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聽見院子里的說話聲,從堂廳里走了出來,笑著說:“這麼熱鬧。”
見樊氏出來,云姝下意識地想從沈既白掌中回手,但他卻不準,反而握得更了。
樊氏和旁的張媽媽開明地相視一笑,便招呼眾人進屋說話。
云婳和云姝一左一右坐在樊氏邊,聲開口:“母親,殿下此次去鈊州辦案有功,圣上召我們回京領封賞,明日便走。”
“這才剛回來,又要走?”樊氏握著云婳的手,訝然嘆氣。
云婳回握住樊氏的手,眉眼彎彎地安:“母親放心,我們會早去早回的。”
坐在司珩對面的沈既白沉眉思索片刻,忽然走到樊氏面前,鄭重地斂袖拱手行了個大禮,道:“伯母,沈某有個不之請。我想同云姝盡早回京完婚,不知可否趁辰王他們這次京,一同前往?”
他要廣邀賓客,風風地將云姝迎進帝京鎮北侯府,要昭告世人云姝是他沈既白的妻。
樊氏怔了一瞬,有些意外,但又似乎在理之中,繼而轉頭看向云姝,征詢的意愿。
云姝沒說話,面頰卻攀上一抹嫣然的緋紅,悄悄垂下眼睫,著帕子的指尖不自主地抖了一下,姑娘家的一覽無余。
樊氏了然一笑,分握住云姝和云婳的手,一上一下疊放在膝上,慈聲應允:“好,那咱們就趁這次一同進京,人多路上也熱鬧,省得日后你們還得特意來接我這把老骨頭。”
聞言,云姝和沈既白不約而同地抬眸,視線織溢滿濃意。
著他,含怯;他凝著,志得意滿。
季歲歡挨著林司坐在司珩旁邊的凳子上,豎著耳朵認真聽著大人們的談話,一聽說要去帝京,立馬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噠噠跑到樊氏跟前。
抱著樊氏的,小臉趴在樊氏膝頭,亮著眼睛興沖沖地問:“外祖母,我和林司可以一起去嗎?”
樊氏笑著想將季歲歡從地上抱起來,但是小家伙又長胖了些,沒抱,只好作罷。
轉而了季歲歡的小腦袋,說:“一起去,歲歡和麟兒都去。不然家里就剩你們兩個,祖母也不放心啊。”
“哇,太好了,能去帝京嘍。”季歲歡騰地從地上站起來,高興得原地直轉圈圈。
顧銘安走到季歲歡邊,拍著小脯保證:“歲歡,等到了帝京,我帶你去吃各種好吃的,玩各種好玩的。”
季歲歡聽著顧銘安的話,心中滿是向往,笑得更開心了,但還不忘加一句:“也要帶林司一起去吃,去玩。”
顧銘安不是很樂意地皺了下眉,他可一點都不想帶那個小白臉。
而此時安靜坐在一旁的林司,完全沒有因為要去帝京而到半分喜,他眉心攢,將擔憂的目投向司珩。
司珩自顧自地啜了口茶,難得沒給沈既白搗添堵。他不著痕跡地對林司頷了頷首,示意他無妨,林司這才心下稍安。
季歲歡蹦蹦跳跳地跑回到林司邊,和他挨著坐,亮晶晶的眼睛里滿是興,問:“林司,我們要去帝京了,你開心嗎?你去過帝京嗎?”
林司側頭看向季歲歡,悵惘地笑了下,卻沒有說話——他當然去過,他便是在那里出生的。
那里本來就是他的家,他曾經的家。
***
帝京坤寧宮偏殿一穿白底紋繡淺絳蘭花宮裝的蘇皇后,靜立在香案前,眼無波地看著面前的佛龕。
探手從香盒中拿出三支香,不急不緩地將香燭攏齊,再慢慢舉過頭頂,對著面前的鎏金佛像拜了三拜。
橙黃的照亮素凈淡雅的容,香煙繚繞間,好似與這靜謐佛堂的融為一,平和得無悲也無喜。
整個大魏皆知,蘇皇后乃是當朝太師之。雖出高門,卻常年吃齋禮佛,為人更是寬厚得連只螞蟻都不忍踩死,賢德之名廣譽四野。
也正因如此,為其子司玨斂獲諸多朝中大臣的信任和支持。
“玨兒,過來上支香,為你父皇祈福。”蘇皇后將香燭端正地香爐,又重燃了三支遞給后的司玨。
今日午時,魏帝忽然在乾清宮暈倒,眾太醫誠惶誠恐地醫治了一下午,魏帝才悠悠轉醒。
縱使這些年各種仙丹妙藥毫不間斷地送進宮,也未能讓魏帝恢復如初,到底是枯木難逢春。
司玨看了眼香燭頂端蓽撥的火芯,輕蔑地吹了一下,狀似隨意地問:“難道母后真希父皇的病能好?”
蘇皇后垂目撣去袖口沾染的一小塊香灰,語調平和得讓人聽不出任何緒:“他終歸是你父親。”
司玨冷笑了聲,隨意抬了三下手臂,便重重將香燭斜香爐里。
蘇皇后將司玨歪的香燭擺正,問:“聽說你父皇召司珩回京了?”
司玨面獰笑地說:“如今朝中半數以上的大臣都站在我這邊,而他不過是一個短命的病秧子,召不召他回來,都改變不了當前的局勢。”
蘇皇后淡淡點了點頭,道:“司珩確實不足為患,但若想事,還是小心謹慎為上,有一個人還是要除掉。”
司玨眼神立時出一狠辣,急問:“母后說得是誰?”
“邑王之子。他父親甘愿為質十年,以換邊疆二十年安定。歸朝之時百姓夾道歡迎,盡世人景仰戴。”
蘇皇后說著,視線慢慢落在供奉佛像的朱佛龕邊緣,深暗的紅,像極了四年前魏帝得知邑王死訊時吐出的……
“當年邑王和邑王妃死后,那孩子便憑空消失般再無蹤跡。如果他還活著,該有八歲了吧。”
蘇皇后收回視線,朝著佛龕里那尊悲憫眾生的佛像,低頭合十雙手,淡淡說了句:“找到那個孩子,以絕后患。”
忽然,殿外傳來一陣瓷碎之聲。原來是進來送茶水的宮婢不小心聽到此番對話,急急退避卻絆倒凳角,打碎了茶盞。
蘇皇后略略皺了下眉,司玨便面沉地走向誤闖進來的宮婢。
“四皇子饒命,皇后娘娘饒命,奴才什麼也沒聽見。”癱坐在地上的宮婢對著近的司玨不停叩首,臉慘白地哭著哀求。
蘇皇后拿起香案上放置的佛經,低聲開口:“佛前勿見。”
“是,母后。”司玨應了聲,下一刻便斷了宮婢的脖子,又在角的溢出之前,將人扔了出去。
殿再次恢復平靜,好似剛才只是飛進來了一只蟲蟻,又無聲無息地消逝。
蘇皇后盤膝坐在佛前團上,素白的手指緩緩翻佛經,眼波所及呈現出憐憫的平和。
黑夜籠罩下的皇宮,靜得波云詭譎。縱使皓月當空,卻仍有它照不到的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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