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咬牙切齒，心中滿是對李慎的怨氣。

    要知道鬆鶴堂在二院，袁真晚上從宅跑過去，全然不把王府規矩放眼裏。

    穿得跑解馬似的，要是遇到侍衛府兵，怎麽個說法？

    “要臉”二字本不在心上。

    嬤嬤見屋裏沒別人，便說，“這好歹是長公主使出來的人，怎麽這種作風？老奴真不敢信。”

    “正是使出的人才敢這樣，自己的事您老打聽打聽，好聽嗎？”

    王珍兒知道上次會麵自己沒如長公主的意，便給自己吃暗虧。

    不必出麵就把王府攪得天翻地覆。

    這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慎喜歡。

    這才是袁真能在府裏如魚得水的本原因。

    並非因為有長公主撐腰。

    也正是這個原因，珍娘才不和計較，否則上就是公然和李慎板。

    沒那麽蠢。

    且忍袁真一忍，先得意幾天。

    隻要公布了太子歸屬，不管是不是李慎，珍娘都會出手收拾了這個小賤人。

    嬤嬤卻不想再忍，要為自家小姐出頭，教訓教訓這個狐貍。

    ……

    袁真姑娘喜歡住在高，王爺將星月閣給了，又嫌屋頂的青瓦不亮，重換了琉璃瓦，由著布置得金碧輝煌才往進去。

    嬤嬤進了小院，隻覺得這隻狐貍把整個王府的好東西都搬來了。

    裏頭豪華得越格了。

    真姑娘“坐”在梨樹底下，並不是坐，而是側臥——樹下擺著塌，寬大舒適，塌上放著金線靠背。

    一個全妝的貌小旦對著咿咿呀呀唱。

    “你的調門錯了。”要笑不笑指點小旦，“明兒出醜了別說是我教的。”

    那戲子一開口，原是男旦，嚇了嬤嬤一跳。

    這是真不要半點禮法了嗎？

    沉著老臉，“哪裏來的男子？誰你進宅，王府宅是你一個戲子隨意進來的？”

    戲子趕跪下，正分辯，真姑娘替他答道，“我進來的，他夜裏住鬆鶴堂，住兩天了。”

    說罷，一雙黑眼睛滴溜溜看著嬤嬤。

    李慎說過——別拘著真姑娘，想玩耍由玩。

    住鬆鶴堂擺明王爺知道此事。

    鬆鶴堂在二院，王爺可沒說過男子可以進宅。

    “他是外男，誰同意也不能進後宅！”

    “來人，把這個不知輕重的戲子拉下去，重打二十板子。”

    過來兩個使婆子不顧戲子喚，拉下去，真就打了起來，才幾板子下去就打得戲子屁開花，漬把子都沾了。

    真姑娘隻歪靠在那，不不勸，眼瞧著戲子被嬤嬤發作得死去活來。

    臉上掛著一抹淺笑，仿佛戲子被打和無幹。

    “嬤嬤，我與你無仇，故而勸你一句別打壞了他。”袁真倒了一盞清，一口幹掉。

    嬤嬤聞到淡淡帶著花香的酒氣——

    妖！一大早飲酒！再看衫不整，領口大開，口著鬆石綠的抹，腰上隻鬆鬆係著條紗帶，連這個老婆子都覺臉紅。

    大白天和一個男戲子混在一，不知道的以為進了青樓呢。

    這樣不知恥。

    嬤嬤自以為抓住真姑娘痛腳，要好好收拾。

    幸而王珍兒聽到消息，趕過來，進院便喊，“住手。”

    “嬤嬤，王爺說過由著，不管是壞了規矩，還是做了別的事，別管。”

    王珍兒看了袁真一眼，拉著嬤嬤要走。

    袁真也歪著頭瞧著，臉上並沒有爭寵占了上風的子應有的那種得意。

    見珍兒進到院，方才起，丫頭拿件外套在上，以手代梳攏攏頭發，過來行禮。

    腳步有些踉蹌，“給姐姐……給王妃請安。”

    “妹妹請起，一大早就飲酒對子不好，妹妹這是作什麽？”

    王珍瞟一眼被打得快咽氣的戲子。

    “我是歌伎，專為長公主譜曲唱歌，也跳舞。”理了下發，莞爾一笑，嫵非常。

    “這是長公主最喜歡的男旦，我在給他排戲，過兩天長公主要請人欣賞新戲。這戲可有趣呢，是長公主親手所寫。”

    又瞟了戲子一眼，“可能要重新下帖，我看他過兩天登不了臺。”

    嬤嬤這才知道真姑娘說的那句話不是戲言——

    “別打壞了他。”

    “小妖，何故不早說，故意陷害老。”嬤嬤被氣壞了。

    “嬤嬤留空給我說話了嗎？上來便罵人，接著就打起他來。嬤嬤認定我敗壞王府門風，完全可以稟告王爺，要打要罰，悉聽尊便，我還不樂意住這窮酸破地方呢。”

    這句話更把嬤嬤氣得快要撅過去。

    “嬤嬤要是不經氣，勸您老別來星月閣，氣出好歹，難的還不是你家小姐？”說得真誠，因而更氣人。

    不過聽說話倒像知道王妃許多事。

    珍娘人扶著嬤嬤回主屋，對袁真說，“真姑娘，嬤嬤老糊塗了，你別與計較，幫說幾句好話，別怪。”

    珍娘省卻了話裏所指人，“王爺和長公主”莫要責怪老嬤嬤。

    “我才不和計較，便是姐姐怪罪，袁真也能住。”

    行個禮，“王妃慢走，妹妹冠不整就不送了。”

    王珍兒走出院子，聽到背後真姑娘人。

    “來人，給波妞治傷，他要死了誰也別好過。”突然聲俱厲起來。

    不是不厲害，是不屑和們這些人厲害。

    寵妾滅妻是醜聞，以前瑛娘得寵時，父親還能手。

    這個人，父親手也不管用，再說長公主也是保李慎的，父親不會管。

    哪怕全京師的人知道這人爬到王妃頭上，也沒人說李慎的閑話。

    誰這人是長公主撐腰給的心人？

    多人不得把真姑娘賞給自己呢。

    袁真把波妞丟在宅，自己進宮去。

    上次因吃的飯食不合胃口大發脾氣，長公主又賞了個袁真素日喜歡的廚子給恭王府。

    這是天大的臉麵。

    晚上李慎回來，等了許久，袁真才回來。

    走到紗屏後更，一件件將服掉，出妙的剪影。

    看得李慎忘了問話。

    更過，走出來，將一張紙丟給李慎。

    “這名單上的人都是長公主的嫡係，你留意折子，誰沒上過折子保你，把名字記下來，回頭給長公主殿下，會理。”

    “今兒，宅管事嬤嬤把波妞打了。”

    “大後日長公主的戲恐怕要往後挪。”

    “哦？什麽戲？”李慎細看名單，長長的一串名字，淨是些元老級的人，看得心花怒放。

    “親手寫的《合歡殿》。”

    “那肯定也會請咱們去。”

    “你沒聽到嗎？波妞登不了臺！”袁真用細長的手指點著李慎的腦袋。

    “他被打殘了。”

    李慎這才意識到事的嚴重。

    長公主的帖子都發出去一大部分，唱戲的角兒被自己府裏打傷了。”

    他大怒，起就向外走。

    “別走。”袁真輕飄飄一句話喊住了他。

    “先看看波妞去。”

    李慎乖乖跟著袁真向廂房走去。

    進了門，隻見波妞正在晾傷，屁被打得皮開綻。

    李慎失地長出口氣，恐怕是登不了臺的了。

    唱戲不是大事，惹惱了長公主是大事。

    他隻得寄希於袁真，卻看到自己的小妾眼睛裏閃著詭異的亮看著波妞傷的皮。

    “多像綻開的之花。”兩片薄的吐出幾個字，又低又輕出口就散在空氣中，卻如一支利箭刺了李慎的心髒。

    他腦子裏像綻開了煙花，心底又像遭著捶鼓似的，砰砰作響。

    袁真癡迷地看著還在流的傷口，問波妞，“我能幫你上藥嗎？”

    波妞疼得以頭撞枕，“老子連貴妃室都進得去，王爺家的門檻太高，小人不該進來排戲。”

    他“嗚嗚”地哭，涕淚橫流聲音怪異——

    原是為常駐宮裏唱戲，被淨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