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默怔怔瞧著他,一時竟尋不著自己的聲音了。
周圍人聲鼎沸,仍舊是一派異國的喧囂。有幾名金發碧眼的洋在邊上追逐打鬧,其中一個被小夥伴追趕著,尖著朝沈默的方向跑過來。沈默直楞楞的忘了躲避,被他沒頭沒腦地撲在上。
接下來似一場連環車禍。沈默被撞得後退幾步,又翻了後的遮傘,恰巧一個侍者從旁邊經過,手中端的飲料灑出來,一杯熱牛盡數潑在了沈默手上。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秒,沈默卻像被人按了慢放鍵,思維變得遲鈍緩慢,灼眼的下,所有人的作都變為慢鏡頭,一切細節都被拉長放大。一片混中,他看到季明軒出微訝的神,接著大步朝他走過來。
直到季明軒握住他的手,沈默才醒過神來,發覺被燙傷的手火辣辣的疼。他終於出聲道:「季先生……」
季明軒沒應聲,只低頭去看他的手,見他手背上紅了一片,不由得皺了皺眉,直接拖著他離開泳池,往酒店走去。
路上遇見形形的人,沈默什麼沒想,只管跟著季明軒走。
季明軒將他拉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沖他的手。冰涼的水流過手背,水聲嘩嘩的響。沈默抬頭看向鏡中的季明軒,又道:「季先生。」
季明軒到這個時候才同他說第一句話,卻只是極輕、極輕地「嗯」了一聲。
只是這一聲,沈默不安的心忽然落了地。
季明軒垂著頭,專注地盯著他的手,微紅的手背被冷水沖得有些發白,沈默道:「季先生,可以了。」
季明軒仍舊握牢他的手腕,說:「再沖一會兒。」
說著,抬起眼睛匆匆瞥了沈默一眼,又迅速地轉開去,道:「你沒怎麼變。」
沈默明正大的過鏡子看他,用目描繪他側臉的廓,說:「季先生也是一樣。」
季明軒突然松開他的手,取出手機來打了通電話:「對,是我……應該是燙傷了,拿醫藥箱過來……」
中間又停下來指揮沈默:「繼續沖。」
沈默只好繼續用冷水沖著手背。
幾分鍾後,酒店經理提著醫藥箱趕過來,頗為恭敬的開口道:「季先生。」
季明軒微微頷首,跟他談了幾句,從醫藥箱裏找出一支燙傷藥膏。
沈默察言觀,立刻猜到他就是這家酒店的投資人。
季明軒打發了經理,扭頭對沈默道:「這裏線不好,去外面藥吧。」
沈默便又跟著他走出去。他們在大堂裏找了個靠窗的沙發坐下了,剛坐下不久,就有侍者端上了咖啡。
季明軒沒理會,只捉著沈默的手慢慢塗燙傷藥,一邊抹一邊問:「來S島旅遊?」
語氣淡淡的,像一個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沈默答:「我重新開始畫畫了,出來找點靈。」
季明軒點點頭,說:「S島的風景不錯……」
他隨意提了些島上的風土人,沈默也很配合,附和著聊了聊沙灘上的落日
、懸崖邊的海景。兩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竟也聊得像模像樣。
後來季明軒停了一下,問他道:「你是一個人來的?」
「是,只有我空得很。」
「什麼時候到島上的?」
「就是前幾天……」沈默說到一半就頓住了,沒再說下去。
要怎麼說呢?說他特意選在季明軒生日這天跑來S島?
沈默耳發燙,端起咖啡杯來掩飾了一下。
兩人之間又無話可說了。沈默不敢問起季安安,他在國聽到過一些消息,知道三年前就已經……季明軒只有季安安一個親人,不知是怎樣的傷心?就連沈默也難了好幾天。後來他招人時錄用了大學剛畢業的楊月,也是因為活潑的格跟季安安有些相像。
季明軒塗藥的手勢很細致,但他作再慢,這藥總有塗好的時候。他塗完了藥,將沈默的手看了又看,說:「好了。」
沈默呆呆的說:「哦。」
不知道接下來該道謝還是道別?
季明軒並不松開他的手,臉上的表人捉不。
這時候響起來一陣腳步聲。
沈默看見一個三四歲小男孩朝這邊跑過來。他頭發烏黑,白皙,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著,上穿著合的小西裝,遠比泳池邊那幾個洋更為漂亮。
他邊並無大人陪伴,卻徑直跑向季明軒,一頭撲進他懷裏,仰起臉道:「Dad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