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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三國》 第3549章 赤霄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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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48章 赤霄映骨

  李老四還是沒能忍住回家的念頭,跟了下去。

  深一腳,淺一腳。

  就像是自己這條人生路。

  骯髒,腥臭,不好走。

  從中平之年打到現在,認識的人一個個的死去,同鄉都死在了異鄉,除了自己滿的傷痕之外,獲得了什麼?

  幾天的飽飯?

  活一天算一天?  

  李老四每一次想起這些,便是覺得心頭堵得慌。他不知道是自己錯了,還是這個世道錯了,抑或是什麼地方錯了,只是本能的覺得,不應該如此。

  這個大漢,不應該如此。

  可是讓他來說大漢應該怎樣,他又說不上來,最終只能化長長的嘆息。;

  前幾天,前往伊闕挖掘墳墓的兵卒,死傷了許多,據說是中了墓主的詛咒……

  但是很顯然,滿寵不信什麼詛咒,依舊要派人去繼續開挖。

  李老四就在名單上,如果現在不逃,也就意味著沒有機會再逃了。

  活著,死去。

  似乎在當下這個世道,間隔並不是那麼的明顯。

  李老四並不是沒有努力去活著……

  但是他的努力,並沒有得到什麼好的結果。

  中平五年在巨鹿剿黃巾時,李老四左臂中的那箭傷,本可讓他因傷退伍。可當他拖著那條傷臂找到軍法的時候,軍法的竹尺便是拍在了他的腦門上,『一介流民,也配請功退伍?咄!休來聒噪!』

  他還記得在大漢太興元年的一次戰鬥,那是一個暴雨夜。;

  他背著中箭的夏侯氏的一名偏將衝出重圍時,那個滿臉是的士族子弟抓著他的襟允諾,『只要能回許縣,定然保你做屯長!』

  可是曹在太廟敬獻後的軍中慶功宴上,他跪在階前接過『允諾』給他的『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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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匹麻布。

  而那個曾經信誓旦旦的偏將,正在為他的族弟頒發屯長的新鎧甲。

  他也記得那軍中的小吏似笑非笑的說,『看得懂字麼?這麼認真看什麼?』

  李老四看著那小吏在木牘上寫的字,卻不知道在寫什麼,只是知道那些墨點一樣的記號,就是他,以及和他一樣的那些不認識字的兵卒的功績。

  可是他斬獲的首級,不是這裡不合格,就是那裡出問題。

  就像是他還沒當兵的時候,上糧食賦稅的時候,也是同樣的各種問題……;

  而識字的潁川子弟,只需呈三顆頭顱就能升任隊率。

  可那紈絝明明連最弱的八斗弓都拉不開。

  他也想要認字,至能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功勳了,可是當他好不容易找到些木牘竹簡,想著原先在縣城裡面聽那些士族子弟講過『有教無類』的話,便是抱著撿來的斷簡去求營中書佐解讀時,那個潁川來的文士卻用汗巾捂著鼻,『離某遠些!腌臢之徒也配聞聖人之言?』

  他的心冷了啊,就像是太興三年的正月,也是又寒,又冷。

  那年正月里最冷的那天,李老四的同鄉趙大眼被吊死在糧車上。這個能拉開兩石弓的漢子,只因抓了一把餵馬的豆粕,就被吊了起來,活活的打斷了氣。

  嚴肅的在軍前大聲重申糧食的重要,不許任何人盜的荀氏子弟,則是在營帳里烤著鹿笑談,『小賊不打,不長記。』;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發放的軍糧,不僅是陳舊,而且還多了好多砂石,怎麼淘洗都洗不乾淨。李老四覺得,那就像是趙大眼的骨頭渣。

  而最讓李老四失的,則是在之前潼關的攻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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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死士被著扛雲梯衝向潼關的城牆,其中就有李老四。

  而在即將出發的時候,李老四親眼看見督戰的曹軍軍校在名冊上勾勾點點……

  事後李老四才知道,但凡無族之人,皆先鋒列。

  當像是李老四一樣的普通兵卒在潼關陣前被炮火炸得橫飛的時候,那些角上繡有『譙縣曹氏』、『潁川鍾氏』,或是其他什麼姓氏的曹軍軍校,卻在陣後安然無恙,甚至還可以指手畫腳表示李老四等人不夠勇敢,不夠堅強,不夠努力。

  決定逃亡那夜,李老四在水邊照見自己的倒影。;

  額間的『兵』字刺青已模糊不清,一臉的皺紋仿佛是已經七八十歲的老者。

  他多歲?

  四十,還是五十?

  李老四忘記了,他只是依稀記得,當年那個在田間打滾,上樹掏鳥窩的半大小子,自從帶上了鐐銬被抓走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到家鄉。

  他是如此的想念家鄉,所以他還是沒能忍住回家的念頭,跟了下去。

  萬一只是自己虛驚一場呢?

  他不想要繼續作戰了,他只想回到他家鄉的那個小村子,看看當年被迫改嫁給屯田都尉做妾的姐姐是否還活著,那方被他藏在祖屋樑上、刻著母親姓氏的陶塤是否還在……

  這些年來,他像打著的牛馬,拉著名為『大漢』的破車,在時的泥沼里掙扎。車上的朱貴人們不斷更換,他們用鑲玉的鞭子試圖維護王朝的尊嚴,打著李老四等人死命向前,沾著他們的來描繪這大漢華蓋車上剝落的朱闌干……;

  可是,當銅鈴的聲音在黑夜裡面響起的時候,李老四就知道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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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意識到為什麼這一段水門這麼長時間都沒修好!

  這其實是一個陷阱!

  必須逃離這裡!

  李老四猛地扯下捆綁著殘破銅爵的牛皮索,那是他半個月前從輜重車轅上割來的,浸過桐油後,這玩意很是堅韌。

  他顧不得銅爵裡面私藏的糧食灑落,只是力的將銅爵甩向水渠上方的石立柱,想要借力攀爬而上,逃離險境,卻忘記了那些立柱本沒得到什麼修繕,即便是有修過,那些摻雜了灰質卻沒有多糯米的粘合漿水,也不夠承他的重量。

  那本該屹立不倒的石立柱,竟被他拽得鬆搖晃,然後也跌下了水渠,差點就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往回逃!』;

  翻爬水渠失敗,只能是往回走。

  可惜晚了。

  滿寵緩緩的出手,然後向下斬落。

  甲片聲像蟋蟀振翅般細微,卻帶出冷冽的殺意。

  在水渠上方突然出現了一些曹軍兵卒,朝著李老四等人或是刀槍而下,或是箭弩攢,或是直接扔下了漁網,將李老四等人像是獵一樣抓捕,殺戮。

  『留二三活口。』

  滿寵掃視著,淡漠的吩咐。並不是滿寵心懷仁慈,而是他希在這些人當中,有驃騎的細。這樣一來,他就會有更多的機會了……

  手無寸鐵的李老四他們,本無法抵,也逃無門,很快就是被殺的殺,被抓的抓。

  滿寵向後招了招手,兩名臉上帶著蛇紋面的漢子從影當中走出。他們上的甲冑肩頭,也同樣有蛇紋的圖案,蛇頭攀爬在肩膀上,就像是下一刻會跳起咬人。;

  這是專門用來刑訊的灋吏,當這兩人走近之時,上的腥味甚至比水渠裡面流出的味道還要更重。

  『你奉誰命令前來?如實代,免之苦。』灋吏走到了李老四面前,一把抓起了李老四的頭,撥開了覆蓋在李老四額頭上的發,聲音平淡得就像是在詢問今天吃什麼。

  『印記陳舊……』一名年長一些的灋吏出手,在李老四額頭上刺青了兩下,『記下,有十年到十五年了……』

  年輕一點的灋吏點頭,掏出了紙筆,記錄著。

  李老四上中了一刀,正在流,可是當灋吏著他額頭的時候,李老四依舊覺到了一種恐懼降臨,似乎就像是一條毒蛇在他額頭上爬過,冰冷,膩。

  李老四力抬起頭來,看著領頭的那灋吏。

  或許是的疼痛,或許是神的刺激,李老四平日裡面有些遲鈍的大腦迅速轉起來,將眼前的這個獨眼的年長灋吏和記憶裡面的一個人重合了起來……;

  『你,你!我記得你!』李老四忽然了出來,『渡,渡!我們在一起!在一個鍋里舀過粥……啊!!痛,痛……』

  獨眼年長灋吏緩緩的站了起來,接過了年輕灋吏手中的紙筆,『依律,既然他認得我,就由你來主審。』

  年長的灋吏聲音平淡,毫無波

  年輕的灋吏微微低頭,然後從一旁取過了一個布包,丟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銅爵……是你的?』

  年輕的灋吏問道,然後開始用銅爵的殘片,緩慢的撬起李老四的手指甲。

  這是刑訊的技巧之一,用刑者自己的行刑,最能擊潰其心智。

  『啊啊啊……』

  即便是被捆綁著,劇烈的疼痛依舊使得李老四像是水的魚一樣搐著,扭曲著,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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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在一旁舉著火把照明的一名年輕兵卒的手忽然抖了一下。他認出了那個刑的李老四。在之前出征的時候,是李老四教會了他如何打綁,他還記得當時的李老四低下頭時,出的花白頭髮,溫暖糙的大手,幫著他系綁,系背包,教他如何在軍旅當中生活……

  在那一刻,李老四就像是他的叔叔伯伯。

  可是現在……

  當那個年輕的灋吏用燒紅的箭簇烙向李老四的眼皮之時,年輕兵卒下意識的扭過頭去,手也抖起來。

  『你認識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年長的灋吏到了舉著火把的年輕兵卒邊,聲音就像是毒蛇在吐信。

  『不!不不不!』年輕兵卒連忙了起來,驚慌的否認著。;

  年長的灋吏獨眼死死盯著年輕的兵卒,『那你手抖什麼?』

  年輕兵卒吸了口氣,雙手死死的住了火把,『不,不會抖了,不抖了……』

  獨眼灋吏依舊死死盯著年輕的兵卒,過了片刻之後才挪開了眼,『你最好不認識他。』

  痛苦在慘聲當中瀰漫,伴隨著黎明前的黑暗,浸潤在了粘稠的薄霧裡面,似乎試圖從周邊兵卒上的甲冑隙之中鑽進去。

  滿寵站在高,如同神靈一般俯視這一切,又像是牧羊人在看著牛羊。他沒有下令讓灋吏的刑訊避開其他的兵卒,甚至他同樣也在借著這個機會在觀察著其他兵卒的表和舉

  這也很正常。畢竟沒有哪個屠夫在殺牛羊,並且在肢解牛羊的時候,還會想著要避開牛羊的視線,甚至還覺得在牛羊面前殺牛羊,更能彰顯出對於牛羊的完全控制的權柄。;

  令其生,便得生,令其死,則當死。

  至於牛羊想什麼,那不重要。

  刑訊從黑夜持續到了黎明,在天邊綻一線曙的時候,灋吏上前稟報滿寵。這些人都是逃兵而已,並不是驃騎軍的細,每一個人的來歷和原本所屬的隊伍,都已經記錄下來,呈現給了滿寵。

  滿寵接過了刑訊的記錄,仔細查看,然後下了臺階,一個個的覆核了一遍,最後走到了李老四的面前。

  李老四還剩下最後的一口氣,他得到了『特別』的照顧。

  手指腳趾的指甲不僅都沒了,連帶著骨頭都被一節節的敲碎。一隻眼球被烙鐵燙瞎穿,污流滿了臉上的每一條褶皺。

  『既為老卒,當知軍律森嚴,豈容爾等?』滿寵揮了揮手,『絞立營門之前示眾!以警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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