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傕將任姬安置在了他的側室裡,從此以後,他無論起行止,只要不是外出不是會,他旁必有任姬的影子。
任姬很是賢惠,說話溫言細語,彈琴煮茶,無一不;也比我想象中更加細緻,魏傕要做什麼,一個眼神,任姬就已經先一步將他想要的東西雙手奉上。
“這般人,當個侍婢確實可惜了。”氏曾經不無佩服得嘆道。
魏傕也對寵異常,才住進偏室不到半個月,新和首飾已經在上換過了幾套。魏傕有時偶爾不適,郭夫人或別的妾侍來伺候,他都會不耐煩,唯獨任姬能在他房中留上一整天。
魏傕的頭不疼了之後,韋郊只隔著三五日來把把脈。
不過,事卻再起波瀾。
“丞相納了新人?”一日,魏傕偶風寒,韋郊看診出來,問管事。
“正是。”管事笑道,“扁鵲這也能診出?”
韋郊道:“腎虛損,是以風邪再侵。丞相頭風還未痊癒,沉溺是爲不智。”
管事唯唯,過後,如實報知郭夫人。
郭夫人即刻拿著這話去見魏傕,苦口婆心地勸了一番,讓他以爲重。
魏傕思索了一會,嘆口氣,讓家人將偏室收拾收拾,暫將任姬送回佛堂。
不料,任姬雙目垂淚,跪在魏傕跟前哭訴:“妾自跟隨主公,夙夜小心,唯恐辜負主公恩。今主公竟因妾致病,妾誠惶誠恐,深愧自責!”說罷,起朝銅案上撞去。
魏傕大驚,連忙將一把攔下:“不過讓你暫且搬回佛堂,撞案角做甚!”
任姬痛哭著,聲音悽婉:“妾愧對主公,亦恨不能服侍主公,不若一死!”
魏傕抱著,長嘆:“唯你深得我心。”說罷,說罷,他不再提讓任姬搬走的事,郭夫人再來勸,竟被他斥了一頓,連同韋郊也不許再府來。
此事,讓阿元愁眉苦臉。
“丞相不許他府來,可如何是好?”眼圈紅紅地問我。
我知道小兒到濃時恨不得時時都能見到人的心思,道:“怎麼?怕一時見不到,韋郊就移別?”
阿元瞪起眼:“他敢!我把他眉揪得倒彎過來!”
我笑道:“那你怕什麼?韋扁鵲來雍都也有些時日了,總來爲丞相看病,倒荒廢了時日。如今他治好了丞相的頭風,聲名已經傳開,豈非時機正好?”
阿元愣了愣,神稍稍寬解。韋郊經著公羊劌,藉著爲李尚調養的名義,已經去過李尚的府上。據說李尚對兒看中的這個人,雖不十分滿意,倒也不討厭。二人說到些藥材之事,還甚是有興致。
阿元起初到沮喪,但我覺得不奇怪,對說,韋郊雖有神醫之名,來到雍都卻無財無業,李尚如何放心嫁?阿元覺得有理,又開始想著如何攛掇李尚出資給韋郊開一間醫館。
“也好……父親今日還送來說,可將延年堂給他。”阿元紅著臉說。
我訝然。
“韋扁鵲知道我與李管事的生意?”我問。
“他不知。”阿元連忙道,“父親只讓他與蔡讓去商量,父親借些租金與他,將來若有盈利,他還要還錢。”
我瞭然。表面上幫忙借錢示好,暗地裡又賺多一筆租金,李尚這個買賣,怎麼看都不虧。
由於任姬的事,郭夫人的心一直不好。而我與此事的因由本有些微妙,郭夫人看到我,更是沒過一次笑臉。
我也不去跟前找不自在,除了每日必要的行禮問安,其他時候都以養胎爲名躲得遠遠。
天氣一日一日變冷,魏康在雍都待了一個月,在大雪封路之前回去了。
魏安則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專心致志地鑽研他的樓船。
魏郯贈送兵舟船給馬奎那夥江洋大盜之後,我聽魏郯說過兩三次他們在江東襲擾吳兵和埋伏劫漕糧的事。其實,我更想聽聽裴潛的消息,可是當著魏郯的面,畢竟不好明問。
幸好李煥那邊消息還靈通,阿元告訴我,吳琨殺了林崇,但裴潛仍然是都督。
我聽得這話,心中稍稍安定。
裴潛仍然是都督,說明至表面上,吳琨仍然要維持和氣。可我想起魏郯說過裴潛在江東舉足輕重,又覺得懸。吳琨待裴潛氣,還有可能是出自忌憚,那麼將來一旦事有變,只怕裴潛會更不利。
大雪一場又一場,我的也一天比一天沉。
與往年一樣,除夕的那夜,魏氏的衆子侄都到了場。
不同的是,魏賢和魏朗的案上飯食酒俱全,只是席上空空。朱氏已經帶著兒回了隴西,往日裡他們坐的地方,顯得特別冷清。
魏傕先領著衆人向魏賢和魏朗祭一盞酒,堂下樂師擊鐘,宴飲開始。
宴上還是舊日的模樣,衆人敬酒拜年,暢言無忌。
魏慈拉著魏安過來跟我和魏郯敬酒,我有孕在,以茶代酒,魏郯則豪氣地仰頭灌下。
經過騏陵之戰,魏慈的言語比從前了許多,笑起來卻仍舊開朗。他看著魏郯,片刻,看看魏朗的席上,微醺的臉上,眼圈有些泛紅。
魏郯拍拍他的肩膀,對魏安說:“今年不是也要點火人麼?帶你表兄去點火人!”
魏安應一聲,魏慈笑笑,擡頭深吸口氣,大聲招呼一聲魏嫆,大步朝堂外走去。
府中的妾侍按長也坐在一排,我微微回頭,就看到了許姬。
確切地說,這是我回到雍都的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見到許姬。
抱著孩子上前來,先向魏傕和郭夫人行禮。
魏治纔不到一歲,正是討人喜之時,圓圓的臉龐,玉雪可。魏傕和郭夫人見到他就合不攏,郭夫人更是將他抱在懷裡,一刻也不肯鬆手。
樑蕙和魏昭立在下首,魏昭脣邊帶笑,樑蕙卻是一臉漠然。許姬過來行禮,樑蕙正眼也不看一下。
魏昭問了許姬幾句平日生活的話,許姬一一答來。樑蕙則恍若未聞,手裡拿著一把織金便面,眼睛著別。魏昭看了一眼,對許姬點點頭:“下去吧。”
許姬低眉一禮,走到姬妾們的席中。
衆人要守歲,酒宴一直喝到很晚。魏傕喝得醉醺醺,他命家伎歌舞不許停,還拿著酒壺笑嘻嘻地走到舞伎中間,摟過一個就來灌酒。
席上的人大多也醺醉,隨著魏傕哈哈大笑。我覷向四周,再看看旁邊,魏郯也有了七八分醉意,扶著憑幾飲酒。
雖是自家人關起門來歡鬧,郭夫人也覺得這般失態太甚。命家人去把魏傕攙回來,魏傕卻大怒,將家人推開:“安得掃興!”
郭夫人無法,只得作罷。
子時過後,衆人再行禮,男子們都已經走路東倒西歪。郭夫人讓衆人各自回去歇息,又讓家人撤去酒席。去攙扶魏傕的時候,魏傕揮手讓退下,大聲地來任姬。
任姬今日穿得俏麗,紅素紗,襯得容更甚。順地攙住魏傕,巧笑倩兮:“主公,夫人所言甚是,還是回房歇息吧。”
我瞥到郭夫人的臉上有那麼一瞬的僵住,正想再看,魏郯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酒氣噴來:“回去……嗯?”
我應下,跟著他朝後院走去。
出到廊外,一陣寒風驅走了炭火的餘溫,我不打了個寒戰。
“冷?”魏郯察覺到。
“嗯。”我說。
他把上的大氅下,加到我上,再手來,環住我的肩膀。他有些醉意,走起路來。步子並不十分穩當。我被他帶著時而走得歪歪扭扭,卻一點也不覺得難。
方纔堂上的種種掠過心頭,我窩在他的臂間,只覺得周遭溫暖得如同春曬背。
除夕過後就是新年,朝中和家中的祭祀一場接一場,直到上元纔有了空閒。轉眼到了二月,我的肚子已經沉得晚上睡不好覺,也浮腫得難看。
二月十五,我正尋思著讓阿元回家問問李尚藥莊的事,忽然,腹部開始作痛。我大聲喚著阿元的名字,支著倒在榻上。阿元跑進來,見我這般,臉一變,連忙朝屋外大:“來人!夫人要生產了!快穩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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