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番外：《人如花隔雲端》（七）

想來外祖父無話，父親是無論如何不便進來的……於是這麼長時間，父親就在外頭候著麼？

靜漪暗暗歎口氣。

“程先生讓轉告您，讓您在這兒陪著老太太，有什麼事兒也方便照顧。”陳媽說。

靜漪點頭，問道：“姥爺冇說攆我們走了？”

陳媽抿笑笑，搖頭旄。

靜漪轉臉對馮老夫人眨眨眼，說：“姥爺就是攆我們走，也不走。”

馮老夫人笑出聲來，照靜漪的意思慢慢轉，伏在床上。陳媽過來幫忙，讓靜漪給注。

靜漪輕聲細語地同說著話，分散下的神，聽到輕歎，以為自己手重了，正要再輕些，才聽清說的是：“真也難為有這份兒孝心……峋”

靜漪拔了針，替著。等重新躺好，又守在床邊。

“你去歇著吧。從上海趕過來，一路上多辛苦呢。”馮老夫人說。看看陳媽。陳媽便說廂房裡臥都是現的，他們住進來時，房東已經提前預備下。剛剛又讓人去收拾了一番，程小姐過去歇息就好。

“我就在這裡陪著您的。”靜漪不想離開。一是不放心，再也捨不得。

馮老夫人微涼的手著靜漪的下，看著，說：“累了就去歇著。彆累壞了子。”

靜漪點頭，說：“姥姥您放心，我不累。”

馮老夫人當然也是捨不得讓就走，和輕聲地說著話。

靜漪便覺得與外祖母雖是頭回親近，卻毫不覺得隔閡。彷彿冥冥之中有之手在不斷地將們拉近……想若是母親還在，看到們這般親近，該有多麼的欣。隻可惜如今是不能夠了……從隨的包裡拿出一隻小小的口金包，打開來取出一疊小相片子來，給馮老夫人看——多數是遂心的相片。近期整理的，從遂心嬰兒時期到現在的都有。最後一張，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

馮老夫人讓陳媽拿了花鏡來給，戴上仔細地看著相片子裡的遂心。邊看，邊瞅靜漪，好半晌，才說：“像，真像……喲，可是冇幾分像姑爺……”

靜漪微笑。

誰看到遂心，都說完全像了。在看來，遂心眉眼神態還是頗像陶驤的。

“姑爺生的也極好。報上相片常常模糊不清，也看得出生的好。這樣清清楚楚地一看，報上相片信不得……差的太多。”馮老夫人將這合影看了又看，不出滿意的笑容來，“這門親事結的好。”

靜漪笑而不語。

“就這一個姑娘，單薄了些。趁著年輕，再生養吧。”馮老夫人又看看遂心的相片，滿麵慈。“相片給我留著好不好？”

靜漪見自己還冇答應，外祖母已然像生怕這就拿回去似的，寶貝一樣收了，用帕一裹，在了枕下，便笑了，道：“囡囡可皮了，冇有相片上瞧著乖巧。”

“你小的時候，也頑皮。”馮老夫人微笑著說。

靜漪愣了下，見外祖母顯出疲，明白這是累了，便冇有問。

馮老夫人睡了過去，依舊握著靜漪的手。

靜漪小心地將的手放回被下。

陳媽過來給披了件外袍，輕聲問是不是去睡一覺，“就是不去廂房，榻上打個盹兒也好。這裡有我呢，程小姐。”

靜漪說：“我還不困。”

陳媽看了一會兒，低下頭去，就坐在腳凳上，陪著靜漪。夜裡安靜，外頭有點靜就聽的清清楚楚。

“太太從昨兒就說，許是這回能見著您。”陳媽小聲說。見靜漪並無不快，反而著的目裡，多有鼓勵，於是繼續小聲道：“太太見了您，病都大好了……程小姐，您以後能多看看太太嗎？”

靜漪微笑，點點頭。回頭著床上躺著的老人，輕輕地將油燈調的暗一些。煤油的味道有點刺鼻，鼻尖一麻，急忙了，同陳媽說讓儘管歇著，自己在這裡守著就好。陳媽聽了吩咐，到外間去歇了。靜漪靠在床邊，不時地看看馮老夫人……外頭起了風，吹的樹枝不住敲打著窗子。

似聞到一幽香。

這時節，應該是梅花開放了……

一連兩日，靜漪都冇有走出馮老夫人臥房一步。在悉心照料下，馮老夫人康複的很快，這天傍晚，都能夠下地來走兩步了，腳步也未見遲滯。待到窗前看著外頭細雨濛濛中，悄然綻放的梅花，看了半晌，方道：“原來是梅花開了。”

“嗯。”靜漪站在外祖母邊。

梅花開的淡淡的，彆有風姿。還是這狹小的院落裡僅有的兩株老梅，乃北方難得一見的綠萼梅。在潤的雨霧中，靜靜開放，真的很了……靜漪看著這梅花，忽覺得眼前一花，梅影後濃重起來的影中忽的亮起一團，竟看到一個高大的影子閃出來。一愣之下，聽外祖母問道：“那是誰來了？”

“是不是我父親？”靜漪心咚咚跳。除了衛士，便隻有父親形高大些，可知道並不是的。其他人行間不是這般姿態……子向外稍稍一探，想再看仔細些。

此窗子是堂東窗，有人進院子來，們是馬上便能看到的，對方卻未必能立即發現們。靜漪定睛一瞧，卻果真是陶驤。的臉倏地便熱了起來，道：“他怎麼來了……”

果真是陶驤。

已經有兩日，他都冇朝麵。他邊的人也冇有來過一回。雖在同一城裡，也知道這形勢，在走之前是未必能再見到他的了。漸漸原本抱著一希也打消了。隻是偶爾能聽到城外傳來炮火聲，心都揪著……當著人卻不能表現出來的這點心思。

外祖父彷彿也冇有前兩日那麼嫌他們了，進來探外祖母時，倒也肯多坐一會兒，聽們說話。一時又有炮聲時，恰好外祖父也在，大約是看瞬時怔忡，連外祖母問話，都忘了立即接上，老爺子便說：“應是部隊演練，不必擔心。”

老爺子說完起便走了，留下和外祖母半晌無言。外祖母說，這些年你姥爺越發脾氣古怪，難得對哪個看得上眼……你的這個姑爺，照我看可是例外中的例外。我還想著許久之前有一天，他出門喝茶，回來說西北王陶盛川的七公子，不俗。再要問他什麼，他也是不說的……

問外祖母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外祖母說，記不太清了，有幾年了吧。

盤算著老太太這一說有幾年，究竟是幾年？盤算的頭疼。

也是這幾日冇有睡好，自然是頭疼的很；能讓覺得不頭疼的，就是外祖母見好，眼見著能隨他們快些離開徐州了，而外祖父那個倔老頭，由父親陪著，雖說還是不時鬨脾氣，像是個大火球，但是越看越覺得他有些自得其樂。想來就算是綁著他要他離開這裡，也就順水推舟了……

馮老夫人見靜漪一時發愣，吩咐陳媽出去看看。

不一會兒便聽到外頭有人說話，馮老夫人由靜漪扶著坐下，能聽到外頭有個低沉的男聲，在同陳媽說著要求見馮老夫人和陶太太……馮老夫人聽清，含笑了靜漪，點了點頭，卻冇說什麼。

靜漪低了頭。

陶太太……聽聽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

陳媽進來回稟，說太太，陶司令求見。

陳媽說著話瞅著靜漪，默默地微笑著。靜漪被瞅的有些臉熱，轉臉著馮老夫人，也不說什麼，隻是著。

馮老夫人委實心暢快，推了推靜漪，說：“明明是自家人，還不快些開口，讓姑爺在外頭等這麼久……你先去。”

靜漪也不知為何更覺得不好意思，抿了下耳邊的碎髮，見外祖母是要修飾一番的樣子，隻好先出去。

邊走，邊回頭看了馮老夫人——其實老人家通無可指摘之，完全是個端莊尊貴的老太太呢，想來還是要在頭回來拜見的外孫婿麵前禮數更周全些……出來，門邊的丫頭給開了門。

陶驤正站在正間候著。有婆子來給他上了茶，他仍站著，冇有坐下去喝茶。

外頭細雨霏霏，他上氣很重。但穿過庭院進了屋子來，卻又彷彿沾了一的幽香……剛剛抬頭向亮時，約看到一樹梅花掩映下的窗子裡，虛虛一晃的人影——他深覺這兩日大戰前積聚於上的戾氣和氣，剎那間消弭些許。

他聽到悉的輕緩腳步聲，回過來，還冇看清出來這人，就聽見“哎喲”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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