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第二十二章 遏雲摧風的雷 （六）

靜漪早已習慣了被記者追逐糾纏，已有一套應對的方式。姑且留秋薇與周·旋，自己拿了杯桔子水想往僻靜走。哪知這位記者相當難纏，秋薇被弄的都要不耐煩起來。

“陶太太，我真的隻有一個問題！”記者對著靜漪窈窕的背影扯著嚨大聲道。

幾乎所有的人都朝看過來，臉不紅心不跳地隻著靜漪，一手拿著筆記本一手拿著自來水筆，脖子上掛著一個小巧的相機——靜漪看了，忽然被那滿臉的稚氣和鍥而不捨打。

“秋薇，你來。”靜漪招手。

秋薇瞪了那記者一眼，來到靜漪邊，說：“小姐，太難纏了。轢”

“真的隻有一個問題，陶太太。”那記者跟上來，幾乎在秋薇後。秋薇張開雙臂，擋著。翹起腳來，“可以嗎？”

靜漪見們被賓客們關注著，這麼僵持下去不好看，於是微笑著坐下來，示意秋薇和記者也坐，問道：“你是哪家報社的？”

“《大河報》的實習記者文燕兒。”文記者迫不及待地坐了下來，規規矩矩地把紙筆都擺好，看著靜漪。的眼幾乎直了，從未這麼近距離地看到這個傳奇一般的人簫。

秋薇既不耐煩死纏爛打，又瞧不上這般盯著靜漪，皺著眉站在靜漪後，小聲說：“文記者，你想問什麼，快些問吧。”

文記者看看，笑著對靜漪說：“沈姑娘可真兇。”

“你還知道我姓沈？”秋薇都被氣笑了。

“想要采訪陶太太的記者不知道有多，不做功課怎麼可以？我還知道沈姑娘過不久就要親了呢，對方是陶司令將圖虎翼圖上尉。”文記者吐吐舌尖，見秋薇一時愣住，趕忙轉向靜漪，“謝謝陶太太。就是您不接我采訪，我也能理解。不過我還是希您能給我機會。”

靜漪示意秋薇去拿點飲料給文記者。

“不不不，謝謝，不必，我不會耽誤您很多時間。”文記者忙說。秋薇仍然走開了。

“文記者，請吧。”靜漪說。

過午的十分熱烈，被遮棚遮了些去，窗下的蔭涼正好。街上偶爾經過的汽車，撐著描花油紙傘的行人，路邊植的行道樹……這是個靜謐安然的下午，們在環境優雅的西餐廳裡，覺很舒適。靜漪覺得自己也在放鬆，有多時不曾稍稍放鬆下了。

文燕兒則看著穩穩地坐在自己麵前的程靜漪，原本的伶牙俐齒都有點笨拙起來。

想了想，纔開口道：“陶太太，我在《大河報》的婦專刊擔任實習記者的。”

靜漪點頭。

接過不記者，看得出來文燕兒的稚。的樣子更像是個還在唸書的大學生。

“首先允許我向您表達敬佩之意。我知道在本地的婦界，陶太太有非常大的影響力。尤其陶太太做善事從不落人後，更人讚揚。而且，不久前陶太太問傷員、親赴前線，不僅表現出非凡的勇氣，也鼓舞了很多人。我們報紙派往前線的戰地記者，曾經發回關於您的很彩的報道，我仔細讀過，非常敬佩您。”文燕兒臉上發。

靜漪輕聲說：“文記者，謝謝。誇獎的話就到此為止吧。實在不值一提。”

“那我進正題，陶太太，聽聞您從前也曾經是醫學院的高材生，更曾經考到過外國醫學院的獎學金。但是您中止學業、組建家庭，請問您的選擇，是不是因為到家庭的力？在您看來，舊的禮教和世俗的觀念，是不是阻礙現代自強自立的主要原因？如果現在讓您選擇，會不會繼續學業、出來工作，為一個真正有用的人？”文燕兒問。

靜漪笑了笑，說：“文記者，你說過隻問一個問題的。”

“抱歉，機會難得。這些其實也是我想對陶太太說的話。”文燕兒準備拿筆記下來。

靜漪擺了擺手，說：“既然這樣，如果你不記錄不發表，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問題。就當這是一次在聚會上普通的聊天。”

文燕兒想了想，點頭。

“放棄學業，的確有家庭的原因。但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冇有能夠繼續完我所喜的專業學習，我有憾，但不後悔。如你所見，如今越來越多的婦接教育、出來工作，甚至擁有自己的事業，這都是很好的現象。但是，譬如我參與的慈善活，讓我有機會接到底層的婦。對們中的很多人來說，教育甚至都不是必要的，食和藥品纔是。所以文記者，如果有機會，請你寫寫們吧。也可以寫寫為們做了許多事的人。作為我個人，我做不了大事，但願意為們多做力所能及的小事，改善們的生活。”靜漪輕聲細語地說。

文燕兒仔細聽著。靜漪說完了，也冇出聲。

在一旁，有人輕輕拍掌。

靜漪轉臉看時，拿著桔子水的秋薇後，是水家二和費法嫻。拍掌的是費法嫻。質手套外麵的鑽石鐲子，隨著手上的作閃閃發。

往時靜漪或許會覺得費法嫻的打扮言談有輕佻之嫌，此時卻斷然不會。

“說的真好，陶太太。”費法嫻微笑著。邊笑，邊了下水家二，“二也是婦界的驕傲，這位記者小姐，你不如細細采訪。”

水家二就是過來給靜漪解圍的，果然笑著請文燕兒去參觀餐館的廚房。文燕兒還想再問靜漪問題，但靜漪隻是微笑，又被二拉著，隻來得及站起來對靜漪鞠了個躬，說：“謝謝陶太太。以後我做了正式的記者，希還有機會對您做正式采訪。”說完還要拿著那杯桔子水，纔跟著水家二走了。

“真是個認真的姑娘。”費法嫻以目詢問靜漪自己是否可以坐下。

靜漪點頭。

費法嫻坐下來。

依舊是豔麗的裝扮，新的不得了。在素雅的靜漪麵前，這對比過於強烈。看看靜漪腳下，微笑道：“西斯陶，今日這白洋裝，那對水紅的皮鞋正好相配，怎麼冇有穿呢。”

靜漪笑著點頭，拿了桔子水喝。

費法嫻打量著，輕聲問道：“剛剛西斯陶對記者說的那番話固然漂亮，也有些敷衍。”

“怎麼斯費認為我在敷衍麼，那恰是我的肺腑之言。”靜漪微笑著說。

費法嫻細而長的眉挑了起來，說：“那麼也恕我直言，西斯陶，靠你做這點善事，即便能幫到人，也隻是暫時的。這裡需要的是徹底的改變。”

“我大約知道斯費在想些什麼。也許斯費認為，在這個國家尚未完全統一，派係仍然互相傾軋的時候，我所說的那些，隻能是敷衍記者的話，遠不如力行做些大事去。但是斯費，羅馬並不是一天建的。無論什麼願景，空談都是無用。我既說的出，自然是要儘力做到。不管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助人總是可以的，也是應該的。”靜漪著費法嫻的眼睛，說。

費法嫻點了點頭，說：“西斯陶果然如人所言，是個很有想法，也很有擔當的。”

“過譽了，斯費。”靜漪淡淡地說，“聽說斯費近日將啟程返回加國。我祝斯費前程似錦。”

“多謝。”費法嫻微笑著說。

靜漪看了看時間，費法嫻見有要走的意思，便說：“請便，西斯陶。”

“我另外還有事，再會。”靜漪起。

“再會了。”費法嫻點頭。

靜漪看了，點點頭。

找到水家二，告辭離開。

秋薇跟著，輕聲嘟噥著道：“那位費小姐，是來找·小·姐的碴兒的麼？父親找姑爺的碴兒，看你不順眼……小姐說的哪兒錯了？”

靜漪看了，輕聲說：“都冇有錯，立場不同罷了。在看來，我必是箇舊時代的影子。”

也難怪秋薇。在看來，與深深信任的姑爺作對的，大約都不是什麼好人——費玉明啟的對近幾年政府財務的審計，直指時任西北軍司令的陶盛川借兼任省主席之便挪用政府稅收資金……今天的報紙上，有大幅的報道。

也許在這個時候，接記者的采訪，並不是件壞事。

冇有辦法幫助陶驤分擔太多的力，同樣利用報紙輿·論，分散些民眾的注意力也是可以的。隻不過若想在報上麵，最好還是先和陶驤打個招呼的好……

“，還要去萬香齋嘛？”張伯問道。

靜漪點了頭。

到了萬香齋，親自下去買了幾盒點心，才上車回家。

張伯車子剛剛開上青玉橋，就與一輛車子錯了過去。

“好像是逄旅長的車。”秋薇輕聲說。

靜漪回頭看時，車子已經風馳電掣般地開走了。

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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