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送走孫子，靜靜坐在廳裡發呆。虞妙琪說得那番話總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在腦海，令無法釋懷。

“你說他們兄妹兩個……”著太去看佇立一旁的馬嬤嬤。

不等馬嬤嬤答話，門外有人稟報，“老夫人，二小姐來了。”

“讓進來。”

虞妙琪款步而，後跟著麵容蒼白的寶生。行禮問安過後，衝寶生招手，“過來，將你看見的事跟祖母說一遍。”

寶生跪下，聲將那晚所見原原本本說了，然後埋著頭瑟瑟發抖。

“好丫頭，那麼晚了難為你還在府裡走。”老太太平靜的表陡然轉為冷厲，吩咐道，“把帶下去灌啞藥，不日發賣了。”說這話時，腦海裡反覆回想孫子和孫相時的景，這才恍然驚覺，二人親的程度早已超越了正常的兄妹關係。哪有十五歲的大姑娘還每天讓兄長抱來抱去？哪有妹妹生病兄長整夜在榻邊守候？這份殷勤和關切分明是對心的人纔會有的在乎。

寶生駭然抬頭，淒厲的大喊，“小姐，求您救救奴婢吧！您不是說保證奴婢不會有事嗎？您不能言而無信啊！”

“什麼，堵了拖下去！”老太太砸了手邊的茶杯，轉而去看虞妙琪，一字一句警告，“你也管好自己的。”

虞妙琪不答，反而問道，“祖母，您打算如何置虞襄？背德--倫可是要沉塘的。”

“如何置不到你。”

“您莫不是要幫開？如此，孫可不能答應，若是我一個不高興把此事宣揚出去，您的一雙寶貝孫子可就全毀了。”虞妙琪掩輕笑。

“冇憑冇據，你且去說。”老太太閉眼冷哼。

“這種事還要什麼憑據？隻要彆人肯相信就夠了。”虞妙琪老神在在的欣賞自己剛塗的蔻丹。

“你待如何？”老太太恨不得將虞妙琪也灌了啞藥攆出去。雖然兩個孫子的事令失，但好歹心疼了十幾二十年，擺在那裡，豈是那麼容易消磨的。

“不如何，我也不是那等心腸狠毒的人，不如您趕給虞襄找個夫婿吧？等大哥回來發現木已舟，便隻得作罷。您覺得呢？”

老太太心尖微，意，擺手道，“我會考慮的，你回去吧。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你應該懂，言兒和襄兒出了事，你也好不了。”

“這個我省的。”虞妙琪一麵輕笑一麵翩然而去。

不日，原本給虞妙琪定好的那戶人家遣下仆來送信，說是他家主子忽然得了急病，現如今連地都下不了，未來吉兇難料。這婚事便先拖著，若能病好就親，若是冇治就派人主來退婚。侯府權勢滔天，他們萬萬不敢提出沖喜的要求。

虞妙琪聞聽訊息大鬆口氣，暗道那人果然神通廣大。

老太太隻以為此人是被天煞孤星克住了，好一陣唏噓之後便開始張羅虞思雨和虞襄的婚事。冇錯，經過反覆思量，還是決定趁孫子回來之前把孫嫁出去。

正在托人四相看的時候，母家大嫂突然寄來一封信，說是為襄兒相看了一位大好兒郎。此人與母家是故，亦是書香門第，今年剛滿十七，是為家中嫡長子，下邊還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卻都是庶子庶，與他比不得。

他的父親在工部任職，位不高，於治水一途卻極有建樹，是個重學不重名利的。在父親的熏陶下，他亦醉心於學問，八歲才名遠揚，十二歲連中小三元，若非他父親言及他年齡尚需再曆練幾年，去年的狀元之位說不得就不到沈元奇了。

這位有才也就罷了，偏偏還長相俊逸不似凡人，其高潔品更是為所有人稱讚，再過幾年風頭必定蓋過現在的虞品言、沈元奇等俊傑。

這樣好的人家，怎會看上襄兒？不是老太太妄自菲薄，實在是孫被孫子寵得無法無天，普通人怕是消不了那頑劣子。

幾封書信來往後老太太才知道，這位去年醮會的時候曾在白雲觀中見過虞襄一麵，對驚為天人、思之不忘，好賴都要娶為妻。他父親雖然不重名利，母親卻是個於算計的，有心攀附侯府權勢，又聽說苦慧大師已治好了虞襄斷，將來也能與常人無異，這才起了心思。

老太太幾番合計，終是答應下來，因怕孫烈反抗，竟是而不宣。

——

這日，沈元奇剛下衙，就見虞品言的一名長隨正立在門邊等待。將人引進屋，他低聲問道，“你們侯爺有何吩咐？”

“侯爺請沈大人即刻與三小姐相認。”長隨躬回話。虞品言此時遠在西征的路上，自然不可能送信回來，然而他臨走有言——若是老太太意給三小姐定親，便讓沈大人與三小姐儘快相認。虞品言耳目遍佈侯府，老太太私下裡的作如何瞞得過他？即便他人不在，也為妹妹留下了許多後路。

沈元奇倉促而起，將後的椅子都帶翻了，語無倫次的說道，“他終於捨得了？他為何捨得？不不不，我這便去換裳，你稍等片刻。”

換下袍，他終於冷靜下來，擰眉問道，“你們侯爺為何同意我認回襄兒？可是侯府發生什麼事了？”

“啟稟沈大人，老夫人意將三小姐嫁出去。”

“嫁給何人？”自己妹妹的婚事卻要虞家人擺佈，沈元奇心底很不舒服。

“嫁給工部侍郎孫大人的嫡長子孫明傑。”

孫明傑年齡雖小卻素有才名，且長相俊逸，品行高潔，再過幾年又是一代風-流人。沈元奇冇料到虞家竟能給妹妹找到這樣好的夫婿，頓時用疑的目朝那長隨看去。這個關頭讓自己前去認親，妹妹的婚事必定有變。雖然他現如今已擢升為正四品的大理寺卿，若用手裡的人脈再給妹妹尋一門親事，卻是找不到比孫明傑更好的人選。

即便老太太越庖代俎，他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門好親。老太太確實是將妹妹當親孫疼。

長隨不答，從袖袋裡出一張紅白錦帛。

沈元奇攤開錦帛一看，卻是一封書。因年代久遠，的已變褐，還帶著一腥臭味，字裡行間所書所寫令人心驚。這是一位子臨死前的書，言及自己曾是孫明傑的丫頭，因不了他各種侮辱侵害，這才尋了短見，希家人拿著這封書前去衙門為冤。

沈元奇看完以後指尖抖，沉聲問道，“你從哪裡找來此？”錦帛上所述的那些酷刑簡直駭人聽聞，恐連龍鱗衛見了都要甘拜下風。他實在想象不出孫明傑風霽月的表象下竟藏著這樣猙獰的麵目，所謂的冠禽不外如是。

倘若襄兒嫁給他，也不知會遭怎樣的折磨。

“侯爺自有人脈，沈大人無需多疑。這樁案子孫夫人已經下，連孫大人都未曾聽聞，外界更是無從得知，能找到這封書實屬僥倖。此事攸關三小姐命，還請沈大人救急，奴才代侯爺謝過沈大人助益！”長隨一揖到底，神焦慮。

沈元奇連忙扶他起來，言道，“襄兒是我唯一的親人，救就是救我，該我向你們侯爺道謝纔是。走吧，我這便去接襄兒回來。”

二人匆匆到得侯府，長隨為了避嫌從後角門繞了回去，沈元奇則被下仆引到正廳。

“沈某見過老太君。近日不見，老太君可還康泰？”

“一切安好。沈大人請坐，不知此來所為何事？”

“為了襄兒認祖歸宗之事。”

話已至此，老太太臉上虛假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哐噹一聲放下茶杯，沉聲道，“沈大人，你莫不是糊塗了？我家的襄兒與你有何乾係？”

“沈某不糊塗，糊塗的是老太君。若非老太君要將襄兒嫁給那樣的人，沈某絕不會貿然上門擾了襄兒清淨。”沈元奇不卑不的開口。

“嫁給那樣的人？沈大人倒是與我說說，孫明傑是怎樣的人，哪點配不上襄兒？我知道你為襄兒的兄長，不能過問襄兒婚事心裡多會不舒坦，然而我疼襄兒的心不會比你，為尋的夫婿自是最好的。”老太太字字鏗鏘。

“嫁給孫明傑？我什麼時候要嫁給孫明傑了？”聞聽訊息匆匆趕來的虞襄大聲質問。

廳中眾人紛紛變了臉。老太太連忙將下仆全都遣走，隻留馬嬤嬤一人伺候。當還在斟酌該如何安孫時，虞襄又冷冷而笑，“我說老祖宗最近看我的目怎麼越來越奇怪，麵對我時也越來越沉默，卻原來早已知曉我與哥哥的事。”

擺手，命桃紅柳綠將自己推到廳中，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既然老祖宗已經知道了，我在這裡便坦言相告——除了哥哥我誰也不嫁！那什麼孫明傑，您儘快幫我回了吧。”

“你給我閉！”老太太怒而拍案，將一應茶都震落地麵，摔得碎。

沈元奇則完全驚呆了，反覆琢磨著‘除了哥哥誰也不嫁’這句話，然後便覺得一道落雷從頭頂直降而下，將他劈得醒醐灌頂。難怪當初虞品言會說及笄便讓自己認回妹妹的話，難怪他對妹妹的婚事那般著，卻原來打著這種主意。

轉瞬間，沈元奇已經在心裡把虞品言罵了個狗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