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番外：《思君迢迢隔青天》（二十七）

“早就不疼了。 你看，這不就是醜了點兒嘛？”逄敦煌哈哈笑著，差點兒摘了帽子給遂心看。可是想想自己的大頭和傷疤，還是不要嚇到孩子的好。於是他笑著，搔著耳後，看了看坐在一旁有點發愣的靜漪——看上去是既心疼兒哭，又不知該怎麼哄——這母倆是同的飾，霧濛濛的灰藍，彷彿看得人眼中能氤起一層水汽一般……他笑著，學了遂心的樣子，扁起來說：“囡囡彆哭了，一哭就不好看了。”

他可是知道遂心。一說不好看，準是要聽話的。這會兒這話卻不怎麼管用，遂心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弄的他也開始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好一會兒，他清了清嚨，還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靜漪拿手帕給遂心眼淚，輕聲說：“囡囡，在家裡答應媽媽什麼來著？不是說不會吵著逄叔叔嘛？逄叔叔冇事了，不是該高興？”

遂心轉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帶著哭腔兒說：“我答應不吵著逄叔叔，可我冇答應不哭。”

逄敦煌一聽就樂了，手就拍了一掌，說：“這小鬼！果然聰慧！旄”

靜漪又想笑，又無奈，說：“一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也不會答應你來看逄叔叔的……來，來，你來切蛋糕給逄叔叔吃。”

侍拿了一摞小碟子和刀叉來放下，靜漪就想藉此轉一下遂心的注意力。逄敦煌是很會哄人的，對付小孩子，也通常都有辦法，不想他對遂心也是冇招兒……看看遂心。這孩子真是……哭起來，讓人心神俱，真恨不得要什麼、就都給拿了來。

總算能會，陶驤說的遂心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給摘下來的心崳。

“囡囡？”靜漪又催促遂心。並不想縱容遂心，就算是遂心有理由這樣。

“不要。太醜了……本來是很好看的。”遂心終於說。眨眨眼。凝在睫上的淚珠往下落，看看大家都在著，也有些赧然，從掛在腕上的小手袋裡出帕子來，著眼睛。

“咦，誰說這個醜？不醜嘛！”逄敦煌笑著說，“來，囡囡給我切一塊蛋糕，嚐嚐味道怎麼樣……”

“嗯。”遂心答應。

靜漪讓遂心下地，跟著也站起來。看到杜夫人陪著婆婆過來了，也及時提醒逄敦煌道：“敦煌，老太太來了。”

逄敦煌忙起，定睛一瞧，果然是陶夫人。他意外之餘，疾步下了臺階，很鄭重地過去鞠了躬，說：“陶伯母，您怎麼也來了，這真是讓敦煌如何擔當的起？”

陶夫人看了他——氣雖然好，走這幾歩氣息不定的，還是虛弱的，就說：“真瘦多了。傷好些了？老早便說要探你，靜漪說你傷勢太重不便探視，就擱下來。”

“您老看看我，哪兒像有事兒的？”逄敦煌笑著說。邊說，邊兩下裡轉了轉子，特地給陶夫人看似的。

他一貫熱幽默，陶夫人很喜歡他的。但也冇想到會親自來探他。

“你這孩子。”陶夫人見了逄敦煌還是這樣，不由得也微笑，轉臉跟杜夫人說道：“看他這樣我就放心了。隻是這麼大人了，還頑皮的很。不知道的，就以為你和囡囡一般兒大呢。囡囡呢？”

“哭鼻子呢。”逄敦煌笑著說。他請陶夫人和杜夫人走在前頭，跟秋薇打過招呼。“許是我這樣子嚇壞了。不該讓來看我的。”

他聲音很低，也擔心陶遂心那小魔頭聽見。

秋薇輕聲道：“彆說囡囡，連我們家那幾個都吵著要來看你呢。都是小鬼靈兒似的，哪裡瞞得住，不如讓來探。”

陶夫人卻笑道：“難得見哭哭鼻子，不是壞事。囡囡呢，有時候我也覺得小小年紀太冷靜了，未必是好事。我看這兩日忙著給的逄叔叔做蛋糕當禮，可高興的很。那些做的不好的，都和大寶他們一起消滅了……秋薇冇見大寶這兩日聽囡囡說要過家家就苦著個臉？”

“咦，是因為這個？我還以為是因為囡囡總是要扮醫生，非得給大寶打針的緣故。”秋薇笑著說。

大人們說笑著，來到桌邊落了座。遂心已經將那個形狀古怪的蛋糕切好，在靜漪的幫助下分了盤子。雖然的小臉兒還是皺的，並不十分高興，但是當大人們拿了蛋糕，對味道讚不絕口時，就開始滋滋的了……靜漪笑著，把蛋糕吃了。

味道還真不壞呢。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我也要給爸爸做蛋糕……”遂心把剩下的一塊蛋糕放到逄敦煌的盤子裡，要他吃。

“那給你爸爸，做什麼樣子的蛋糕呢？”逄敦煌問。

元秋拿了照相機在一旁替他們拍照，逄敦煌邊問，邊指了指他所在的方向，讓遂心看過去。遂心對著鏡頭甜笑，說：“媽媽。”

“嗯？”逄敦煌一愣神一眨眼，鎂燈閃了下，“重新來一張……媽媽？”

“不過，做狗熊都這麼難了，做出媽媽的樣子來可是更難了……那就做個小狗兒吧，白獅那樣的……媽媽，小狗好還是小兔子好？”

靜漪正聽著遂心和逄敦煌聊天，遂心問，想了下之後纔回答：“小兔子吧。”

“為什麼？”遂心問。

“就是覺得小兔子會比較好。”靜漪笑起來。也不知為何就這樣笑了，大概是想到陶驤吃著模樣古怪的小兔子蛋糕的時候，那可能會出現在他臉上的表吧……鎂燈又閃了下，眨眨眼，看了逄敦煌，說：“這回可見囡囡待你真是親，我都要吃你的醋了。”

“那是！你還彆說，那我回頭可要跟牧之炫耀一下。真冇白疼這小鬼哦。”逄敦煌自然是得意的很，一張臉上笑容堆的簡直要放不下了。

連杜夫人都說，省最近養傷養的鬱悶之氣，這下一掃而空了……

們在木屋前坐了不過半個鐘頭，前頭杜老夫人便派人來請。杜夫人就陪著陶夫人先行離開，往杜老夫人院裡去了。遂心非要再和逄敦煌玩一會兒，靜漪和秋薇陪著，又坐了坐，才催著遂心離開。

還好遂心懂事，聽靜漪說逄叔叔需要休息，聽話的由著秋薇牽的手。

“小鬼，擁抱一個再走。”逄敦煌堅持送們出來，告彆時彎對遂心說。他笑嘻嘻的，遂心嘟了嘟，出手臂來抱抱他，“哎喲，小鬼你回去要聽話啊。不能像先前那樣，說發脾氣就發脾氣。不然你媽媽又要說，你是被我們寵壞了。”

“我媽媽纔不會那麼說……還有，逄叔叔你纔要聽話，乖乖聽看護阿姨和醫生阿姨的話。元秋叔叔的話你也要聽，你現在是病人，知道麼？他說他催你吃藥，你總是要罵他的。”遂心皺著眉頭說。

“啊？我哪有這樣！”逄敦煌尷尬。

“元秋叔叔不會騙我的。逄叔叔你不要罵他。我知道你很會欺負元秋叔叔的。”遂心撇，忽然又想起來，“逄叔叔，我很喜歡小梅阿姨。”

“小鬼你快走吧。才能多久不見，這麼聒噪。”逄敦煌兩隻手都揮起來，遂心格格笑著，做鬼臉給他看。

靜漪笑道：“好了囡囡，和逄叔叔再見。”

“逄叔叔再見。我再來看你的。”遂心終於說。秋薇拉了遂心的手，外麵杜家的車子在等們，秋薇說了句逄軍長保重，先帶著遂心上了車。

逄敦煌揮著手，低聲道：“這小鬼，真可怕。”

“嗯，都是平時你們寵寵的上了天，給逮到機會，當然是要抓住不放的。”靜漪嘲笑敦煌。看他氣甚好，較前些日子，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心想讓老太太和遂心來看他一下，果然還是好的。“快回去休息吧，打擾你這麼久……斯高，辛苦你照顧好逄軍長。”

高瓴點頭。

“之忓怎麼冇來？”逄敦煌想到不離靜漪左右的林之忓，問道。

“杜家保衛這樣嚴，他就不用總是跟著了。趁這個時候休息下也好。”靜漪說。

逄敦煌聽了笑笑，道：“也是。我還以為他另有行。上次見他，他彷彿是很擔心你的境。之忓對人對事的判斷都極準確，他的話，你要聽。另外，你出當心些。”

“好。”靜漪答應著。

林之忓的判斷固然準確，逄敦煌的直覺也夠靈敏。

在他們來說，關心和保護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了……沉默了，冇有多說什麼。

“牧之昨晚和杜先生一起過來的。”逄敦煌說。

靜漪愣了下，點點頭道：“我知道他回來過。”

現在他人在哪裡，既不知道，也冇打聽。若是方便，他是會回來見的。

“他看樣子還不錯的，你不要擔心。我是明白他事的，不見得肯犧牲公事時間。”逄敦煌解釋道。

他見靜漪不語，笑了笑。

“我又冇怪他。”靜漪挪了半步。

上的子，隨著緩慢移的步子，擺了兩下。上碎鑽若點點的星，閃閃爍爍。

逄敦煌沉默。

“不要急著歸隊。”靜漪說。

逄敦煌眉一揚。

“我也是明白你事的，不見得在這安心養傷。但是不恢複好了，日後有你的苦頭吃。”靜漪說著話，不但正且嚴肅。

“知道了。”逄敦煌舉手，示意快些走。

他過去親自給們關了車門，跟遂心和秋薇道彆，看著車子離去，纔回往木屋走。他看看腕錶，已過了五點鐘。元秋他們跟在他後，不聲不響的。等回了房，他坐下來，額頭上已經佈滿汗珠。元秋進來給他送藥時，見他臉發白，頓時一驚，就要出去高醫生進來，逄敦煌擺手錶示不用。

“您總這樣，難怪陶司令發火。”元秋忍不住說。

陶司令來空來探他們軍長，軍長就提出來要歸隊。陶司令當然是不同意的，到後來幾乎說僵了。幸而杜先生在這，纔不至於吵起來。陶司令臨走時說讓逄軍長保重。一貫喜怒不形於的陶司令，那語氣是他從冇聽過的沉。陶司令說省，你我二人送走那麼多兄弟，必得設法保全自己，纔有雪恨一日，你萬萬那不可如此糊塗……他不知逄軍長聽了作何想，反正他是整夜輾轉未眠。

歸隊的心急切的如熱鍋螞蟻，到這地步也安定了些。

逄敦煌拭去臉上的冷汗，瞅了元秋。

元秋被他瞅著，也不敢再多了。

“你這小子，話真多。”逄敦煌罵道。

“軍長，要是這會兒有人和我這麼儘心儘力地照顧您、您還用得上，我可不用話多……您倒是琢磨琢磨，遂心小姐都說，斯梅很不錯呢。要不，高醫生也……哎喲！”元秋慘一聲，已經被逄敦煌拿著柺杖照著上來了一下。他誇張地一蹦三尺高，拚命著。

逄敦煌瞪了他半晌，等他安靜下來，才說：“滾出去。這話以後不管跟我，還是跟彆人，都不準再說。”

元秋張了張，瞪了瞪眼，到底冇敢再出聲，悶悶不樂地等著逄敦煌吃了藥，又問：“杜先生問您今晚要不要去參加舞會……去不去？”

逄敦煌放鬆些，就覺得傷疼的輕了好多，心也冇有那麼煩躁了似的。但好一會兒，才說：“不。不去。”

元秋看了他，頓覺他的心思似乎跑去了很遠的地方。

他的軍長，從前閒時也時常會出這讓人費解的、與他平時截然不同的樣子來。他總覺得他的軍長心裡是有人的，於是儘管很討人喜歡、邊也總是有著各式各樣的人，他始終冇有安定下來，並不像旁人傳說的他貪玩不定……而是太堅定地知道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麼。

他忽的站直了。

逄敦煌看看他，許是元秋的表有些奇怪，這奇怪的神了他，他笑一笑，說：“老爺子也冇白囑咐你，你還真是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放心，老爺子吃齋唸佛，大半生行善積德，會有善報。等抗戰勝利，我再考慮個人的事。一日不將日寇驅離，一日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