂了嗎？”桃夭拍了拍柳公子的頭。

柳公子詫異道：“你意思是，如果一個法里不論牽扯了幾個目標，只要其中一個目標有反噬的能力，那麼施者以及其他被困的目標都會被摧毀，只有反噬者能安然無恙？”

桃夭點頭。

“所以，磨牙是這場戰斗里的……反噬者？”柳公子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啊，磨牙有這種本事？”

桃夭一笑：“你不是老早就知道磨牙有九世佛緣嗎？不然你也不會心心念要吃掉他替你增加修為了。一個磨牙起碼能讓你多三千年的修為吧？”

“這個我知道。”柳公子白一眼，“可九世佛緣不過就是當九輩子的和尚而已，也確實有助于我們修煉，但這跟反噬扯不上關系。”

“磨牙的一直是孩的模樣。”桃夭看著遠的磨牙，“那個人說過，磨牙有九世佛緣，但是，九世佛緣之下，大概藏了別的東西吧。”

“你什麼意思？”柳公子道。

“磨牙不是第一次大難不死了。”的目深邃起來，“雖然我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我想，應該跟他的九世佛緣有關吧。”

柳公子皺起了眉頭：“所以當磨牙被擄走時，你一點都不擔心？看見他被老貨弄到生死不明時，你也不擔心？你可想過，一切只是你的猜測，如果這次他沒有大難不死……”

看著柳公子的眼睛，微笑：“那我又得一個人玩了。”

柳公子狠狠瞪了一眼。

“人各有命，何時相遇，何時分離，沒必要強求。”踢開腳下的一個石子兒，“走吧，天都快黑了。”

柳公子突然拽住的手腕。

“干嗎？”疑地看著他。

“你為什麼離開桃都？”他直視著的眼睛，“我知道你不可能為了陪磨牙才出來的。”

咂咂，左右看看，最后萬般無奈地對柳公子附耳幾句。

說罷，柳公子立刻變了臉，見了鬼一樣看著：“《百妖譜》不見了？”

趕捂住他的：“小聲點小聲點！誰知道附近有沒有聽的妖怪！”

柳公子拉下的手，低聲音道：“《百妖譜》一直是你在看守，怎可能不見了？！”

“不見了就是不見了啊，我有啥辦法。年前我去跟人賭了一把骰子回來，就不見了。”桃夭垂頭喪氣，“我找遍桃都都沒有它的蹤跡，十之八九是出來了。”

“誰有這本事把它帶出桃都？”柳公子咬牙切齒。

“誰帶走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得在那個人回來前趕把它找回來。”用力撓了撓頭，“要是被那個人知道了，我只能主找棵樹吊死算了。”

柳公子指著：“你……你怎麼能犯這種錯誤？！”

“你急什麼，跟你有什麼關系！有事也是我扛著。”桃夭白他一眼。

“我蛇妖也在《百妖譜》上！”柳公子氣得要吐，“一旦從《百妖譜》上抹掉蛇妖，整個蛇妖一族，包括我在，就都不存在了！你好意思說跟我無關？！”

“你冷靜，冷靜。”桃夭趕拍了拍他的口，“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嘛。”

“你有什麼辦法？”

“慢慢找唄，總有蛛馬跡。”倒是鎮定得很，“反正那個人不會那麼快回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我真想吃了你。”柳公子用力拍著自己的心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要發火不要發火，做一個安靜的男子。”

“放輕松一點嘛。”笑瞇瞇道，“你越是想找一個東西，越找不著，你不找了吧，它可能自己就跳出來了。”

“你不要跟我說話！我現在很生氣，我消失！”說完，他“刷”一下沒了蹤影。

桃夭聳聳肩，慢悠悠地朝磨牙那邊走去，邊走邊喊：“磨牙，該走了。”

喊了幾聲，磨牙才回過神來，卻沒起來的意思，他低下頭：“桃夭……”

“干啥？”停在他后。

“山海以后還會想起我嗎？”

“不會。”直言。

“一直想保護我的。”磨牙撿起一個石子兒，扔到河里，“照海也不會回來了嗎？”

“都碎喂到山海肚子里了，怎麼回來。”嘆氣，“可惜了，這麼稀的妖怪。”

他沉默片刻，說：“我們稍晚點再吧。”

晚風吹過河面，水聲悠悠，他閉上眼睛，盤而坐，一邊捻佛珠一邊誦念經文。

桃夭很想跟他說，就算給照海念一百遍經文也沒用的，他的過去與未來都在他決定給溫山海一條“生路”的時候終止了，但是還是不阻止他了，畢竟不做點什麼又總覺得心頭不舒服。

一生一人一條路，給了最的人，也不算憾。

念完經，已是繁星當空。

磨牙起道：“我們去哪里？”

“當然是京城啊。”桃夭立刻眉飛舞道，“那里可比我們沿途走過的小地方好玩多了！”

磨牙點點頭，把滾滾喊過來，抱在懷里。

柳公子不知什麼時候又“刷”一下出現在桃夭邊，仍是一臉不悅。

桃夭了他的胳膊：“別這樣啦，開心點，京城有好多好吃的還有好多人喲！”

“不要跟我說話！”柳公子扭過頭去。

“柳公子你怎麼啦？”磨牙關心地問道。

“我沒事。”

“沒事為什麼繃著個臉？”

“繃著臉不容易長皺紋！”

“哦。”

“走啦走啦。”

暮籠罩的河岸上，三人一狐嘰嘰喳喳地朝前走去。

天子腳下，應該比之前哪里都熱鬧吧。

一定是這樣的。

百妖譜·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