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629章 一曲紅綃不知數
「每一個來這裡的人,都說自己不是來找姑娘。」名『老全』的公,樂呵呵地迎進了登門的年。
「大家讀書人的嘛,都是採風的啦,老奴都懂!」
守著生意興隆的花樓,幹著迎來送往的活計,捧高踩低並非道德的困境,而是職業的選擇——個人力有限,待客的資源也是,你必須懂得怎樣迅速篩選值得的顧客,奉上十二分的熱。
老全是行業里的翹楚,早就懂得「捧高不妨過火,踩低必須謹慎」。他都是逢人就給笑臉,恨不得「為腳巾,作歇馬墩」。
當然,也不是說就會放乞丐進門。
今天來的這個年輕人,看起來簡樸了些,但絕不是平凡的人。
上好的料在風吹雨打後,仍然有斂的格調。;
其人鋒芒不顯,五也算不得優越,但有一種自而外的坦然。
穿戴不夠面的年,站在格外奢靡的風月場,卻沒有半點兒侷促。 關注,獲取最新章節
這不是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而是從小養的巨大的安全!
簡單來說——這小子有背景。
老全篤定自己的火眼金睛,所以笑得格外殷勤,拿自己的綾羅袖子,去拭年郎上的灰,也不管自己的新有多貴。
「公子這邊請,老奴給你安排……」他說著去接年背後破布裹住的長條件,太明顯的劍形。按照說書的套路,這樸素的掩蓋下,定是鋒芒絕世的寶劍。
所以他的手,對那髒兮兮的破布條,也表現出十分的尊重,是以捧的姿態去迎。
;
年郎的手,按住了他:「大叔,我自己背著就好。」
有那麼一個瞬間,老全愣了神。
在樓里工作這麼多年,眼瞅著這裡越來越熱鬧,還是第一次有人他「大叔」。
宋國是儒家的國度,講究一個風雅。
百花街是商丘城的風月街,三分香氣樓是此間的風月魁首。
來這裡的人都不太缺錢,其中自然也有知書達禮、待人溫和的。
但那種禮貌他也懂,是居高臨下的,是貴公子大文豪悲天憫人的小懷,是春花秋月後,偶然泛濫的同心。
面前這年,卻是平等自然,像鄰里之間的招呼,有一種泥子的自視。
老全的愣神當然不是,混跡青樓的公,要是因為這點兒尊重而,那就太天真了。他是懷疑,懷疑自己早先的判斷……難道真的迎進來一個窮蛋?;
這聲大叔也太自然了。
老爺們生來在人上,怎麼可能和靴子上的泥點一起仰天空?
「我懂,我懂。」老全仍在前面帶路,仍然熱。縱然已有幾分不確定……總不能香也燒了,菩薩也得罪。
「劍客的劍,絕不能讓旁人。那會打破天人合一的妙境界。」
他拽著自己都聽不懂的詞兒,顯出一種想捧但又實在不了解的笨拙,力求讓客人更有優越:「來,這邊來,公子今天想采什麼風?」
「有猶抱琵琶,有玉橫春嶺,有空谷幽泉,還有櫻桃點水……」老全細數家珍,言語間也頗有自得:「都是商丘城裡頂好的風景。」
看著這張笑得老花也似的臉,褚麼不知他懂了什麼。但明白自己不是來採風,搖搖手道:「大叔,景就不看了。我來找人。」;
老全的笑容頓便自然許多,這是有景兒呀。
「哎唷,老奴有眼無珠,怠慢了客!」老全輕輕扇了一下自己的臉:「方才說的這些旁人都見過的,您定然瞧不上……大黃,邊上玩兒去!」
他手將蹲在拐角打瞌睡的老黃狗揮開,皺著笑臉:「我先幫您安排好雅間……公子要找誰?公子?」
褚麼正看著盯著那條老黃狗看。
「實在對不住,這條老狗不懂事,礙您的眼——老奴這就將它趕走。」老全拿腳去踹:「大黃,滾蛋!」
「沒事的大叔。」褚麼手攔了一下:「我就是覺得,這條狗有靈的。剛才我進來,它直愣愣地看我呢。」
老全也沒捨得真踹。
去年冬天在路邊看到這條奄奄一息的老狗,他莫名發善心,給了一口吃的。不想老狗嚼吧嚼吧就站起來,一路跟著他走。;
想著這老狗也沒幾天好活,費不了多糧食,他就養著了。沒想到一個冬天過去,老狗吊著的這口氣經久不息。
每天蹲在那裡打盹兒,什麼正事都不干,皮倒是越來越油水。
後來他還把大黃帶到樓里來看門,公養條看門狗,也算是有個伴兒。
大黃是有靈的,他總覺得自己說的話,大黃都能聽得懂。
他是迎來送往,笑臉逢人的公,但他也有心酸悲哀,一肚子無說的苦楚。有時候會關起門來跟大黃講,大黃的狗眼啊,瞪得圓圓的。
他總覺得大黃是懂他的。
上個月有個樓里養的打手,嚷著要把大黃燉了吃。
他生平第一次跟人紅了臉。
最後還是瓊枝姑娘開口,才沒人敢說再打大黃的主意。;
瓊枝姑娘人心善,樣子冷了些,心裡可和呢。
「這老狗也知道迎貴人呢!」老全咧著風的牙齒笑:「您的貴氣直衝天靈,眼凡胎瞧不見,狗卻靈得很。」
牙齒是那個膀大腰圓、面上帶疤的打手敲掉的,倒是不疼,就是風有點麻煩。
但近來的客人都會因為這風的牙齒樂呵幾聲,這就算是很好的事。
「大叔可別臊我了,真有什麼直衝天靈,那一定是我的窮酸氣。」褚麼淳樸地笑了笑。
他的確是不缺錢花,雖然師父不怎麼給錢,但出門的時候白師叔、玉嬋姑姑都塞了許多,平時小師姑還給他零花錢呢。
但他永遠記得,母親灰頭土臉,在瓦窯里工作的日子。
書上說「一粥一飯,當思來不易」,從小就跟著撿碎瓦的他,是見過汗水滴到碗裡,變白米飯的過程的。;
他沒有過多地關注一條狗。來之前就仔細調查過這座青樓的武備力量,對三分香氣樓超凡力量的支援速度、百花街治武所的響應速度,基本做到心中有數。
在跟老黃狗對視的時間裡,又仔細地探查了這座青樓里的超凡氣息、守衛布局。自認已經是有八分的把握,哪怕遇到最壞的結果,一定要訴諸武力,他也可以妥當地解決這件事。
「房間就別安排了,大叔,您帶我去找人就行。」他一副老實孩子的樣子,本分地道。
老全倒是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很多有份的客人,都不喜歡在樓里採風。走出去馳車山林,泛舟長河,那才雅興呢。
「您要找誰?」他問。
樓上樓下的姑娘,長什麼模樣,有什麼特長,他都瞭然於心。要是貴客的景兒不方便,他得迅速安排一個同類型里更好的。;
「我要找小翠。」年說。
「啥?」老全沒聽明白。三分香氣樓里,哪來這麼土的名字。
「商丘西去一百五十里,河鎮大風鄉老樟村人。今年六歲,離村的時候穿花襖子,綁一條麻花辮,小圓臉,很笑,左邊的眉梢有一顆黑痣,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褚麼認認真真地講完了孩的況,看著老全道:「大叔,麻煩你帶我去找。」
老全放在後的手,已經悄悄做出手勢來,面上皺著眉頭:「我沒聽明白,您說的這個小翠……怎麼在我們這裡?」
「不好意思大叔,是我沒說清楚。」褚麼當然注意到了他的作,但只是老老實實地道歉、解釋:「小翠剛出生就沒了母親,父親也在三歲那年走了,上山打獵的時候,被熊瞎子攆上了……小翠是帶大。還有個叔叔,是個賭,老婆跑了,孩子丟了,天遊手好閒,沒錢了就去老娘屋裡蹭飯。上個月有牙人去老樟村,叔叔就把賣了,換了錢去賭。我打聽到……賣到了這裡。」;
「年郎。」老全已經不笑了,事實證明他想像中的生意並不存在,他請進來的人又窮又天真。
僅存的一點善意讓他開口道:「你要是不喜歡採風,不如回家去。」
褚麼並不是雪的年,但也沒有小時候那麼黑不溜丟。也不知怎麼長的,面上略帶一點焦黃,顯得比真實年齡要一些。
他有一雙細長的眼睛,本應顯得狡黠,但此刻認真地睜著,便顯出一份稚拙和真誠來:「我說了我不是來採風的,我是來找人的。」
他取出一隻錢袋子:「你們買小翠花了五兩銀子,我出十二兩買回來,你們不吃虧。」
「吃什麼?什麼吃?說得老子都了!」
三分香氣樓的打手「老刀」大步走來,一把抓走了年手裡的錢袋子,在手裡掂了掂。沖褚麼一努:「滾吧。」;
他比年高了半個頭。
年抬頭看他:「你收了我的錢,就是認可了這筆易。請小翠過來。我要帶走。」
「老刀」臉上有一條巨大的刀疤,從眉心開到左頰,這也是他日常誇耀的武績。只是眼睛一立,頃便兇狠起來:「老子說的話,你是不是沒聽懂?」
「算了算了,一個不懂事的鄉下小子,讓他走吧。」老全不知怎麼總是想到那句『大叔』,想了想還是上來勸一句。
老刀一個掌就把他扇倒在地:「算算算,你算個蛋!」
前段時間他不過是想嘗嘗香,結果這老貨還敢跟他頂,因此起了爭執,砸了這老貨一顆牙。他也夠手了!結果這老雜種還在瓊枝姑娘面前告黑狀……當他老刀不知道,把他當傻子耍呢!
今天又想在這裡做好人,回頭事鬧大了,瓊枝姑娘又責他。怎麼就那麼壞呢,這老兔爺!;
但是老全倒在了掌下,那不知哪個鄉里鑽出來的土包子,卻還站在面前。
「我聽懂了你說的話,我可以走。但是你要把小翠過來,我才能走。」年郎非常的固執:「你已經收錢了。」
「你走不走?」老刀獰笑一聲,手按在了刀把上。
褚麼平靜地看著他:「人我就走。」
「老刀,不想死就退下。」二樓垂下一道目,面白無須的商丘奉香使程季良,倚欄往下看:「你面前這個是練家子。」
三分香氣樓倒還做不到每分樓都有神臨修士坐鎮,計都城那裡算是頂配。但程季良外樓境的修為,還是能夠把握得了百花街的事。
「耍兒的吧?」老刀瞥了一眼年背著的長條狀武,不以為意:「我也是練家子。」
「他是修士。」程季良呵呵笑著說。;
老刀倒是不說話了,但是也沒有退。
因為程老大也是修士,很強的修士。
從來龍爭龍,鼠斗鼠。他是凡人打手裡的狠角兒,程老大是超凡修士里的強者。
他和修士之間的距離不可逾越,但這種層次的麻煩也不會他來擔。
「小子,從哪裡來?」程季良居高臨下地問。
「河鎮大風鄉老樟村。」褚麼說。
「回去吧。」程季良揮了揮手:「三分香氣樓的確是教男孩變男人的地方,但不是以你現在要的這種方式。」
這時前廳里已經聚來不圍觀的客人,大都笑了起來。
程季良自己也笑:「我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是正當做生意。三分香氣樓是個開心的地方,還是希你在這裡找樂子,而不是吃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