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斷關系就斷關系？”話未說完，就被戚業破口打斷，“你清高，不愿給員外做妾，現在還不是給人當姨太太？連家丁都給你雇上了，怎麼，你家老爺管得，怕你出去人？”

云葵沒來得及反駁，倒是懷青率先出手，將從那群公手里掙出來的男人一腳踹翻，又踩著他的臉狠狠碾在地。

戚業登時吐出一口鮮，牙都撞裂了兩顆。

他滿口沫子四濺：“你便是殺了我，也抹不去那些過往！何況青天白日的，你敢殺嗎？我告訴你，今日你若是不把錢留下，就別想舒舒服服回去當姨太太了！你娘不知廉恥，你也是個小狐子，只要我向你家老爺提上一，往后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四周不百姓聞聲圍過來看熱鬧，懷青與懷竹相視一眼，彼此眼里都了殺心。

戚業瞧見二人眼底的殺意，渾猛一哆嗦，又了聲口：“好阿葵，你把銀子給我，我立刻就走，方才說的那些你就當我放屁，咱們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云葵攥著手指，咬牙道：“我們走，不必管他……”

沒有那麼大的權力，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街殺人，更不想把事鬧大，引來兵和更多的百姓，最后讓太子殿下給收拾爛攤子。

從心里，甚至不想讓他知道這一切。

難得出宮一趟，一個小小的侍寢宮還鬧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來……殿下再寵，也不會想要理會這些污糟事。

然而人往往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

話聲方落，一道高大威冷的影忽然出現視線盡頭。

云葵瞳孔驟，心也跟著猛然趔趄了一下。

秦戈與趙越開路，將圍觀的百姓驅逐開來。

戚業被懷青踩在地上，里罵得更兇：“殺人了！這小賤蹄子要殺親表兄！來人啊……”

話音未落，里就被人強行堵上口巾，秦戈輕車路地將人扣押在地，抬起他右臂猛地一扭，立刻就是一道骨頭錯位的咔嚓聲，戚業霎時滿頭冷汗，青筋暴出，嘶吼聲全都卡在嚨里出不來。

隨后秦戈又以同樣的手法，卸了他另一條胳膊，折了他兩條，戚業渾痙攣搐，當場昏死過去。

周遭的百姓都嚇得魂飛魄散，紛紛遠離，那幾個群毆的公見識過這護衛的狠辣手段，心中無不膽寒，又紛紛看向他后那名高大威嚴的男人。

來人一玄金暗紋長袍，緩步自人群中走來，姿拔，神冷峻，目若寒潭，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場，迫十足。

太子走到近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那癱倒在地的戚業，出如同俯瞰一灘爛泥的厭惡表，隨后緩緩開口道：“帶走，我有話問。”

云葵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也跟著微微抖。

「問話……問什麼？」

「難不聽到方才戚業污言穢語的那幾句，想要確認一遍？」

不知他聽去多，想來該聽的都聽到了，只覺得渾發冷，想要逃離。

什麼“婦”、“許過人”、“賤蹄子”……這些都是他的忌。

不過才與李猛見了一面，說了兩句話，他便已大發雷霆，遑論今日當街被人用這些污穢不堪的詞句辱罵。

秦戈向那群公說明來意，當然沒有提及太子的份，只亮出大侍衛的腰牌，公們自知得罪不起，又畏于他方才對戚業用的那些手段，只得把人給他們先帶走。

云葵低著頭，余看到太子調轉腳步，緩緩朝自己走來。

攥住手掌，沉默地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

然而并沒有等來想象中冰冷的置，而是見他緩緩走到自己面前，不輕不重地說道：“今后誰若敢欺你，無需忍著，亦不必考慮后果，不論是誰，便是當街打死，也有孤為你兜底。”

的心猛跳一聲，抬起漉漉的杏眼，對上他斂去凌厲冰冷，幾乎稱得上溫和的眼眸。

只覺得嚨哽住，千言萬語憋在心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殿下，不要相信他的話……」

在心里低低地懇求。

殿下要問話，那一定是想問與有關的事，戚業那張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方才已經領教過了，這麼多年依舊沒變，定是侮辱阿娘、侮辱……

太子沉沉嘆口氣，上前將攬在懷中，拍拍后背，低聲在耳畔道：“放心，孤能聽到你的心聲，自然也能聽到他的。”

云葵被男人溫熱的手掌安著，繃的才微微放松下來。

太子吩咐懷青、懷竹，“帶夫人先回。”

他聲量不高，卻足夠讓所有人聽清。

云葵腦海中嗡嗡作響，很久之后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那聲稱呼是什麼。

第65章

云葵回到松園, 腦海中還是混混沌沌的，這短短半日，心七上八下, 直到此刻急促的心跳還未停歇下去。

戚業的那些話，自小聽到大，就像陳年結痂的傷口一遍遍被人撕扯開來，早就疼得麻木了，可這并不代表對這些謾罵辱無于衷。

想來是老天爺見過得太如意，非要把重新摔回泥地里, 認清自己的來路，才讓今日上戚業。

不是了宮, 做了宮, 有了賜名, 過上新的生活，就不再是從前的阿葵了。

閉上眼睛, 腦海中都是時不堪的回憶。

被鄰居的孩子圍著罵野種, 給人洗服賺錢，那家的主人嫌出不干凈，點名不要洗, 舅母一口一個“小賤蹄子”，表兄也有樣學樣，自就這麼喊……

直到千辛萬苦逃出那個家，才像溺水之人爬上岸, 哪怕岸上也是荊棘滿地，也比從前幾乎窒息的生活強過太多。

這麼多年從未打聽過舅舅一家的消息，只當他們全都死了，了宮便是與過去的徹底告別。

可沒想到, 頭回出宮，頭回來平州府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竟然就猝不及防地遇到了戚業。

偏偏又在他滿口胡言，滿狼狽、被所有人圍觀笑話的時候，太子殿下出現了。

正是無數次見過他喜怒不形于的模樣，可以保證，在那些漫天污言穢語中，殿下的心絕非表面上那樣無波無瀾。

他一定很生氣，只是抑著沒有發作，周遭氣場依舊冷凝，令人如墜冰窖。

可他卻說會永遠為兜底，不準任何人欺負，甚至還當著眾人的面，稱一聲“夫人”……

那句稱呼甫一落下，能明顯覺到耳邊靜默了一瞬，隨即無數道目落在自己上。

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說這姑娘哪里會是什麼“姨太太”，分明是人家的正頭夫人，人家夫君有權有勢，給撐腰來了。

不可否認，心中的確有一的、自欺欺人的歡喜。

就好像，潑天的謾罵中，有人出來為正了名，也是清白人家出生的兒，是正正經經嫁作人妻的子。

可事實呢？侍寢宮大概還不如姨太太。

不知道殿下為何要那樣喚，明明在此之前，還屢屢不準恃寵而驕，哪怕親口對說出“有意”二字，轉頭卻又不肯承認。

曹公公說殿下喜，想這份喜是有的，在意也是有的，只是不知到了何種程度，也許就像陛下喜他后宮的每一位娘娘，愿意賞們金銀珠寶和份面。

殿下待也是一樣。

或許特殊一些，那也是因為，是他的第一個枕邊人。

可即便如此，太子正妻的份也是萬萬不敢肖想的，那得是高門貴族心培養出來的閨秀，知書達理，溫賢淑，便是連頭發都挑不出一病的子，將來才有可能坐上一國之母的位置。

何德何能，當得起這一聲“夫人”呢？

也能猜到，殿下為何要單獨審問戚業。

大概是有意給一個位份，畢竟要上皇家名冊的人，九族之都得是有名有姓清清白白的，倘若殿下當真查清楚阿娘是如何生下的，怕也不會再抬舉了。

甚至從戚業口中審問出更多信息，例如那個朱員外，說不準他能添油加醋編出許多瞎話來，太子殿下當真能辨別真假嗎？

思及此，云葵深深地嘆口氣。

果然人就該早早認清自己的份，不能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否則就會被短暫的恩寵蒙住雙眼，一步步助長貪心，然后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最終什麼也抓不住。

罷了，這樣也好。

橫豎已經睡到了世界上最英武不凡的男人，過世間頂級的男，也沒什麼憾的。

失去就失去吧，殿下從來也不屬于。

……

松園后山臨時辟出一間刑房，戚業尚在昏迷之中，趙越就將從那些公和其他知人口中打探到的消息盡數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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