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宋書生告別後，何依依來到了禮殿後方的花園之中。

第五薔薇在這裡等著他。

下盔甲，穿了一青藍的冬，外面攏著一件雪。站在冬日之庭裡，第五薔薇安靜而麗。

“果然，你穿子還是要比穿盔甲好看。”何依依笑著走過去。

第五薔薇著天，“哎，以前笨的傢伙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

“那得看對誰說話。”

何依依坐在第五薔薇旁邊，輕輕握住的雙手，“取暖。”

“混蛋。”第五薔薇罵了一聲，但並未甩開他的手。

看著別，“仗好像真的打完了。”

“嗯，天下大勢不變，起碼千年之不會打仗了。”

“真好啊，太平了，百姓也可以安居樂業。”

“對於疊雲，還要一段漫長的發展。”

第五薔薇問：“你呢，之後還留在疊雲嗎？”

“不了。疊雲步正軌後不需要我。”

“那去哪兒？回家嗎？”

“家裡有姐姐，更不需要我，我只會給他添堵。”

第五薔薇“哦”了一聲。

何依依正想說話，忽然大聲說：“那你娶我啊！”說完，將臉埋進何依依的手掌，害地著脖子。

看著出小兒姿態的第五薔薇，何依依開心而又傷心。

他心中呢喃，疊雲國是太平了，可天下……太平不了啊，還有好多複雜且艱難的事。

何依依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而是笑道：“你家姐姐可捨不得你。”

第五薔薇擡起頭，執拗而傲地說：“是我要嫁給你，又不是。”

“總覺得，讓人害怕呢。”

“害怕什麼！我對你不好嗎！”

“不是，害怕自己不能照顧好你。”

“什麼呢，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不能照顧自己？再說了，你覺得我們之間，是誰在照顧誰啊！”第五薔薇努努，嫌棄地看著何依依。

“兩個人的生活覺很不一樣。”何依依看著天說，“我很多時候都在想，我到底能不能給你帶來幸福。”

“可夫婦之間，幸福本不該是一個人帶給另一個人的啊，是兩個人共同創造的。你會努力，我也會努力。我們平等地相，那就該平等地從對方那裡獲取與給予對方。”

第五薔薇很懂事，很明禮，畢竟是出書香門第，從小接著十分優秀的教育。

但就是這麼懂事明禮，這麼優秀，讓何依依到害怕。

他害怕自己只會帶給痛苦與悲傷。

何依依沉默而艱難著。

兩個人的是歷經磨難後的相互接納與選擇，從來不是水到渠的。第五薔薇也從不是個蠻不講理耍小子的人，何依依的沉默與猶豫，在看來不是逃避與背叛，因爲很瞭解他，知道他深自己，所以自己纔會說迎娶的話來。

“何依依，你在面對著什麼嗎？”薔薇認真而溫。

何依依眼皮抖。

不需多說，已經明瞭。

薔薇想著以前的事，將他的手放開，“興許是長安老祖給予你那《春秋卷》的事吧。或者更加複雜。”

“薔薇，還記得我之前告訴你我的讀書方式嗎？”何依依攏了攏服問。

薔薇點點頭，“你是通過悟歷史來讀書的。”

這是《春秋卷》的特，《春秋卷》並非一本實打實的書，是這座天下過去歷史的一個影。

“是的，我在十多年裡，每天都不斷解讀裡面的容，過歷史去了解世界的演變，萬的更迭。我收穫了很多，長了很多，所以，在許多時候，我能站在超出平凡人的角度去看待一件事，從世界的歷史，甚至於從世界的角度去看待。”

第五薔薇沒接過這些，但很聰明，一點就通，“也就是說，你站在了歷史長河的兩岸？”

“嗯。”

何依依站起來，不斷踱步走。薔薇看得出來他有些焦慮與煩躁，一把將他拉過來，坐在自己大上，然後抱住他。

何依依有些驚愕。

薔薇聲細語地說：“可不要覺得我材小就抱不住你，我力氣可是很大的。”

薔薇有自己小人的一面，但本質上，還是是一個勇於挑戰既定權威的人，從來不覺得什麼男人就是應該疼人，同樣的道理，人憑什麼就不能疼男人了？

溫暖的懷抱，讓何依依到一陣安心。

他說：“我並不能預測未來的事，但歷史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現狀或者未來。大概在五六年前，我在解讀歷史的過程中，就時常窺見影，那些影不知從何而來，冒昧地闖進歷史長河，篡改著一些事實。這讓我到不安，我暫且不備改變這些的能力。我的認知告訴我，這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再聯想到這幾年來天下極度的安寧，這份不安愈發濃烈。”

“那些影，是敵人嗎？”

何依依說：“我不知道，只是憑著直覺覺得那是不好的東西。因爲歷史是一個世界的第一存在證明，對一個世界的存在意義造破壞，必定是從歷史先開始的。歷史虛無主義，是殺死一個世界未來的最大利。我現在擔心的是，可能說，這個世界即將被那樣的影覆蓋，並且已經先從歷史下手了。”

薔薇沉默了一會兒，說：“何依依，我很難過，這些事，我幫不了你太多。在戰場上，我的第一任務是保護你，但離開戰場，真的……何依依，我沒什麼辦法。”

“薔薇，不必苛責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都有自己不擅長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讓你安心，如果是姐姐在，姐姐的話，一定能讓你不那麼著急。”薔薇額頭輕靠在何依依肩頭，“我能做的，只有陪著你。”

“這對我而言，是最大的幸福了。”

何依依安著薔薇，但他也並沒有瞞自己的境，“薔薇，還在神秀湖的時候，我接過《春秋卷》，向歷史宣告，向世界宣告，從那日起守歷史長河，至死方休。這是我的職責，是我對世界的許諾，是我人生價值的終點。那些影彌蓋在歷史之中，可能會來到現在，去往未來。無論我能貢獻多力量，我都將全力以赴。”

薔薇出了神，一臉恍惚地看著何依依的側臉。

這個長相俊得像人的男人，在言語間，在凝遠方之時，散發著他人格的魅力。

“真好啊，能喜歡上你，真好。”薔薇喃喃。

“薔薇，我從不曾知道，這是否是一條通天大道，是否是一條坦途。我毅然決然地走上去，便不會回頭。這或許是一條不歸之路，即便如此，薔薇，你也要著我嗎？”

第五薔薇站起來，然後站在何依依面前，著他的臉，認真地說：

“好你個何依依，是不是瞧不起我啊，覺得我的就那麼脆弱嗎？我纔不會對你說些好聽的話，你聽著！”靠在何依依臉頰上，“說句不好聽的，且不說你還在我面前，你何依依就算今天就死掉了，我第五薔薇也會爲你守一輩子寡。”

何依依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住了，頃刻間就是淚流滿面。

第五薔薇彎腰抱著他的腦袋，輕聲說：“別哭，你可是讓大周遠征軍聞風喪膽的人。”

“那樣對你，對你太不公平了。”何依依低聲說。

“我自己選的路，沒有公不公平。何依依，第五薔薇可是個不服輸的人，沒有誰能讓低頭。”

“如果我終將踏進那條長河……”

“那就進去吧，去完你的使命，實現你的人生價值。”

“即便我們再難相見……”

“不見就不見唄，第五薔薇是什麼人啊，豈會因爲見不到你就一蹶不振？我定會努力修煉，變強，然後再去找你。”

“即便這樣，你還要與我親嗎？”

第五薔薇深吸一口氣，坐在何依依雙上，衝著他微微發白的脣吻上去。

良久之後，才依依不捨離開，輕笑著說：“這就是我第五薔薇的答案。”

花亭外下起了大雪，一朵朵鵝從天上落下來，飄著，搖曳著，落在樹上、花草上、屋舍上、地上……

第五薔薇出神地看著夜空，輕聲呢喃：“這是天空給大地溫地親吻。”

指著遠方，“何依依，你看是嗎，即便天地永遠分離，也彼此聯繫著。”

起，離開何依依，揮起手刀一斬，斬下一縷長髮，然後再斬下何依依一縷長髮。靈的手指很快將兩縷長髮錯編織兩手繩。

“何依依，我聽聞人間有結髮夫妻的說法，結了發，便是了親，便是永不分離。”

抓起何依依的左手，“什麼男左右也講究的。”

將一手繩戴在何依依左手手腕上，然後另一戴在自己手腕上。

接著，舉手右手仔細看了看，“你莫要嫌棄就是了。常年的戰爭導致我的頭髮並不如那些大家閨秀順好看，但也不會割到你的手。然後呢，今天就算我們親了。過後我會告訴姐姐，告訴第五家的長輩。他們同不同意都不管用，我第五薔薇自己的人生大事，自己做主。”

又看著何依依，“你呢，要是瑤姐不同意，那我就去求，求個十年百年，聽得耳子了，就肯定同意了。”

絮絮叨叨的，第五薔薇像是有永遠說不完的話，一直說著，那些皮蒜的小事兒，也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只是好憾啊，沒有一場盛大的典禮，我覺得沒什麼所謂的，只是怕何依依你覺得不妥。你是個讀書人，讀書人不都最講究禮儀嗎？不過也沒關係，就當典禮已經舉辦過了。”

“薔薇……”

“何依依，本來我還想過很多事，最害地是，我還考慮以後要生幾個孩子，取什麼名字……不過沒關係，孩子什麼的，淘氣得很，我也不喜歡，我連烏都養不好，肯定也養不好孩子，就不讓他們跟著我罪了。”

“薔薇……”

“其實想一想也沒什麼嘛，見不到而已，又不是變心了。要是你變心了，我肯定會殺了你，第五家的姑娘不得委屈。但不是變心，只是見不到，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唉，本來我還想跟瑤姐學幾手梳妝打扮的技巧，跟姐姐學學穿搭配，跟君雅姐學學淑該怎麼當。可惜，學會了你也看不到，那也正好，找到了個懶的理由，就不用去做那些麻煩事了。”

“……”何依依恍惚地看著第五薔薇。

“何依依啊……”

說著，第五薔薇停了下來。

看著冬夜裡的漫天大雪，“雪真的好大……”

一行清淚從眼角落。笑了笑，閉上眼睛，“唉，冷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也真是的。”

“薔薇，我……”

一聽到何依依說話，第五薔薇立馬打斷他又繼續說：

“在北國，一年裡下雪的時間可不，所以我其實討厭下雪的。”

說完，又沉默了下來。

冷風呼嘯，將鵝大雪掛得四下紛飛，很快，在地上蓋了薄薄一層。這般速度，可以預見，次日清晨便會堆上厚厚一大層，要苦了那些掃雪的人。

不遠的慶典並沒有因爲何依依不在以及下大雪就中止，通明的燈在雪夜裡看得十分清晰。歡聲笑語，歌舞昇平……這是一個在戰爭中取得勝利，並且國家形勢一片大好的境地下，很理所當然的事。每個人都有爲勝利慶祝的資格，即便勝利是別人的，也能共同樂。

第五薔薇看著前殿的熱鬧，淚水不控制往下流。

沒有泣，沒有哽咽，一不地站著，片片雪花落在的頭上。

“何依依，外面好熱鬧呢。”

“嗯。”

“可那不屬於我。熱鬧都是他們的。”

“……”

“何依依。”

“我在。”

“能我一聲‘娘子’嗎？我想聽。”

“娘子。”

“何依依，我好開心，也好難過。”

何依依起想要去安。

手攔住他，“別過來。別看過來。”

不想讓何依依看見哭泣的臉，不想給他增添力。

猛吸一口氣，薔薇拭去淚花，留下泛紅的眼眶。

“何依依，爲主角，可不能離場太久哦，我們前去吧。”

抓著何依依的手，向前殿跑去。

大雪中，他們的影單純而好。

將悲傷擱置一邊，奔赴熱鬧。

“何依依，快來跟我一起跳舞吧！”

“何依依，再我一聲娘子！”

“何依依，我今晚好看嗎？”

“何依依，我肩膀痛，給我一！”

“何依依，請好好我一回。”

……

歷史長河中的影不斷蔓延著，便要到現在。

何依依來不及告別，踏進那條沒有盡頭的長河，開始了一個守護者的使命。

清晨，大雪還在持續，第五薔薇從牀上坐起來，了旁邊早已失去溫度的枕頭，沒有流淚，沒有悲傷，穿好服，收拾好行裝，走進大雪之中，消失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