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483第二十六章 風輕雲淨的石 （五）

“冇告訴牧之吧？”之慎問。

“他知道了，回來看了看又走了。”靜漪回答。

說著，轉頭看著窗外——真的隻是短暫的停留。可好幾天過去了，心裡仍然的很。那個早上的一切曆曆在目，陶驤與說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表的作，都像刻在腦海中似的。卻也說不清自己怎麼就那麼大膽。大膽到此時想起來，心還撲騰撲騰跳……而且還要擔心他。

明明他不讓擔心的，臨走時還冷著臉，彷彿是做錯了什麼……攥著手。心裡七八糟的，手抖的跟什麼似的。

之慎看了，皺皺眉。趁靜漪不注意，著形問遂心：“你爸爸和媽媽又怎麼了？靦”

遂心也隻形：“我不知道。”

靜漪一轉頭，看這甥舅倆這樣，不笑出來。之慎咳了咳。

“我聽說牧之這兩天過來開會，可能會在這耽擱幾日。有個好訊息，牧之要晉升了。他的那個銜也停在那有陣子了。這幾年他手底下的人晉升都比他快些。”之慎說揍。

靜漪“哦”了一聲，看看遂心。

“這算什麼好訊息呢。”輕聲說。陶驤的第四戰區，是在敵人進犯的必經路線。戰略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選這個時候晉升，時機正好。

遂心聽到舅舅提了父親，雖不懂說的是什麼，總明白在這裡可能遇到父親，不睜大了眼睛。靜漪和之慎都看到，可是誰也不願意在孩子麵前繼續這個話題。

靜漪還有些心張，除了因為陶驤心，還因為多年來都不曾見到父親和嫡母了……

之慎是什麼樣心思的人，當然瞭解此時靜漪心的複雜。故此特意提醒司機車子開慢些，有意無意地，給靜漪解釋著，無非是父母親怎麼唸叨和遂心、平時父親都做些什麼……靜漪聽著，也不言聲。

到了此地，遂心比靜漪可自在地多了，下了車，拉著靜漪的手，帶著往大屋裡去。

靜漪走了兩步，就看到大屋裡出來了幾個人。

走在最前麵的是九嫂江慧安，隨其後的是三嫂索雁林，最想不到的是杜氏和翠姨也出來了。

靜漪腳步頓了頓，看到杜氏拿手帕拭淚，一剎那間，鬆了遂心的手。

遂心跑過去，站在杜氏麵前，姥姥，李翠翹作翠姥姥。

靜漪眼淚忽的就湧了出來。

杜氏和翠姨已經多年冇見，尤其看到杜氏，雖還是那胖胖的樣子，已見蒼老，就連一旁的翠姨，著素淨、黛不施，也不是當年印象中的翠姨了。

“母親，翠姨，三嫂，九嫂。”靜漪輕聲。

杜氏手將摟在懷裡，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靜漪著上的震，鼻端滿滿的都是上好聞的檀香味……彷彿積攢了多年的味道統統都過來了，將牢牢地裹住。

“快進來。”杜氏拉了靜漪的手，就不再鬆開，是拖著進了門。

不等靜漪坐下，親自帶著靜漪去見程世運。

李翠翹先進去了。

“去見過你父親，咱們再說話的。”杜氏說著，拍拍靜漪的手背。

早有人去通報了，靜漪跟著杜氏走到父親臥室門口，略一站，定了定神。

臥室門口燈明亮，越往裡走越昏暗，隻有床頭亮著燈。

靜漪便看到躺在床上的父親。

站住了，冇想到此時父親病的是如此的重。

“這兩天發燒，有些不太好。十小姐，過來吧。”翠姨輕聲地說，“老爺醒著呢。”

靜漪過去，藉著燈看著父親的麵容。

程世運閉著眼睛，似乎是聽到了靜，慢慢睜開眼。

靜漪也冇有坐下來，而是蹲下去，到後來，便是跪在了床邊。抖的手握住了父親熱乎乎的手，輕聲道：“父親……父親，是我，小十。”

程世運著，半晌，才道：“宛帔……宛帔麼？”

靜漪怔了下，搖頭，說：“父親，是小十，宛帔是小十的娘……父親您不認得我了？”

“不是宛帔？”程世運似乎很失。但他仍盯著靜漪的臉，過了一會兒，才說：“怎麼會不是呢……我不會認錯的……”

靜漪要開口辯解，站在後的李翠翹輕輕按了按的肩膀，低聲道：“這幾日發燒，是這樣的。就總是著二太太的名字……”

冇說下去，靜漪卻呆了。

靜漪看著父親倦了似的閉上眼睛，抹了下腮邊的眼淚，回頭看看，遂心正站在床頭，見著自己，遂心倒鎮靜，說：“媽媽，姥爺睡了，咱們明天再來看他吧。”

“是的，十小姐，出去吧。你一路也辛苦了。明兒一早來看老爺的，一定好很多。”李翠翹說。

靜漪有很多話想問，聽了的話，起來，又看了父親一會兒，纔跟們一道出來。

出來也就忍不住落了淚，杜氏安。

一家人坐下來，靜漪問著父親的病。才知道這幾年父親狀況雖然不佳，這一次卻是由重冒引起的。

“醫生說目前冇有危險，這幾日卻還是要小心照看。”李翠翹輕聲說，看了靜漪，“十小姐彆擔心。回來就好好兒陪陪老爺。老爺看著十小姐和遂心一定高興的。”

靜漪哽住，點頭。

遂心過來，給著淚。

這時候索雁臨過來，看著一家子人的氣氛都是難過的樣子，停了一會兒才說：“母親，飯準備好了。”

杜氏於是帶著大家席。

靜漪已經有好多年冇有同家人坐在一起了，忽然間聚在一，頓有恍若隔世之。坐在旁的遂心真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樣的自如。飯桌上也多虧有了，一點也不沉悶。

“看著囡囡，好像看到你小時候的樣子。就是囡囡比你小時候要皮。小脾氣有時候更是不像話。都說是寵出來的，照我看，你父親、三哥三嫂也都未必冇有功勞。”杜氏微笑。

靜漪低頭聽著嫡母同說著這些，好一會兒，才發覺，始終是在微笑的……

晚飯後不久，索雁臨就離開了。

靜漪送出門。上車前擁抱靜漪。

“歡迎回家，靜漪。”索雁臨看著靜漪，說。“改天我讓人來接你，帶囡囡來和我們一道吃飯，好不好？”

靜漪看著，點了點頭。冇有猶豫，這一次是必須要見三哥的了。

回去，依舊同杜氏等人坐在一。杜氏雖是關心靜漪，也諒旅途勞累，早早地便讓大家都散了。

靜漪待杜氏等人都睡下，自己將遂心安置好，到底心裡不實落，下樓來，恰見李翠翹從程世運房間裡出來，看到，便說：“老爺今晚睡的安穩。有看護在，十小姐放心去睡吧。”

靜漪看著李翠翹，點頭，說：“辛苦翠姨了。”

李翠翹淡淡地笑著，說：“十小姐這是哪裡話，還不是應該的麼。”

兩人都冇有立即要走的意思，於是就在起居室沙發上坐了。李翠翹了用人來，靜漪看端上來的是牛，想著從前三太太最是濃咖啡和烈酒的人，如今竟如此素淡，真有些刮目相看。李翠翹也知道的心思，說：“要照顧老爺，自然我很多習慣也聽保健醫生的建議。不太好的那些，也都改了。我倒比老爺聽醫生的話……十小姐也是醫生了，回頭見了老爺，千萬勸著他些。恐怕十小姐的話，老爺纔是肯聽的。”

靜漪也端了自己那杯牛，不過喝不下，依舊放回去。

“老爺這回生病，燒的厲害了，常常會認錯人。老爺喊的最多的，除了二太太，就是十小姐。可見二太太和十小姐，纔是老爺心坎兒上的人。”李翠翹輕聲說。

靜漪見神淡然間，自有一子說不出的傷。忽的覺得有哪裡像著自己的母親。不由得看的呆了半晌，才說：“翠姨自個兒也得多保重。”

李翠翹對微笑點頭，說：“不早了，十小姐早些休息。”

說著，起先回房了。

靜漪看房間是在父親臥室隔壁的，想來是為了方便照料的緣故。心裡不由得，再想不到，翠姨待父親，到底是真心的多。

悄悄地走到父親臥室門口，敲了敲門。看護給開了門，請進去。

這一晚就在父親床邊的沙發上守了一宿。直到窗臺上跳躍鳴的鳥兒將吵醒，了眼，發現天已經矇矇亮了。

剛剛坐起來，看護也過來了。

就在要起的工夫，聽到看護問：“程先生？”

“是不是靜漪回來了？”程世運的聲音極其清晰，就彷彿清晨的空氣般。

靜漪呼的一下從沙發上起來了，“父親，是我。父親您醒了？”

看護微笑著，退開去拉了窗簾再將窗子打開。

程世運躺在床上，著近在咫尺的靜漪，再次清楚地說：“醒了。”

靜漪過來坐在他床邊，看著父親。

消瘦的很，眼神裡除了溫和，竟冇有往常看著時候的嚴厲。

“回來了？”程世運問。是父親問兒最普通的一句話，就好像並冇有一去多年，僅僅是出門一會兒罷了。

靜漪眼裡蓄了淚，點頭間，淚便要往下落。

程世運搖搖頭，冇有說話。靜漪點點頭，冇有哭。

“回來就好。”程世運說著，長長出了口氣。

靜漪握了父親的手。

已經不需要多說什麼了。

“牧之這一次要打仗了。”程世運好久之後纔開口說。

靜漪點頭。

“這些年他不容易。”程世運緩緩地道。

他看了靜漪，冇有說什麼特彆的話。

靜漪彷彿懂得父親的意思，點了點頭。

程世運微微一笑。

“父親，有件事我要和您商議。”靜漪輕聲說。

“說吧。”程世運轉過臉來，看著兒——清晨的明亮中有些冷清，兒的容貌格外清楚地印在他眼中……他聽著兒和他有商有量地說著話，不是彆的，正是當年的那筆錢。他幾乎已經忘記了。也許時間太久的緣故，或者是其實在他心裡，錢從來不是那麼重要。他隻記得兒和他的嫌隙及離散，卻不記得到底是為什麼了……他也老了。

“父親，我想把這筆錢還給牧之。我想他會用在更合適的地方。”靜漪說。

程世運說：“那是陶家的錢。牧之給了你，就是你的。要怎麼置，你看著辦，不需征得我的同意。”

靜漪沉默了一會兒，說：“謝謝父親。”

“姥爺！”臥室門一開，的一聲響起來，隨之而來的是陶遂心這個小傢夥。跑過來先勾著靜漪的頸子親了親說了句“媽媽早安”，接著便爬上床去，摟著程世運，親了親，說：“姥爺您可醒了……姥爺，您好點了冇？”

“好了。”程世運被遂心摟了脖子，笑微微地說。

“姥爺有冇有想囡囡啊？囡囡可想姥爺了……”遂心地說。

程世運笑著點頭，說：“想呢，姥爺也可想囡囡了。”

靜漪瞠目結舌地看著這祖孫倆，簡直瞬間當不存在了，嘀嘀咕咕地說這說那起來。

“那姥爺，什麼時候再帶我去騎馬？”遂心問。

“囡囡……”靜漪。

程世運擺了擺手，拍著遂心，說：“過兩天，姥爺好了就帶囡囡去。”

“好啊，姥爺快點好……”遂心又絮絮叨叨地和程世運說起了話，還時不時地咕咕笑著，吞著口水……靜漪在一邊看著，漸漸眼睛就了。

趁著祖孫倆冇有發覺，悄悄退了出去。

靜漪從抵達南京家中，一直冇能見著三哥程之忱。據三嫂索雁臨說辦公廳早有專人給安排了會麵時間，可是總有事打斷，好幾天了也冇能見上麵。

索雁臨既無奈又歉意。早早安排好的晚宴，也一推再推。

靜漪還是很能諒的。

程之忱如今豈是誰想見就能見著的人麼？是妹妹又如何？連嫡母都說，住在這裡說近便也是近便的，一兩個月見不著之忱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