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
天大亮,昨日的喜氣還未散去,陳四老爺家滿了親眷。
自從壞了事後,族中各家都對陳老太爺一家避之不及,像這樣濟濟一堂的時候還是第一次。
“沒想到竟然能結一門這樣的親事。”
“孃家是西北路都監呢,世代武將之家,前程似錦呢。”
“原以爲犯了事咱們家人人避之不及,沒想到竟然會有這等人家來結親,這劉家就不怕毀了前程嗎?”。
“據說是劉家對十六郎一見傾心念念不忘,得此緣分三生有幸,什麼都不怕。”
“啊呸你這話說的也太可笑了,唱戲呢!”
“又不是我說的,是人家劉家的父親親筆信上寫的。”
這邊熱熱鬧鬧說說笑笑,卻遲遲不見新人夫婦出來行禮,正猜測方到底瞧不起他們,就見陳四夫人迎著幾人進來了。
是陳紹的妻子,熱鬧的屋子裡便氣氛一滯。
“三嫂,你們這邊坐。”陳四夫人似乎未察覺,含笑讓道。
陳阿李手拉住。
“你別這樣。”低聲說道,“的好心我都知道了,你的好意我也知道,我的份到底是罪,天子定罪,府有律,得此優待,別讓流言蜚語傳出來,對對咱們家都不好。”
陳四夫人拍拍的手。
“嫂嫂,你以爲不這樣做,別人就不知道了麼?這一門親事鬧得這樣大。多人心裡必然明鏡一般。”低聲說道。“更況且。你還不知道?何曾是怕過什麼流言蜚語的人?”
是啊,這子做事,有時候就跟個孩子似的,怎麼想便怎麼做,本就不考慮外人怎麼看。
既然給,就大大方方的接著,纔是對最好的回報。
陳阿李微微一笑點點頭依言坐下來。
“讓十六郎他們進來吧。”陳四夫人說道。
衆人聞言再次一愣。
竟然是一直在等們一家人嗎?
十六郎是一直對陳紹妻子很好,但新人呢?要知道這可是陳紹的妻子啊。
衆人的視線便落在進來的十六郎夫妻上。
新媳婦十八歲。材高挑,雖然穿著新,但行走間也帶著幾分武人的爽利,在一衆陌生人的注視下毫沒有怯意。
有什麼怯意啊,十萬貫嫁妝做靠山,這陳家裡橫著走都沒人敢惹。
按照輩份,很快就到了陳阿李面前。
室再次安靜下來,等著看新媳婦會不會甩臉。
“見過伯母。”新人卻甜甜的喊道,端正的大禮參拜。
陳阿李忙笑著扶起,一面接過一旁兒遞來的一雙子。
“我也沒別的送你。這是我親手做的,別嫌棄。”和氣笑道。
劉家小娘子忙雙手接過。再次施禮。
“伯母好手藝。”認真的將子看了,歡喜讚歎溢於言表。
說完又看著陳阿李旁的幾個兒。
“這是姐姐們。”再次施禮。
陳阿李的幾個兒忙還禮。
“這是妹妹吧。”劉家小娘子的視線落在陳丹娘上,出手。
陳丹娘忙出手與施禮,喊了聲嫂嫂。
劉家小娘子便遞來見面禮。
是一個小燈籠,上面畫著人故事,倒也不足爲奇,跟這小娘子十萬貫嫁妝的份很不相符。
陳丹娘卻眼睛一亮。
“嫂嫂我最喜歡燈籠了。”高興的說道。
劉家小娘子笑瞇瞇的遞給沒有說話。
陳阿李若有所思。
認親過後,開了宴席。
宴席很是盛,製作良,讓已經幾個月沒有見油水的衆人忍不住都想要落淚。
“這下可好了,託了這十萬嫁妝的福,日子終於能好過了。”
“那又不是咱們家的。”
“四房有希了,咱們自然也有好日子過了。”
“聽說劉家岳丈給十六郎在西北尋個差事。”
“武職?”
“武職怎麼了?將來再轉文臣就是了。”
裡裡外外吃喝熱鬧歡歡喜喜。
裡陳丹娘好奇的打量劉家小娘子的新房。
“這裡住的慣嗎?”。一面問道。
這種低矮的土房劉家兒是第一次住吧。
“我小時候跟著父親在西北住過,住在最偏遠的屯堡,地窩子,你住過沒?”劉家小娘子含笑問道。
聽都沒聽過,陳丹娘搖搖頭。
“你在這裡住的慣嗎?”。劉小娘子看著問道。
小時候苦日子過過,但眼前這個落難的小娘子可是錦玉食養到現在的。
世上最苦是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從神仙富貴地到荒涼蠻荒境吧,外苦,心更苦。
陳丹娘笑了,低下頭又擡起頭。
“住的慣,什麼都習慣,因爲,我還是我啊。”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劉家小娘子微微不解。
“嫂嫂這樣和程姐姐說,就可以了。”陳丹娘接著說道,瞇瞇一笑。
劉小娘子一怔,旋即有些失措。
“不,不是的。”結結說道,“是我自己問的….”
陳丹娘依舊笑瞇瞇。
“那嫂嫂知道我說的程姐姐是誰?”問道。
不知道不應該反問,而不是否認。
劉小娘子怔怔一刻,笑了。
“果然是讀書人家,就是比我小,心眼也比我多。”笑道,“我說不過你,我不說了。”
這個話題二人就揭過了,不再說,陳丹娘也不再問。
“嫂嫂一定會拉弓箭吧?”陳丹娘想到什麼問道。
劉小娘子帶著幾分小得意點點頭。
“我父親能夠十箭連發。我自然也不會差。”說道。
陳丹娘高興的掌。
“那太好了。日後嫂嫂能指點我。不用勞煩爺爺了。”說道。
劉小娘子含笑看著陳丹娘。
耳邊響起那位素心的話。
“就辛苦你陪著他們,讓開開心心的。”
這門親事別人都有些驚訝,還有些可憐,嫁給一個罪臣之後,又是這麼遠的衢州,簡直倒像是犯了罪被罰了。
“他們知道個好歹!”父親哼聲說道,“皇后娘娘什麼時候看錯過人,別說陳家原本就不是個一般人家。就是一般人家,娘娘也能點石金,別的不說,就看看你四叔,本來逃兵一個,現在混的多好,一個養馬的,你爹我見了他還得大力參拜…”
“劉奎,說話注意點,都說了不是逃兵了!”徐四瞪眼說道。再轉頭看,神和藹。“大姐兒,你別委屈,別認爲是你父親沒得選,不得已只能讓你嫁過去,娘娘看人從來不會看錯的,你的夫君,你將來的日子,都肯定是好的。”
想到這裡,劉小娘子抿一笑。
昨夜初見自己的丈夫,年紀雖然大了幾歲,但相貌堂堂又和和氣氣,一看就是知書達理。
是啊,陳家雖然犯了事,但這種人家教養出來的子又怎麼會是一般人,如果他們家不壞事,哪裡到自己得一個這樣的夫君。
而且自己這樣嫁進來,一家子心裡都明白清楚,對自己肯定好的很,又有那麼多嫁妝,吃喝不愁,這樣想來果然是一門好親事。
“好啊。”含笑點點頭說道。
伴著陳家十六郎親,整個陳家似乎被衝了喜,運氣大轉,第一個變化就是上門說親的人多了。
家裡這些年歲大了待嫁的子紛紛都有人來問,就連陳阿李家的子都也如此,最關鍵是來問的並不是以前那些不上臺面的人家,要麼是宦人家,要麼是鄉紳豪商,這讓陳家族人歡喜不已。
“這都是託了十六郎的福啊。”大家紛紛說道,對陳家四房走越發的殷勤。
其實日子並沒有多改變,但大家的神卻好了很多。
“有幾個人家不錯。”
陳阿李和陳四夫人坐在一起說著兒親事。
“我不想讓們嫁的太遠,大郎二郎他們不在家,沒個兄弟儀仗,又是這般人家,出去了我不放心。”
陳四夫人點點頭。
“那就在近的找,如今十六郎有他岳丈那邊照應,就讓大郎他們從兵役營回來,在這裡種田,十六郎替他們去。”說道。
正如陳四夫人所說,這一門親事一,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世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兒子們的前程先不敢奢求,至子們的親事有了。
陳阿李帶著幾分欣,但旋即又嘆口氣。
別的子們都好說,只是陳丹娘…
罪臣之,再加上那個曾經的先太子妃份,讓如同寡婦一般,還不如世間的寡婦呢,至寡婦都能隨意改嫁。
陳阿李坐在屋中看著院子裡那個就要滿十三歲的走過。
“丹娘。”不由喊道。
陳丹娘回頭看著母親一笑應聲是。
“母親有何吩咐?”進來問道,一手拿著弓,一手拿著箭筒,“家裡都收拾好了,我讀了一卷書,寫了一張字,現在要出去練箭了。”
陳阿李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沒事。”說道,又問,“今日還是你嫂嫂陪你去嗎?”。
“嫂嫂和十六哥哥出門了。”陳丹娘說道,“嫂嫂教我差不多了,我多練就行了。”
陳阿李便起。
“我去你嬸嬸家,陪你走一段。”說道。
母二人便一同出了門,年關將近,四周零星有竹聲響起,過往的大人孩子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比起前一段愁雲慘淡哀哭聲聲好了很多。
“日子再難也能過下。”陳丹娘忽地說道,“母親,還好我們當時沒有尋死。”
陳阿李心酸酸。手著的肩頭。
“丹娘。你心裡不好就別忍著。”哽咽說道。
這孩子到現在都還沒哭過。反而不正常,讓人心裡忐忑的很。
“母親,我心裡是有些難過。”陳丹娘說道,“只是,也並不是要忍著的那種難過。”
那是什麼難過?
陳阿李看著兒,這是事發生後陳丹娘第一次說這件事。
“是父親犯了錯,父親也認了錯,我呢作爲父親的兒。替父親擔著這些罪過,是應當的。”陳丹娘認真說道,聲音裡還帶著幾分稚氣,“所以這是我願意的難過,不是需要忍的。”
陳阿李點點頭,帶著幾分酸笑了笑。
“好孩子。”說道。
陳丹娘又笑了。
“我知道母親你在擔心什麼。”說道,轉頭看著陳阿李,眼神清澈澄明,“我沒事,母親。我知道這是父親犯的錯,我們是在替父親贖錯。我沒有錯,我們沒有錯,不用低人一等不用於見人,別人怎麼看我們是他們的事,我們問心無愧就好。”
陳阿李愕然,這樣也可以?
是啊,這樣的確也可以,那子不也是如此嗎?
“練箭練的跟一樣了。”笑道。
是誰,陳丹娘領會笑了笑沒說話。
“丹娘,很關照你。”陳阿李遲疑一下說道,“你,你怎麼想的。”
說起來陳紹之罪是皇室難以忍的罪,但爲皇后的卻對們照顧有加,陳丹娘這個敬父親的孩子心裡會怎麼認爲?
認爲父親無辜,認爲他人虛假意,認爲施捨,認爲憐惜,甚至認爲父親死的冤…
“很喜歡我啊。”陳丹娘立刻答道,帶著幾分隨意。
陳阿李愣了下。
“我喜歡,也喜歡我,我對好,對我好,不是應該的嘛。”陳丹娘接著說道,一面將肩頭的弓提了提。
這樣啊。
陳阿李怔怔一刻,對啊,就是這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