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兩步，琳瑯滿目的攤位瞬間吸引了云葵的眼球。

那些在大人眼中只有小孩才會興趣的兔兒燈、糖畫和泥人，對來說都充滿了新奇趣味。

小時候寄居舅舅家，從來沒有一盞屬于自己的兔兒燈，一句“想要”只會到白眼和謾罵，哪怕只是眼地看著, 出羨慕的表，舅母的唾罵聲都會立刻傳到耳邊。

不敢要, 不敢想, 甚至一度以為想要就是錯的, 這種恐懼和怯懦縈繞著的整個年。

其實有些可憐九皇子，想來也是一種同吧, 因為舅母告訴, 也是阿娘與人通生下的孩子，一個本就不該來到世上的孩子，又有什麼資格提要求呢？

舅母說, 家里養已經花了所有的銀兩，要懂事，要孝順，可后來才知道, 銀兩都是給表兄賭輸了，舅母說的孝順懂事，是要給那老員外做小妾，掙一筆厚的彩禮, 替表哥還清債務，讓他迎娶鎮上的漂亮姑娘。

不愿意，想逃，逃去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哪怕在街邊做乞丐，也有小孩子肯把吃剩的糖葫蘆扔給。

了宮，境遇再不好，也沒有人會指著鼻子罵野種，還可以一點點地攢些金銀，給將來的好日子添磚加瓦。

太子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街邊做糖畫的攤販，開口道：“想要就買，下回再想出宮可就不知是何時了。”

云葵緩緩回過神來，“那我可就買啦？”

太子盯著微微泛紅的眼，低聲道：“嗯。”

云葵了荷包，靦腆一笑：“奴婢只帶了一錠二兩的金子，尋常攤販大概找不開，殿下您看？”

這點小心思一覽無余，太子無奈道：“孤還不至于連個糖畫都吝嗇。”

云葵立刻笑得眉眼彎彎：“謝謝殿下！殿下想吃嗎？”

太子道：“孤不吃。”

云葵見秦戈上前似要稟報要事的樣子，便自己去排隊了。

秦戈朝太子拱手，附耳低聲道：“屬下找到知的工匠問過，千都門燈塔工減料，了關鍵結構支撐，今夜樓頂風大，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塔必然坍塌。”

太子面頓時冷了下來：“人手可有安排妥當？”

秦戈頷首道：“屬下已經安排好了，再過半個時辰，就讓水鏡臺開始唱戲，把燈塔下的百姓全部吸引過去，巡防營的兵也已在暗中分布到位，竭力保證百姓安全，避免人員傷亡。”

太子沉聲道：“你親自去盯著。”

秦戈立即領命下去了。

云葵做完糖畫，回來看到太子面冷凝，忍不住上前問道：“殿下，發生什麼事了？”

太子轉過頭來，“與你無關，你……”

話音未落，太子目停在手里那糖畫的圖案，不是常見的花鳥蟲魚，也不是歷史人，倒有些像……

曹元祿瞧瞧那糖畫，又瞧瞧自家殿下，那鼻子，那，多像吶！

“姑娘這糖畫，畫的可是殿下？”

云葵轉了轉手里的糖畫，眨眨眼道：“不知道啊，我讓攤主畫個俊俏男人給我吃，他隨手一澆，糖人就型了，您覺得像殿下嗎？”

說完還當著太子的面，在那糖人頭上“嘎吱”咬了一口。

太子頓覺顱作痛。

曹元祿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姑娘簡直是膽大包天第一人！

幾人沿著街市一路閑逛，云葵左手提著兔兒燈，右手吃完糖畫，又吃糖葫蘆，還想買些瓜果餞吃。

每次想買什麼，都先去瞧太子的臉，他不說話，便放心大膽地買，沒過多久，曹元祿和德順手里都拎得滿滿當當。

也覺得不好意思的，用自己的小金庫，給師徒倆各買了一盒點心以示謝。

曹元祿朝眼睛，云葵也知道，曹公公這是想讓給太子殿下也買件禮。

可是能買什麼呢？太子殿下什麼都不缺，人又挑剔，外頭的糖果點心看不上，荷包里這三瓜倆棗能給堂堂太子爺買件什麼，還不會被嫌棄？

太子不聲地從上移開目，目落在遠的千都門燈塔。

工部年年修建，年年工減料，今年甚至還用往年剩下的劣質石磚和木材蒙混過關，工部員手里貪大頭，再一層層地剝削，最后只能將燈塔的用料和工匠的薪水克扣到底。

高達百尺的巨型燈塔，著危機，然而塔下行人如織，人人都還沉浸在年節的喜慶之中，渾然不知將要面臨怎樣的災難。

云葵遠遠看到那燈塔，激地拉住他手臂，“殿下，我們去燈塔下面看看！”

太子攔著：“別去。”

云葵愣愣地看著他，似乎許久沒有看到過他這般寒冷酷的神，連這冰冷的嗓音都讓有種久違的心悸。

「是不是我太放肆，惹他生氣了？」

太子聽到的心聲，微微失神片刻，隨即斂下眸中冷，手將那只綿綿的小手握住了，“我們去看戲。”

男人熾熱的掌心將包裹，云葵更覺得心悸不止，尤其是那被他的地方，仿佛一點即著，縷縷的麻化作無數火星在里蔓延。

直到水鏡臺“咿咿呀呀”的戲聲傳來，云葵鼓噪難平的思緒才緩慢清晰下來。

掌心的溫熱分明，有意無意想要回手指，他卻遲遲沒有松手，目只停留在那戲臺上一對含凝睇的男上。

云葵原本還不覺得這戲有何特別之，直到聽那臺上男子喚那子“玉娘娘”，而那泣涕漣漣的子一口一個“謝郎”，覺得有些眼，便聽到人群中有人高呼：“這是寧德侯世子和宮里的玉嬪娘娘！”

此話一出，當即引起一眾嘩然。

“寧德侯府不是因十宗罪被抄家了嗎？難不是寧德侯世子與玉嬪的被皇上發現了？”

“這我知道！謝家與玉家本就是姻親，謝世子和玉嬪娘娘青梅竹馬，后來謝大人了國舅爺，步步高升，得謝世子只能拋棄玉家另娶佳人，玉嬪娘娘這才進了宮……”

“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九皇子其實是謝世子的兒子，現下已經被皇上監了……”

“可別胡說！”

“怎是胡說？寧德侯乃當朝國舅，世子爺也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如今一夜之間便要抄家，想也知道此事不簡單……”

百姓間議論紛紛，再加上戲臺上二人纏綿悱惻、生死相隨的畫面很快吸引了大片目。

比起年年都能觀賞到的燈塔，眾人還是對近在眼前的皇家辛更興趣，百姓們三三兩兩趕來水鏡臺下湊熱鬧。

不出片刻，水鏡臺已然聚滿了民眾，許多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瞧見這里人多，也破頭地過來湊熱鬧，而本該是街上最繁華的千都門燈塔下只剩寥寥數人走。

云葵被太子護到喜鵲橋旁人煙稀之，聽著那戲臺上的唱詞，不免有些擔心。

“陛下不是除夕當晚就封鎖朝殿了麼？怎麼都傳到宮外了？這麼快就有人搭臺子唱戲，今晚過后豈不是人盡皆知了？”

太子握著的手，目卻落在遠，仿佛沒有聽到在說什麼。

云葵順著太子的目看過去，見那燈塔似在風中輕微晃，一時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反應過來后，臉瞬間煞白：“殿下，那燈塔……”

話音未落，太子眸一凜，立刻抬手示意暗巡防營的兵前往千都門疏散百姓。

此時大呼小太容易制造恐慌、引發踩踏，在那燈塔坍塌之前，兵只能以塔下不可久留為由強行驅逐。

等到百姓們三三兩兩散開，幾十名兵迅速拉開一圈兩人高的擋板，將燈塔方圓十丈之完完全全地遮擋。

眾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便聽到那巍峨絢麗的燈塔在高空烈烈寒風中倏然發出一聲蒼涼刺耳的嘎吱聲，跟著，磚石剝落、木梁撕裂的聲音接踵而至，盤桓塔的碩大龍虎燈在寒風中搖搖墜。

人群中一道驚恐尖厲的嗓音突然響起：“這塔是不是要塌了？這塔要塌了！”

這一聲下去，宛若一滴水落沸騰的油鍋，霎時引起不小的躁。

眾人遙遙過去，果然見遠巍峨的燈柱在風中晃，塔不斷有碎石掉落，支撐塔的梁柱發出陣陣駭人的撕裂聲。

眾目睽睽之下，那富麗堂皇的燈塔在一聲巨響之后轟然倒塌！一時間宛如山崩地裂，飛石、燈籠、木材四下飛濺，坍塌的燈柱霎時燃起熊熊烈火。

人群中驚呼和撞在所難免，好在大部分碎石木片都被擋板隔絕在，只有量木屑和煙塵飛向了水鏡臺下看戲的百姓。

暗的巡防營兵立刻前往救火，東宮親衛軍則負責上前安疏散百姓，避免踩踏傷。

云葵眼睜睜看著百尺燈塔在面前轟然倒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方才若是執意去那燈塔下游玩，此刻恐怕早已葬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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