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尚未沒落的世家,顧家在京城是有落腳點的,當初顧益純進京沒有住進去,這回顧益緗來了,卻是舉家遷的。當初顧益純結婚時就是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只是這一回,顧益緗可不像弟弟決定要結婚時那樣的態度了。這位老爺子比弟弟年長十來歲,想一想他的年紀,這樣奔波,可見不單純是爲了一個新生兒。
顧益純令顧鼐去迎接祖父,自己在家裡設宴準備招待。
這一安排令顧益緗心中略有不快,結婚的時候你不來迎接也就罷了,咱當你是忙昏了頭,你孩子都有了,也不表現得懂禮守法一點!顧益緗好歹也是做過刺史的人,雖然被魏靜淵搞得幹不下去了,城府還是有的,是忍下了這口氣。
聽顧鼐說:“叔祖說,本當親自來迎,只是近日賓客不斷,不開。叔祖已設下酒宴,敬請祖父晚間赴席。”顧益緗還強忍著,顧鼎眼中已顯出不滿的神來。只因祖父尚未發話,且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周圍還有顧氏本枝並其他親戚在,顧鼎也忍了下來。
顧益緗緩緩點頭:“知道了。”又與本宗親戚等寒暄幾句,方邀大家到他落腳的地方去做客,衆人都說:“公車馬勞頓,駙馬又於京中等候,今日我等不例打擾。日後卻是不得要親近親近的。”
顧益緗這才告罪城,直奔自己的宅子去“歇息”了。
哪裡歇得住呢?
顧益緗此來是帶著對本宗的謀劃而來的,他那長長的車隊裡面,還有幾輛眷的車,其中一輛就載著顧鼎與顧鼐的胞妹顧彝。
到了京城顧宅,裡面已經是打掃一新就等住了。訓練有素的奴婢們有條不紊地擺放行李,顧彝下了車,先拜祖父、見兄長,次後纔是後院去安靜呆著。顧益緗看著孫兒,心裡又是一嘆。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已經初現的形態,生得溫婉優雅,舉都帶著世家特有的風範。聲音不高不低,便是見了祖父態度也是不卑不,作如行雲流水:“請大父安。”
顧鼐離家時顧彝還是個純蘿莉,現在已經是個小了,顧鼐的年心忽然生出“吾家有初長”式的大叔慨來。見妹妹給自己見禮,也回了半禮:“阿寶長大了。”顧彝小字阿寶。
顧益緗沒來由一陣心酸,顧家怎麼就混到這個份兒上了呢?他老人家這回帶孫兒來,乃是打的讓孫兒嫁皇室的主意的。滿心不願啊,爲了家族還得嫁!意興闌珊地對顧彝道:“阿寶去歇息罷,過了明日再向你叔祖母請安。”
顧彝安靜地又一福禮而出。祖孫三人開始了深層次的流,主要是顧益緗問,顧鼐回答,顧鼎一旁打個醬油。
顧鼐先介紹了京中形勢與自己這兩年的況,這些都是家書中已經說過了的。顧益緗主要詢問的是一些家書中不便說,又或者是近期發生的事:“衛王一事,你沒牽連,甚好。崇文館裡還好相麼?”
自從衛王家出了這一檔子事兒,鄭靖業看在益純的面子上把顧鼐給撈了出來,弄到崇文館裡做了個從八品的待詔。品級不高,但是很“清貴”,也算是了中樞了。顧家祖孫都知道這裡面的貓膩,卻都不提鄭靖業的作用。
顧鼐也老實道:“裡博學之士頗多。”
“你叔祖近來如何?”
“叔祖喜得麟兒,只圍著堂叔父喜不自勝。”
“你叔祖近來收了一個學生,聽說是池家的孩子?你見過沒有?其人如何?”
“七百年池氏,果有獨到之。”顧鼐顯然又是一個被池修之裝X表象迷的天真孩子。
顧益緗最後又問到顧益純與鄭家的關係:“果然親無間?”
顧鼐猶豫了一下道:“叔祖父與鄭相深意厚令人羨慕,竟是竟是……”他也找不出形容詞了,他真想說,顧益純簡直就差改姓鄭了。
顧益緗聽了顧鼐的小報告,心裡那個滋味就甭提了:“你們兄弟也許久未見了,大郎(顧鼎)此來亦要在京中小住,你們兄弟多多親近,七郎(顧鼐家族大排行)多與你哥哥分說一些京中風土人。”打發走了兩個孫子,顧益緗仰臉著房樑,許久才低下了頭。
顧家老兄弟兩個的見面很快,顧益緗並沒有當天晚上就去看弟弟,倒是顧益純第二天過來探哥哥。
好一通認親,顧益純笑問顧益緗一路辛苦,又說:“聽說阿嫂們也來了?”
這就是娶了公主之家的苦之了,應該弟妹來見嫂子的,可弟妹是“君”,然而嫂子又是“長”。
顧益緗此來卻不是爲了計較尊長的,也就把此節岔開:“來都來了,有的是見面的時候,倒是你,”上下一打量,“真是春風得意。我那侄兒如何了?從前我就說你,家之後便知天倫之樂了,如今看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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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益純生了兒子的好心在接到大哥要過來之後就變得很差,他最擔心的就是被家族賣了還要點一點自己的賣錢再雙手捧到族裡去!沒人權啊!現在聽顧益緗提起此事,馬上雷達全開。
“將來之事還未可知,公主子。”搖搖頭。
顧益緗道:“那又如何?你……現在是晚了些,卻也不是無可爲之。男人丈夫,家之後便要立業。你不肯出仕,家裡只好讓公主做主了,可你好歹是個男人!以後兒子長大了,你這言傳教的,又算什麼呢?”就差直說“你想當老白臉吃飯麼”了。
顧益純打了個哈哈:“我這兒子,不怕他老實,就怕他生事。” 兒子是皇帝外甥,攪和到皇家的破事裡能得什麼好?蕭家人自己人砍自己人,比砍瓜切菜還順手。除此之外,再沒有好擔心的事了,總不會別人欺負了。孩子媽可不是一般人,孩子舅家也不太講理,他還有最後一道防線——鄭師弟。
顧益緗有七兒六,只可惜子婿都只是做著中層僚,京中無人。眼下倒是有一個顧益純,卻是死活不肯出頭,作爲一家之長,顧益緗刀架弟弟脖子上他出仕的人都有了!
顧益緗的腦袋一一地疼,別看顧益純這些年來是一副名師的範兒,實則是個讓人頭疼的刺兒頭。且不說當年他那“逃婚”的壯舉,就是後來,幾乎要鬧到叛家。顧益緗也清楚爲著那一件事兒,顧益純對家族的疏遠可是有目共睹的。
可再怎麼著,顧益純也是姓顧的。
“你總要爲家裡想想!”顧益緗的心變壞了。
顧益純角一撇,眼睛一翻:“家裡還要如何?”
顧益緗苦口婆心:“再不上心,只怕這京裡的人就要忘了這‘顧’字是怎麼寫的了!”
別看世家牛得跟什麼似的,但是,一旦有一個世家出現了權利上的斷層,他們自己都該急了。什麼是世家,不是你家歷史有多長,而是在多長的歷史裡出了多高。顧益緗的爹還幹過兩年太尉呢,雖然後來這個了個榮譽稱號不掌兵了。從顧益緗開始,到顧鼎已經三代了,再沒一個高出來,顧益緗愁得吃不香、睡不好。如果顧鼎這一代再不爭氣,整個顧家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他這一支,就要被上流社會邊緣化了。
世家的清高,其實是一種手握資源的傲慢,一旦手中資源流失了,他們著急的樣子、會使的手段,對著權利又眼紅又不屑的神,嘖嘖,用一句特俗的話來形容那是再切不過了——“又想XX又想樹牌坊。”(xx的含義自行領會)
所以即使不大看得上皇室這樣的淺薄家族,很多時候不樂意娶公主,還想出種種辦法逃避。可皇帝一旦擺出“非你不可”的樣子來,他們還是心裡暗爽於自己被皇室看中的,覺得極有面子。
所以,說著諸王無禮的話,一旦皇室要選正妻,或者皇帝選大小老婆,他們連娶公主時的“不樂與帝室聯姻,以其無禮”都忘了,爲搶個後位親戚都能打殘廢。
顧益純無奈了,他確實姓顧:“眼下京中不穩,都來不及,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來了?”
顧益緗也不客氣了:“當然是爲家裡前程!此時不來,要待何時?渾水纔好魚,等著別人把魚走了,水也清了,你還能到個P!”言辭也不雅了起來,“吃不到魚,難道去啃草?”
顧益純眉頭皺,很快就想明白了顧益緗的意思:“你想怎麼辦?”這是問計劃了。
顧益緗傾過去,在顧益純耳邊說了一番話,聽得顧益純怒氣上揚:“東宮如何尚未可知,你就想把阿寶嫁東宮做兒媳?那裡的水有多深你不知道?別魚沒著,把孩子給淹死了!鄭氏不好?沒有鄭靖業你倒是給七郎弄到崇文館裡!過河拆橋這等事,不提也罷!”
虧他想得出來!一面想把顧鼎也留在京裡謀一優差,一面還想與鄭家切割,就衝著顧益緗這樣的想法,顧益純甘拜下風。他當年很是憤青地覺得,自己啥都不錯,只因生母份不好,時就不太被重視,後來差點被拿去“和親”,覺得顧益緗也沒什麼了不起。現在看來,他真是太天真了!顧益緗那是相當了不起,至從無恥這一點上來講,頗得“賣子求榮”的親爹的真傳啊!
顧益緗道:“你現在出手了,日後也好保你的好師弟一保,現在站在岸上看著,別人投了東宮,日後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你也是滿腹詩書,倒是給我說說,這世上哪有與東宮不睦而有好下場的?就算是東宮倒了,他鄭靖業又能有什麼生路?”
顧益純臉黑了,不用顧益緗提醒,沒有,沒遇到過。有幹不掉被報復的,也有幹掉了爲了作嫁的。
顧益緗嘆道:“你是個重意的,倒是好好想一想。眼下他與不還是兩說。而太子,畢竟是正統,此時雪中送炭,可比投向諸王要劃算。”最好等鄭靖業把諸如陳氏這樣的給幹掉了,太子孤立無援的時候再手一拉。
“縱使不爲這個,我也不想你如眼下這樣。你也是海名士、長公主之夫,不出仕、不廣招門徒,卻弄得如鄭家西席一般!”太TMD掉份兒了有木有?!
顧益純有了深深的疲憊:“我累了。”
顧益緗看今天的話也算是達到目的了,轉了個輕鬆的話題:“聽七郎道,池家有子風儀秀,堪稱良材?”他又起了收攏的心思。
顧益純道:“此子非池中。”說完我師弟又把魔爪到我徒弟的頭上,小心我翻臉啊!
顧益緗想的卻是,空看一看池家子,如果真堪造就,招來做婿也是不錯的。只要池家子有材幹,前途應該不是問題,別的不說,顧益純就算自己舉薦,這裡頭還連著鄭靖業呢。
作者有話要說:又有小萌變無名大俠,JJ又調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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