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便是這麼個萬無一失。

收宴上，九曲臺中，刺客，猛虎出，未來的秦王妃重傷昏迷不醒。

蕭昶斷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也沒有膽子想會是這樣的結果。

退一步，若是一了百了，斑斕虎當場咬死蕭晏，或許還好辦些。

現如今，傷最重的是蕭晏十月里要迎娶過門的妻子。

而蕭晏在休整一晝夜后，顯然沒傷到也沒驚到。此刻，正在紫英殿論政。

其實有何好議的，楚王蕭昶出了這麼大的紕，反之秦王座下保證夏苗安全的兵部和城防軍則將滿朝親貴文武護了個周全。

一個有功之臣向一個有罪之人討伐，哪還要他親自開口。

殿中議了不過一個時辰，便定了下來。

對楚王罰俸一年，原萬戶食邑減為七千戶，降親王為郡王，同時罷黜工部侍郎一職。

發俸，減邑，都不重要。

降爵、罷職，卻格外致命。

然蕭晏也沒允楚王一派的人求，便自個開了口，道，“陛下不必罰如此之重，辦差難免疏，且留五皇兄職，免罷為貶。就為工部郎中，戴罪立功。”

明榮暗辱。

左右蕭昶犯得不是死罪，不會傷筋骨。

天子如此降罪，不過是給秦王府、給滿朝文武一個待。

待過段時日，尋個由頭便又將他扶起了。

既如此，這樣的事還不如自己做。

還能顯得仁厚大度幾分。

蕭晏又道，“昨日一頭斑斕虎尸首分離死于九曲臺，另一頭趁逃離，至今不曾捕獲。斑斕虎是何習，吾等都有耳聞。”

出雙對，聞識人，不死不休。

滿殿員皆回過神來，不由三兩私語。

斑斕虎且慧過尋常牲畜，恐要尋人報仇。

“還請父皇鑾駕早日回宮，以防萬一。”蕭晏恭謹道，“至于五皇兄還請留下，著人逮捕斑斕虎，以絕后患。如何？”

“原也也不是非要皇兄留下，實乃臣弟不得，只能留在驪山上。故而還請皇兄相伴幾日，以消除心中惶恐。”

“你如何不得？”蕭昶一萬個不愿意接這活。

正四品的侍郎被貶至從六品郎中。

戴罪立功還給了這麼個差事。

秦王殿下看著寬仁友善，實則一肚子裹刀。

話和事，做得漂亮又狠辣。

“醫診斷弟妹傷重。”蕭晏不怒不斥，“短時間經不住車馬顛簸，挪不得。臣弟與夫妻一，自然相陪。”

聞得這廂理由，莫說蕭昶，便是蕭明溫也說不出個“不”字。

蕭昶犯錯在先，且一想到近侍的回稟，那日九曲臺上險狀，遂也當真氣惱。

蕭溫明著蕭昶，揣測刺客之事亦多半出自他之手。

奈何沒有證據。

索沒有證據。

否則戕害手足、手足不睦的事算坐實了……

大鄴開國才數十年，斷不能后繼無人。

他的目在蕭晏上停了一瞬，要是能將上頑疾去了……

“就按秦王所言。”蕭明溫拍板，“鑾駕即日啟程，留一隊軍協助五皇子。”

軍留下，是襄助，亦是監視。

且別再打起來。

一時間，索二人皆無此心。

蕭昶自是一心想著捕獲斑斕虎復寵，蕭晏則全心記掛著葉照。

這日能來紫英殿，削弱蕭昶實力，亦是蘇合所言，讓他騰出了片刻功夫。

蘇合道，葉照雖挨了一掌，傷到臟腑，但林方白和鐘如航聯手相救，總算沒有傷到底子。而外傷雖多，除卻肩骨臼其余尚好。唯有脈象舊細沉冗雜，當是心神不定之故，左右不日便會醒來。

得此言，蕭晏心下稍安。

果然，葉照醒在鑾駕離去后的第三日。

八月二十四，山中已經轉涼。

這日晚膳時分，蕭晏在寢殿外堂用一盅小米粥，一旁還有他剛做好的棗泥餡米糕。下午，司膳本已經備好膳食，卻不想蕭晏了膳房，自個做了粥和點心。

三日，其實并不漫長。

但是只要見毫無生機地躺著，即便再多的人同他說，無恙，很快就會醒來。他都覺得害怕。

前世，那窒息像吐信的蛇，纏繞著他。

他看著，不知道自己該坐下陪，還是該一，亦或者和說說話。

第一日從九曲臺抱回的時候，他給了，還給洗了子，洗凈跡。可是后來，他就不敢再。

他怕和上一世一樣，巾帕到哪，哪里便滲出來。手到哪，哪里皮便是破損的，骨頭是斷裂的。

他讓醫上前，自己退在后面。

關于死亡這件事，大概是他兩輩子都邁不過去的坎。

是他生命里最大的懦弱。

他面對不了。

如今，醫都撤了下來，除了蘇合早晚切脈，這千象殿便只有他兩人。

他枯坐一晝夜，實在覺得手足無措，終于在今日下午忍著心慌了膳房。

養尊優，金尊玉貴的秦王殿下，其實是會煮羹湯的。

而且煮的非常好。

譬如眼下這盅粥，香稠適中，顆粒飽滿。配的一碟米糕，糯馨甜，口即化。

但是他其實吃不了這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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