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詹正獻開過藥方, 沈稚便讓竹苓到同心堂抓藥,自己打算先回家一趟,同阿娘說一聲,結果就被那人直勾勾地盯著, 恨不得在他上盯出個來。
沈稚很無奈:“我昨夜是溜出來的, 阿娘跟前已經解釋不清了, 今日若再不回去……”
裴慎目沉沉:“我現在去你家提親。”
沈稚氣惱地瞪住他,“你能不能別想一出是一出!你若是真去了, 或者哪天自作主張瞞著我去, 我真的會恨你一輩子!方才你還說聽我的, 不要總是步步,好嗎?”
裴慎眸閃了一下,良久之後, 嗓音微啞:“那你還過來嗎?”
沈稚看著他纏著厚厚紗布的手臂, 嘆道:“你先好好休息,別拿自己的開玩笑。”
“好。”裴慎咬牙, “我等你來。”
沈稚沒再說什麽, 推門出去了。
昨夜來時本就是一腦門沖,怕他頭疾發作起來徹夜疼痛難耐,這才深夜過來, 想著能替他緩解一二。今日他頭疾轉好, 又有師父在此, 哪裏需要寸步不離地陪著。
且如今份的確尷尬,孤男寡共一室,說句不好聽的那是茍且, 傳出去不自己面損,還會累及阿娘和整個蘇家。
喜福巷。
沈夫人聽到人回來, 心裏竟然莫名的張。
見自家閨踏屋,眼下一圈淡淡的青影,只怕是一夜不曾好眠,不由得揪心起來。
沈稚抿了抿,知道瞞不過阿娘,早就在馬車想好了說法:“裴大人為救我傷,昨日我實在放心不下,這才過去看看。”
沈夫人瞧面不改,竟看不出什麽異樣。
該說不說,這幾年倒是將表管理修煉得不錯,從前喜怒哀樂可都是寫在臉上的,也算是長了。
“他救你,你擔心他,這也是人之常。”沈夫人問道,“對了,他傷得如何?那神醫可過來了?”
沈稚低聲道:“手臂筋脈被倭寇斬斷了,神醫說能合,但能否像從前那般靈活,還得看之後恢複得如何。”
沈夫人眉頭直皺,沉思片刻道:“那的確是傷得太重了。”
沈稚猶豫了許久,道:“阿娘,我這幾日能不能……到衙門去看看他?我悄悄去,不會人發現的。”
沈夫人心道果然,前幾天還冷冷淡淡搭不理的,結果人家一傷,就跑過去了。
沈夫人挑了挑眉,“就你那跛腳醫,你去起到什麽作用呢?你去他就能好了?”
沈稚就知道阿娘這關難過,“昨日倭寇作,裴大人那些下屬都在外面理後續,衙門裏又沒有能伺候的丫鬟,神醫那邊要抓藥煎藥,我怕他們忙不過來……”
沈夫人輕輕“哦”了聲,“你去給他當丫鬟?”
沈稚抿,“不是,我過去……幫幫忙。”
沈夫人幽幽一嘆:“是,他堂堂巡,手都要斷了,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要你一個小寡婦去。”
沈稚霎時滿臉漲紅,“阿娘我……”
罷了,他到底也是為救閨的傷,一條手臂還差點廢了,沈夫人瞥一眼道:“行了,你也累了一夜,先去好好睡一覺,下午陪我回趟蘇府看看睿哥兒和菡姐兒,然後你再去巡衙門。”
別跟上趕著似的。
沈稚拗不過,只好點點頭。
心裏也得很,回到屋,一閉上眼,就看到那人躺在床上幽幽怨怨地盯著,好像再不過去,他就要發瘋把自己折騰死。
導致沈稚這一天也渾渾噩噩的,連去蘇府也是心不在焉。
蘇忱昨夜為了保護幾個妹妹,手臂了刀傷,蘇菡被倒下來的燈架砸到後背,蘇棠也摔了一跤,膝蓋有些傷,好在都不算嚴重,幾人都了驚嚇,在各自院子裏休養。
蘇棠看到沈稚完好無損,抓著的手道:“還好你昨晚沒去,我們都被嚇死了!”
心裏仍是後怕,拿手比劃,“那麽長的刀,能把人腦袋都砍下來!褚家那個五姑娘都嚇得暈過去了,朱雀橋上死了好多人,秦淮河裏也全泡的人……”
沈稚沒告訴蘇棠自己昨晚也在,就安了幾句,把帶來的玉容膏給膝蓋,免得留疤。
去完蘇棠這裏,沈稚又被沈夫人帶去看另外幾個表妹,大舅母溫氏拉著說話,兩人足足聊了一個時辰。
眼看著天將晚,沈稚心也有些焦灼,但沈夫人并沒有提回家,或者讓先走的意思,反而也拉著一起說話。
溫氏還說起了何淵,沈夫人知他母子被杖責,何淵還被革去了功名,原也沒有放在心上,經這一提醒,才想起這何淵出事竟然是裴慎的手筆。
京中傳他心狠手辣可從不是空來風,這幾日他對綰綰溫和客氣了些,倒讓忘了這人沉殘酷,暴戾恣睢,可從不是好相與的主。
思及此,沈夫人擔憂地看向自家閨。
那裴慎救過,又最是知恩圖報的姑娘,必是那人做過什麽,忍無可忍,懷著孩子也要跑來金陵。
聽聞有些男子殘暴惡劣,時常對妻子拳打腳踢,尤其是酒後犯渾,把妻子打傷打殘的都有。
這裴慎生得十分高大,自家閨站在他邊顯得尤其小,哪裏經得住他的拳頭!他在刑訊上又很有一手,那些朝中大臣都聞風喪膽,難不他對綰綰也……沈夫人忽然想到,綰綰口不就有一道疤嗎!
這裴慎喜歡是真,可暗地裏不知道多折磨人的手段,嚇得綰綰家都不回,也要躲著他!
沈夫人越是深想,越是骨悚然。
在溫氏這也沒有了閑聊的心,說了兩句客氣話,就帶著沈稚回家了。
沈稚覺得阿娘臉不大好看,就很突然,弄得連提出門的膽量都沒有了。
等回到喜福巷,已是夜幕降臨。
沈稚攙扶著沈夫人下馬車,在門口時腳步停了停,“阿娘,我得出門了。”
沈夫人立刻道:“天已晚,你現在過去何統!”
沈稚嚨哽住:“可……”
不是說去過蘇府,就準去巡衙門嗎?那可是阿娘的原話,怎麽又變卦了。
沈夫人乜一眼,“你自己也了驚嚇,不留在家裏好好休息,反倒大半夜去照顧男人,可知男大防,人言可畏的道理?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沈稚:“……”
先前可不是這麽說的呀。
嘆口氣,“阿娘,他是為救我的傷,我心裏過意不去。”
沈夫人道:“可你先前不是害怕他的?他又對你有意,你若再去,不怕他以此拿你?你又是個心的,難道懷著那點激和愧疚,就打算嫁給他嗎?”
沈稚垂下眼瞼,好在天晦暗,很好地遮掩了微微泛紅的眼眶。
“我沒說要嫁。”可又覺得阿娘的態度怪怪的,與從前大相徑庭,“您先前不也願意,讓我同他相試試嗎?怎麽現在又……”
沈夫人厲聲道:“先前阿娘差點被他的溫表象所迷,倒忘了他心殘忍,絕非良配!這一點你自己不也知道嗎?阿娘豈能看著你往火坑裏跳?”
沈稚皺起眉頭,總覺得哪裏不對,阿娘的態度似乎過激了?
試探著問道:“您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沈夫人話到邊又生生咽回去,面上依舊裝作不聲的模樣,“我應該知道什麽?”
沈稚微微松口氣,“阿娘,我自己有分寸的,我若不願,誰也不能強迫于我,何況我後不還有阿娘嗎?”
沈夫人咬後槽牙,“你就非去不可?”
沈稚搖了搖的手臂,“他畢竟是為我的傷,我就去看一眼。”
沈夫人心中暗嘆一聲,只怕今日不準去,也會像昨日那般夜裏去,大不中留,如今可比從前有主意的多,自己從金陵走到盛京,生了孩子,還開了醫館,總之不是能管束的了。
不過該把關的還是得為娘的來把關,還在這呢!哪能讓自家閨給人欺負了去。
沈夫人思慮片刻,故意試探道:“你這麽晚過去,不怕他欺負你?”
沈稚無奈:“他手都不了,怎麽欺負我?”
沈夫人道:“這不是只傷了一只手嗎,還有一只手,他若是打你怎麽辦?”
沈稚簡直哭笑不得:“他怎麽會打我呢?阿娘,你都在想什麽。”
沈夫人若有所思,“他沒打過你?”
沈稚覺得很離譜,“……怎麽會,他打我做甚。”
沈夫人瞧表不似說謊,心中愈發好奇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罷了,那裴慎畢竟是的救命恩人,至于可有對施暴,也不過是沈夫人自己的猜測,聽說沒有,沈夫人也就稍稍放心了,閨應該還不至于這麽笨,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
“行了,阿娘攔不住你,”沈夫人道,“不過你切記一點,萬不可他欺負了你去!遇到什麽棘手的,自己解決不了的事,立刻回來找阿娘給你做主!”
沈稚趕忙點頭,“我都明白,多謝阿娘。”
巡衙門。
裴慎聽到門口靜,今日第八百次朝外看,結果進來的又是桓征。
桓征迎上自家主子刀鋒般犀利的眼神,著頭皮上前稟報:“夫人同沈夫人去了蘇府,蘇府也有幾人昨夜傷,夫人只怕就因這個,在那邊絆住了腳。”
裴慎漠然地收回目,冷聲道:“你出去。”
桓征趕忙拱手應是。
他不得趕走呢!夫人不來,這七月的天,屋都似冷若寒冰,尤其主子那暗湧的眼底,人看一眼都覺得寒直豎。
才過片刻,藥房說藥煎好了,詹正獻把端藥這個艱巨的任務給了他。
桓征:“……”
不說了,命苦。
他在心裏呼喚了一萬聲“夫人快來”,一腳才剛擡出門,竟然當真看到沈稚過來了。
他都以為是做夢,直到沈稚將他手裏的托盤端走,輕聲說了句“我來吧”,桓征得恨不得落淚,“還以為您不過來了。”
沈稚邊走邊問道:“他今日可有按時服藥?”
桓征點點頭,“原本您不在,主子也不願服藥,但最後還是聽您的話都吃了。”
裴慎按著太,顱牽扯著千萬縷的痛,再次聽到外面嘈雜的靜,有一瞬間忍不住要發怒。
但當屋門一開,清淺的腳步踏進來,夾雜著輕微的珠翠聲,似乎是耳珰撞的聲響,他的心才緩慢地平靜下來。
但接著又是一整日積攢下來的惱怒!
他眼都沒睜,悶聲道:“你可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