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並沒有想到,那些自由自在的共時真的拖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後。
興許因著畢竟不是真正剛出生的燭龍神,自第一片龍鱗長好後,剩下的龍鱗長得比以往要快數倍,只花了一萬年不到便重新長滿。
隨其後,便是舒神的邀請。
那也是玄乙最後一次見到,在秋日文華殿濃香四溢的金桂樹下。曾經冰姿超逸的舒神憔悴了無數,耳畔竟有白髮叢生。
這樣憔悴,該不會是爲了飛廉神君罷?玄乙想了想,終究沒問出來。
將神印給玄乙後,舒神彷彿卸下了什麼重擔,輕道:“總算把公主等來,我可以離開舒宮這個傷心地了。”
見玄乙靜靜看著自己,面上便出一鬱鬱寡歡的笑:“飛廉活著的時候,我全無心思。他爲救我而隕滅了,我卻又天天想著他。公主,我如今很羨慕你能與兩相悅。好好做舒,告辭。”
……意思飛廉神君隕滅後才了意?那一定是天下第一傷心者。
玄乙默然著清瘦的影消失在文華殿外,此時想起很早以前那個滿頭白髮舞脾氣暴躁的飛廉神君,忽又覺得他也沒那麼可惡了。
在文華殿任職的太堯將舒的上任手書給,含笑道:“小師妹,舒駕月素來需有飛廉神使在前引路,不過舒神這些年一直拒絕任用新飛廉,眼下一時半會兒也挑不出合適的,何況……這樁麻煩還是給舒宮那些神們,你不必擔心,先去替三足銀蟾神力灌頂罷。”
上回去舒宮,是還在明殿的時候,許多年過去,這裡還是老樣子。
玄乙在外間大殿裡繞了一圈,四角的巨大花盆原本裝滿了飛廉神君的月砂,而隨著他的隕滅,月砂也沒了,花盆裡空的。
對了,和扶蒼在這邊近搏過,的辮子被他拽住,他的下被咬破,還在口踹了無數腳。
那會兒他還是“睚眥必報”的華胥氏。
神們將引大殿之後,卻見地面上所鋪的長磚赫然呈黑白二,長長延了一段後各自分開,黑磚路通向一座通漆黑的殿宇,白磚路則通向一座好似幽淡月堆的蒼白殿宇。
寬敞磚道分叉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無匹的宮門,神們恭敬地給介紹:“舒神請看,這邊的長夜宮乃是飛廉神使居,此月華宮便是神以後的起居了。這扇門後便是三足銀蟾所居之,神爲之灌頂後,它便會依附神的寒之力而生。舒一職並不難,每日酉時中駕月而出,卯時中駕月而歸,三足銀蟾生頑皮,神不它從車上跳下去就好。”
忽聽這位新上任的舒神懶洋洋地問道:“你們還沒告訴我,駕車怎麼走?從哪兒到哪兒,要走多快啊?”
神們笑道:“這是飛廉神使的職責,無需神心。”
不是說還沒有新的飛廉神使麼?玄乙懶得再說,反正等會兒天就黑了,月亮出不去不怪。
住著三足銀蟾的巨大宮殿被開啓,通幽藍的宮殿,全無他,只有一座數丈方圓的青玉池,池幽流肆,竟盛滿了月華之,三足銀蟾月亮在裡面蹦來蹦去,似是察覺到玄乙上寒的神力,它立即歡快地朝蹦過來。
長得再怎樣乾淨剔漂亮,它還是一隻蛤蟆。玄乙嫌棄地一手掐住它腦袋,將神力灌後趕取出帕子了手,倍打擊的月亮虛弱地沉進月華之裡,它難得想靜靜。
神們捧來舒的冕服,恭聲道:“神,請沐浴更,酉時將至。”
淡青的薄紗裹在上,細碎的銀流蘇遮眼,玄乙特地在明鏡前照了半日,上一任舒神打扮這樣,堪稱冰姿超逸,給穿著就不知怎麼搞的,總多了一層。
神印被神們仔細系在腕上,出得月華宮,駕月長車已備好,呈半圓之型,沒有車壁,玄乙上了車,見三足銀蟾在上面蹦來蹦去,只掃了一眼,它登時蔫了,順地在腳邊一不。
“還是第一次見到三足銀蟾這樣老實。”神們乾笑起來,也是,燭氏做舒實在是有點大材小用。
玄乙支頤漫看天邊豔紅的晚霞,有點無聊,決定明天開始帶一本書在車上看。
長夜宮裡忽然有數位神簇擁著一位著墨黑神使冕服的神君款款而出,車旁的神們立即躬盈盈下拜,玄乙撐圓了眼睛,也錯愕地半張,呆若木地看著這位穿飛廉神使服的特別眼的神君雍容優雅地上了長車,隨即卻蹲在自己邊,覆眼的細銀流蘇被他用指尖開,他靜靜打量,過得片刻,低聲道:“這裳不駕月的時候別穿。”
手捧著他的臉左右看,震驚地喃喃:“我沒看錯罷?你不做戰將,跑來做飛廉了?”居然也不提前告訴。
扶蒼含笑將按坐在墊上:“等會兒說,我可是花了一下午才知道要怎樣做飛廉。”
一下午!比還提早來舒宮!這騙子,之前把送回鐘山,說每天都能來看的,結果每次都是隔三四日才能來。好不容易的龍鱗長齊,下界又有什麼兇作祟,都快一年沒見著他了,他居然不聲不響跑過來躲著做什麼飛廉。
長車破開雲海,沿著夕的痕跡追逐而去,扶蒼墨黑的冕服翩躚飛舞,一寸寸夜彷彿從他上迸發出來,將霞明豔的彩洗去。
一隻手從後面悄悄牽住他的長袖,他轉過頭,裹著淡青薄紗的新任舒神已站在側。
“不做戰將了?”輕輕地又問一遍。
扶蒼搖了搖頭:“我會每天酉時前趕來的。”
太辛苦了。玄乙垂下頭,慢慢握住他的手。
那扇細細的銀流蘇輕輕晃,下面是潤豔的脣。這舒冕服給穿,半點冰姿超逸也看不到,反而充滿異樣的,淡青薄紗幾乎就是在上。
他實在不願有別的神君與日夜爲伴,也實在不願這付模樣被任何神君看見,共的時總是短暫易逝,那麼至以後他們每一夜都會在一起。干涉天地職責,過了這麼多年,他的膽子還是這樣大,看來真的沒救。
扶蒼將面上與銀流蘇糾纏在一的髮撥開,問:“既是做了舒神,怎麼不看著三足銀蟾?”
萬一頭一天月亮就從車上蹦下去,那可太糟糕了。
玄乙指了指後面,可憐的三足銀蟾月亮被燭白雪生生凍在車上,兩隻銀閃閃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扶蒼深深吸了口氣,論到胡來,永遠更勝一籌。
夜如墨,月華如霜,漸漸地,天邊泛起淡墨煙水般的通晨。
第一夜平靜地過去,新上任的舒神與臨時替代的飛廉神君,極其完地完了駕月之行。除了那隻心傷的三足銀蟾,它的眼淚灑滿了長空,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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