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瘴氣沼澤來自遠古的，最原始，最純粹的恐懼，也是齊漆七課程的一部分。

用葉的話來說，對未知到好奇，並且求索是人類初意識以來最原始的本能，而對生存，對威脅生存的任何事則有著原始的恐懼。讓齊漆七這份恐懼，是在追尋生命演化歷程裡，對世界的知。

那些灰濛濛的瘴氣，冒著氣泡，發出奇怪聲音的沼澤泥潭，都曾掩埋過數不清的遠古生命，並且沒有隨著時間消磨在歷史長河中，而是在這與世隔絕的荒原裡，以另一種方式被保留了下來。

在這樣一個危險的地方行走，無疑是在考驗神承力與注意力的集中度。

在外層還好，一走進中心地帶後，齊漆七立馬到了完全不一樣的存在。濛濛的瘴氣中，每一一縷都含著某個說不出名道不出的存在的恐懼本能。這種恐懼本能隨著他的闖，迅速將他包裹，使其嚴重萎，以十分質樸的方式去這些恐懼。

這是神上的極大摧殘。

齊漆七每走一步，都要會一次遠古生在面對生存考驗時的恐懼。他的意識、神本能化爲一又一陌生的遠古生，被飢考驗，被天敵鞭笞，遭遇生育危機，面對浩天災。他的意識化，被撕咬碎片然後吞噬殆盡，被發的火山、天降的雷霆、呼嘯的熱氣旋等種種天災焚燒、碎、碾。

來自於神的痛苦遠遠大於上的痛苦。對於一個修仙者而言，苦痛可以有很多方法去抑制，但神苦痛沒有那麼多辦法，因爲比起，神更大程度上代表一個人的存在。齊漆七所遭遇的原始恐懼，就是直指本質存在的。

最煎熬的，莫過於一面要承持續不斷的原始恐懼帶來的神高，得不到休息的同時，還要集中注意力提防腳下，免得一腳踩進潛藏在雜草之下的沼澤泥潭。齊漆七覺得非要說個更加痛苦的，那就是自己現在痛不生，而前面的葉跟在散步賞景似的，還時不時就回頭皺著眉催促快點快點。

“沒有心啊……”

齊漆七哭不出來，因爲多做一點表，都會讓神更加痛苦。

“你說什麼？”葉轉問。

齊漆七悶著，一聲不吭。

“一個大男人，說話跟冒泡似的。”

“呵。”齊漆七冷笑一聲，立馬就遭到更加沉重的神刺痛。

葉指著一沼澤泥潭，“你知道爲什麼這些地方，滿載著遠古的恐懼嗎？”

“不知道。”

“世界形初期，每一次生命的大選擇都是一次盛況，但這樣的盛況往往是規則更加穩定的結果。”

要用科技文明的話語來說，就是打補丁，修的結果。

“也就是平常所說的世難。”葉說，“每一次世難過後，都有螻蟻倖存。倖存的螻蟻，會快速演化，向著更高級的方向發展。但同時，也會有數不清的生命，在世難的摧殘下，崩毀，不留任何活路。你所能到的恐懼，絕大多數來自世難下，弱小者的慟哭。”

齊漆七頂著神刺痛，罵咧咧地說：“你跟我說那麼多有什麼用。”

“有用。因爲你也是弱小者。”

“不敢茍同。”

“弱小者當然覺得自己不是弱小者。”

“呵，任何一個強者，曾經都弱小過。”

“但在規則選擇前，又有什麼不同呢？”

齊漆七說：“那就挑戰規則。”

葉忍俊不，“真不愧是個愣頭青。”

“不然還能怎麼辦。規則限制人，不去挑戰規則，還能怎麼辦？”齊漆七語氣有些急躁，“你總是給我灌輸一些順應天命的東西，總是說什麼逆天而行是弱者的臆想。但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還能怎麼辦，不去挑戰，還能怎麼辦！任由規則將自己吞噬嗎！你告訴我啊！”

齊漆七大聲質問。

葉停下腳步，轉過，十分認真地看著齊漆七，“你如果真的那麼想，並且會一直朝著那個方向前進，我不會吝嗇我的讚賞，並且會不餘力給你最大的支持。但可惜，你只是爲了反駁而反駁。你本不明白什麼逆天而行，不明白什麼挑戰規則，只是爲了反駁，說出這種聽上去了不起的話來。”

齊漆七愣住，張想說話，但發現自己心裡的話，沒法去反駁葉。

葉冷笑一聲，“齊漆七，你甚至不知道如何逆我而行，從你裡說出來的逆天而行，真的有分量嗎？你自己都不信吧。”

葉在教導齊漆七，在訓練他，要的當然不是類似於中二年“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熱上頭，要的是一個完整的，系統的，向規則發起挑戰的能力長過程。什麼僅憑戰前一兩句大吼大就能種逆天而行的熱事蹟，還是存在於臆想當中比較好，如若真的蠢到去信了，那可真是可悲。

齊漆七的年任反叛，讓葉不由得想起曾經見過的董鼕鼕。那個的姑娘，有著一顆十分純粹的變強之心，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踏實，從來不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更加不會在前進路上給自己設限。

齊漆七背上沒有扛著萬鼎那樣的重，但著數不清的自己設限的枷鎖。

打開這些枷鎖，是葉給他的一堂大課。他當然不會直接說這麼做是爲了幫你打開枷鎖，畢竟許多事說出來後得到的效果往往是相反的。這好比要給某人準備一個驚喜，但是提前說了“我要給你一個驚喜”這樣的話。

齊漆七無法從話上去反駁葉，畢竟葉是個教書的，扯理有一手，他只得再次強調：

“所以，讓我那些什麼原始恐懼有什麼用？能讓我變強？”

“能讓你變聰明。你現在太蠢了。”

跟齊漆七這種乖張的傢伙說好聽的話，只會助長其火焰，狠狠敲打纔是關鍵。

說完，葉不等齊漆七繼續耍皮子，加快速度，大步超裡面走去，邊走邊說：“最好跟上，我對你的庇護是有範圍的，落下了，自己就做好爲沼澤一部分的心裡準備吧。”

說著，他冷漠地看了一眼，“不要覺得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死掉。”

齊漆七知道，葉沒有說假，他是在這段時間裡切會到了葉的“說一不二”。

也不鬥裝狠了，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從瘴氣沼澤中心地帶離開後，後半程的力小了許多，雖然還是很痛苦，但也不至於滿頭大汗，虛弱得跟幾天幾夜沒睡覺似的。

後半程一句話都沒說，齊漆七漸漸地也形了去會原始恐懼的意識。大概真的到了葉的影響，嘗試著換一種角度去考慮世界本與萬的相關係。當然，他現在的理解還是淺陋的，但也總算是有了個方向正確的起點。

越是往這方面想，齊漆七越覺得葉可能是對的。這種覺讓他很不爽，一個讓自己討厭的人說的話自己不得不去承認並且奉行。

臨近瘴氣沼澤的終點時，葉突然停了下來。

齊漆七立馬心裡一，這傢伙是不是又要整人了。

“齊漆七，想不想——”

葉話還沒說話，齊漆七直接搶答：“不想！”

葉友善一笑，“不想休息啊，那就直接進正題吧，課終考驗——最純粹的恐懼驗。”

齊漆七瞪大眼，一顆心瞬間掉谷底，“我去你大爺的！你本來想說‘想不想驗最純粹的恐懼吧’！”

“啊？有嗎？”

“！”

葉一個大步上前，一掌把齊漆七按進旁邊的沼澤泥潭裡。

齊漆七立馬吃了口泥，“你想殺了我啊！”

葉虛假地笑著，一腳將他踩了進去，徹底被沼澤泥潭淹沒。

齊漆七被吞噬得乾乾淨淨，被沼澤泥潭淹沒，也是被絕對的原始恐懼所淹沒。

他的意識迅速被泥潭中揮之不去，即便諸佛也難以超度的各種怨念、恐怖、驚慌、憤怒等一切生命的負面緒淹沒。

葉站在上面，看著沼澤泥潭，除了時不時冒上來的氣泡，什麼反應都沒有。

表面，看到一點齊漆七的痕跡，任何他所留的氣息，在原始恐懼面前，都脆弱得像劣質瓷。

沼澤之下，齊漆七失去了一切驗，淹沒在恐懼中。此刻，他好似化爲恐懼本，除了恐懼，什麼都沒有。他甚至無法意識到，自己作爲人的存在，作爲齊漆七所代表的一切。

“世難來臨的前一刻，萬在思考什麼？”

“世難來臨後，萬又在思考什麼？”

“除了恐懼，什麼都沒有嗎……”

齊漆七的三問，如同無之地的三道。

在佛教的傳說中，世間有三道，一道用來驅散黑暗，一道用來照亮，一道用來期盼希。

齊漆七想，恐懼是最原始的緒興許是沒錯的，但是這一定會是負面的嗎？因爲恐懼，所以生命要不斷進步，去對抗恐懼本，任何對生存的威脅，都可能是促使進步的條件。

那麼，恐懼過後，該做什麼呢？

齊漆七忽然就理解了葉安排這趟課的目的，或許並非讓自己恐懼，而是去思考恐懼過後，該做什麼，這大概也是會突然發起這什麼課終考驗的原因吧。這個問題的答案……

“恐懼過後，要消除恐懼吧……”

這是齊漆七回答。但回答只是一種想法，如何實現纔是最關鍵的。這可不是說消除就能消除了，畢竟是最原始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齊漆七不是一個優寡斷的人，這一點可以在他之前跟大野豬的搏擊中看出來。

既然最原始的恐懼，最純粹的恐懼是對死亡的恐懼，那就死一次吧，死一次大概就不會怕了。

他是個怕死的人，但怕死本就帶著一個“怕”字了。所以，這並不能阻擋他在完全恐懼中所決斷的想法。

修仙者自殺可簡單多了。

崩毀自己的，再掉自己的意識即可。

葉在上邊兒，忽然聽見沼澤泥潭下傳上來一陣炸聲，接著泥潭就被掀起數十丈高。葉腳步一側，就躲開了炸的威力。

看著彌散在空中的齊漆七的殘存意識，葉咂舌，“嘖嘖，還有種。”

“雖然方法蠢了點，但勉強算是及格吧。”

葉招手，將齊漆七崩碎城無數道的意識全部收攏過來重聚。意識可以重聚，但，已然被炸的威力焚燒了個乾乾淨淨，空氣中海瀰漫著油氣。

稍後，葉再在泥潭裡挖一大團泥，照著齊漆七本來的模樣了出來。

手指輕輕一點，便備了生命的活。

隨後，把重聚的齊漆七的意識扔進去，於是，一個死而後生的齊漆七出現了。

齊漆七僵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接著十分不練地了自己上下，驚喜道：“我沒死啊。”

“死了，但沒死。”

齊漆七疑問：“但我記得我明明崩毀了纔是，爲什麼？”

“我給你了個新的。”

齊漆七愣了愣，下意識問：“怎麼的？”

葉指了指旁邊還剩下的沒用完的沼澤爛泥，“諾，就用這泥的。”

齊漆七看著散發著惡臭，還有各種蟲子翻涌的爛泥，呆了好一會兒，接著瘋了似的大吼：

“葉，我跟你不共戴天！”

葉說：“你居然還嫌棄，我給你新的比你之前那副羸弱強了不知多。說你現在的基本素質是天下第一也不爲過，好傢伙，這就恩將仇報了，以後那不得把我挫骨揚灰啊。”

齊漆七愣了愣，一臉狐疑，“天下第一？有那麼玄乎嗎？”

“保二爭一。”葉當然還是覺得師染那副就素質而言潛力更大。

“你會這麼好心？”齊漆七鄙夷道。

葉氣笑了，“我要是但凡有點惡意，你這蠢東西當年第一次見到我就被我打殺了。”

齊漆七認慫，仔細驗起自己的新來。

畢竟是新的，初次使用還不悉，作不協調，上下彆扭得很，做出些稽而醜陋的作，看得葉忍俊不。

稍後，齊漆七臉上冒出紅，“好像，是要更強一點。”

“一點？”

齊漆七攤攤手，不服氣地說：“好吧，是比我之前的強多了。但那又怎樣，你永遠得不到我齊漆七的認可！”

葉翻了個白眼，“給點糖吃，就把你慘了。德行！”

說完，轉朝沼澤外面走去。

葉剛轉，齊漆七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之得意，心裡滋滋地想：

“這大概就是劫後餘生，破而後立吧。”

高興歸高興，實際點的，齊漆七漸漸覺，貌似葉對自己勉強能說得上不差吧，大概？

起碼，他教的都是真功夫。

沒有經歷過世紀劫難的齊漆七，現在或許比絕大多數人，都更能理解世難的本質在於——讓世界與萬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