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輕輕嘆息一聲，各人有各人的立場，殷之的話，其實也沒有說錯。如果是姜梨站在殷之這個位置，也會和一樣彷徨掙扎，況且犯下錯誤的還是殷之的父親殷湛，於於理，殷之都不會接。

不過，還有一件事姜梨不明白，問：“你可知道，姬蘅和殷家的仇怨究竟是什麼，如果你爹當年殺了姬蘅的爹孃，又是爲何要對他們下殺手？”

殷之深深吸了口氣，搖頭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了。”站起，神悲哀的看著姜梨，說：“我曾經聽過你在青城山遭的事，一度很同你，現在看來，你比我要好得多。你上揹負的罪名是假的，總有一日會洗清，且無愧於心。而我上揹負的罪名卻是真的，永遠也割除不了。”

“你是你，殷湛是殷湛。”姜梨提醒。

“如果可以，我也希自己不姓殷。對不起，姜梨，”殷之道：“我幫不了你，不能帶你離開這裡。但你覺得，肅國公真的會爲了你孤軍深，這鹿野之上全是殷家兵，他一來，必死無疑。”

姜梨的心狠狠一跳，有一種直覺，姬蘅一定會來，可是說：“如果願能真，我希他永遠不要來。”

殷之定定的看著，很久之後才道：“我也希。”

姜梨不知道說的這個“我也希”是什麼意思，是希姬蘅沒有對姜梨深種到願意以命換的地步？還是希姬蘅不要傷。

“還有件事，我想請求平縣主。”姜梨道。

“我幫不了你什麼。”

“不是幫我，是姬蘅。”

殷之皺眉：“何意？”

“我不知道你哥哥要怎麼對付姬蘅，但我想，他下手一定不會手。姬蘅如果爲了我陷囹圄，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你喜歡姬蘅，定然不願意他死去，如果可以，請你到時候能幫得上姬蘅的，就請幫他一下，至於我你不必管。其實我或生或死都一樣，就算我真的死了，沒有連累到別人，這樣也很好。”

殷之沒有再說話，只是站在原地，像是靜靜的想了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了。”走出了帳子外面。

姜梨沒有追出去，帳子裡似乎還回著方纔殷之絕的哭聲。知道，沒有時間了。殷湛既然死了，殷之黎會立刻開始第二個計劃，他會用自己來殺姬蘅。

姜梨在心中默默祈禱，娘，倘若你在天有靈，正在看著兒的話，就請幫幫姬蘅，讓他安然無恙吧。

這一夜，風雪大作，到了第二日早上，雪也未停，昨夜的積雪未化，新雪又添，地上的踩下去能沒過人的膝蓋，放眼去，一片白茫茫。

姜梨站在帳子裡，門口的小兵守著，往外看，目所及，只有遙遠悠長的茫茫平原，還有遠已經爲一片白的叢林。

據說很多年前，鹿野是一座茂森林，臨近長河的地方，生活著許多白鹿。白鹿在長河喝水，故而得名“鹿野”。幾百年後，森林消失殆盡，這裡了一片平原，再無白鹿蹤跡，鹿野這個名字卻保了下來。

長河就離此不遠，長長一條河平日裡看不到盡頭，如今也已經盡數被冰封住。人可以在上面行走而不會破冰，鵝大雪紛紛揚揚，這片平原裡，似乎只有白和甲的黑，什麼都沒有。

有人走了過來，小兵們讓開，姜梨看到了殷之黎。

殷之黎和過去很不一樣，他總是穿白，溫潤如玉的樣子，語氣說他是位將軍的兒子，倒不如說是哪家府上的翩翩佳公子。姜梨從未見過他穿甲的模樣，然而今日他卻穿起甲，束起長髮，面上是漠然而冷酷的表。他走進了帳子裡。

姜梨轉看他。

“告訴你一件好消息，姬蘅殺了我爹，他活了下來。”

姜梨並沒有因此而歡呼雀躍，殷之黎大約不知道，這件事昨夜裡就被殷之告訴了自己。而殷之黎也沒有在意，他只是繼續道：“父親死了，他代我要做的事我就必須做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姜二小姐？”

“我明白。”姜梨回答，“你要用我來圍殺姬蘅了。”

殷之黎垂在側的手微微握，他道：“我原本以爲，只要我爹沒死，姬蘅先一步而死，就可以避免這種結局。雖然你也會因此恨我，但至我不用在你面前親自殺了他，還要利用你。這對我來說，是最壞的選擇。不過現在看來，老天沒有站在我這一邊，我還是得走這條路，掙扎是無謂的，這就是你我的結局。”

姜梨不說話，殷之黎此刻面上的表，實在是很可怕了。沒有了他的，甚至過去的優寡斷此刻也變了善良。他的表像是要去做一件很可怕的事，充滿了尖銳和決絕。

“世人都說肅國公喜怒無常，明狠辣，我想，也許他不會來救你。這樣一來，雖然不能殺了他是件憾的事，但能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既然我在姜二小姐的心中已經是惡人了，最好他在姜二小姐心中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這話十分賭氣，如果不去看他的神，姜梨大約還會覺得稚的可笑，但可惜的是，如今的殷之黎已經變得很偏執，他固執地認爲一切都是旁人的過錯，而他必須要非走這條路不可，誰也勸不他。

“你爲什麼非殺姬蘅不可呢？”姜梨道，“上一輩的恩怨已經了結了。”

“沒有了結！”殷之黎打斷了姜梨的話，他道：“我爹殺了他的爹孃，他又反過來殺我爹孃，爲了給我爹報仇，我就必須殺了他。殷家和姬家註定是死仇，要麼我死，要麼他死，直到一方死絕，再無後人。我爹爲何會留下禍患，就是因爲當初殺姬家人的時候，留下活口。這個錯誤，可不會犯在我上。”

姜梨冷眼看著殷之黎，對殷之黎的最後一同也煙消雲散了。仇恨會矇蔽人的雙眼，變另一個人。而現在的殷之黎，已經和過去的殷之黎全然不一樣。他一心想要殺死姬蘅，不管當年是不是殷湛有錯在先，也不顧起兵之後，天下多生靈塗炭。

“你會後悔的。”姜梨道。

“我只後悔沒有早些殺了他。”殷之黎哈哈大笑，他道：“還讓他得到了聖旨，得到了你！不過，”他又笑了，道：“只要他死了，你還是我的。”

“但我永遠也不可能上你。”

“那你爲什麼上姬蘅？”殷之黎止住笑容，盯著，步步，“他手上多條人命，殺人如麻！只因爲你喜歡他，所以他的罪孽就不是罪孽？只因爲你不喜歡我，所以我在你眼中就是惡人？我和姬蘅最大的不一樣就是，他的爹沒有讓他揹負罵名，而我生在殷家，就註定要爲殷家犧牲！”

“並不是。”姜梨冷冷的看著他，回答道：“姬蘅是天下人所畏懼的惡人，但他從來不曾傷害過我。而你是天下人稱讚的閃人，但你卻利用我。你和他當然是不一樣的人，卻和你們的父母毫無關係。”

殷之黎不說話了，只是狠的盯著，像是恨不得殺了卻又不忍心下手，他猛地轉過頭去，冷哼了一聲，道：“隨你如何說。總歸今日姬蘅趕來，他就活不過今日！”

“你想做什麼？”姜梨厲聲問道。

“也沒做什麼。”殷之黎隨意道：“這鹿野上下，全是我的人。外面的弓箭手，也早就準備好了。鹿野之上是平原，無可遮擋，姬蘅膽敢前來，就要做好被萬箭穿心的準備。當然，他可以帶兵前來，只不過你在我手上，他總要提防一些。我聽說當年我爹圍殺姬暝寒的時候，就是紅山寺裡百名弓箭手埋伏姬暝寒，姬暝寒翅難逃。姜二小姐，我讓姬蘅同他爹一樣的死法，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敬意了。”

姜梨怒斥道：“卑鄙！”

“他也可不是什麼明正大的人！”殷之黎像是被這句話刺激到了，怒道：“我當然也能卑鄙！”

姜梨怒極，這樣的殷之黎簡直是個瘋子，本不能與他好好說話。還要僵持的時候，忽然聽得外面一陣哨聲，那哨聲又尖又利，聲聲急促，殷之黎一愣，抓著姜梨往旁邊一扔，衝了出去。

姜梨也想出去，奈何被小兵攔著，只能站在帳前。只見原野只有白茫茫一片，而天與地之間，出現了一道紅影。那紅影騎在馬上，駿馬全亦是覆上了紅鎧甲，一人一騎，風雪之中，猶如歸人，雪也遮掩不了的鮮豔奪目。

姜梨的眼眶一熱，險些掉下淚來，了一聲“姬蘅”！

外面的殷之黎也愣住了，半晌，他冷笑道：“看來他膽子很大，也對你用至深。可惜，慧極必傷，深不壽。”他喝道：“弓箭手準備！”

甲的弓箭手齊齊對準了那人，姜梨想要衝出去，卻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抹紅，越發璀璨。

只有他一人。

題外話

哥一人rr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