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議堂中在座大部分人都是有見識的，在張拋下那枚寶石的一刻起，就立刻辨認出了這東西是一件神袍。再結合他所說之言，毫無疑問，這東西就是屬於神尉軍前任左軍候寧崑崙的神袍！

這可是神尉軍四大軍候之一啊，擁有何等強大力量，這幾乎就是都護府對抗超常力量的頂層人了，這樣的人，居然被張斃殺了？

這時衆人才驀然想起，張不僅僅是一位夏士，更是一名玄修！若是他所言爲真，那麼意味著他擁有著比神尉軍軍候更強大的實力。

一時間，場中所有人看向他的目中糅雜了驚懼、敬畏乃至於佩服等等緒。

柳奉全在看到那件神袍的一瞬間，只覺自己太跳不已，覺自己的腦袋彷彿要炸了，因爲他在片刻間想到了很多可怕的後果。

好在修養功夫他也是有的，使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看了看張，問道：“張君，你……你說是你殺了寧崑崙，你爲什麼殺了他？他又是怎麼死的？”

張淡聲道：“當日我殺死襲擊王從事車隊的異神之後，便就出外修持，在歸返瑞的途中，寧崑崙於半道截殺於我，只是其人錯估了自的力量，不敵戰敗，此後我便從他口中問出了許多事。”

要證明這件事其實也是不難的，先一個，他出外修行在前，而寧崑崙則是後來纔出發的，他無可能提前知道後者的行。

再次，寧崑崙出門的名義是獵殺螺角白牛，這頭靈生是在南方荒原之上生活的，而他是往安山方向去的，那是在東面，兩者本就不是一個方向。

這纔過去幾個月，當初他們鬥戰的痕跡依舊就不殘留在那裡，哪怕不用超常力量，要想查清楚也不是什麼難事，這個至可以證明是寧崑崙來主來找他的。

其實有這個便就夠了，他就有了充分殺死對方的理由。

對方都來殺我了，莫非我還坐以待斃，無法還手不？

若是深究下去，究竟是誰讓寧崑崙來的？又爲什麼要對他出手？這裡面可以牽扯出更多的問題來。

當然，這件事就算弄不清楚也沒關係，阿爾莫泰如今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事也已經發生了，就看神尉軍如何迴應了，是不是願意用講道理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其實，他很希看到神尉軍不講道理。

他現在站在道義的一方，天然就可以得到人心的認同和支持，這裡面就包括了都護府上下，而個人的意志被裹挾其中，則會因此而淡化，這便是以有道伐無道！

實際上，以目前都護府力量和若是和玄府聯手，那麼神尉軍是絕然翻不起風浪來的，不然後者絕不會在上一次士議及之後讓步，只能做一些私底下的小作。

柳奉全現在頭疼的很，他坐上署公之位還未滿一年，不知道該怎麼理這件事。他很怕自己一個輕率的決定，就激化起更大的矛盾，從而導致不可預測的後果發。

可若是不迴應，那麼他回去就可以下臺了，因爲從上至下，所有人都可以站在公理正義的角度上來批判反對他，所以他暫時能想到的，就是拖延，轉移話題，或者大事化小。

他緩緩道：“張君既然說有證據，那就等證據到來，看過再言吧。”

現在他只好期待張提供的那些證據有所不足，那自己還能把事稍稍下，不至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許久之後，大議堂的門被自外推開，一名年輕文吏急吁吁走了進來，他手中則是捧著一個著封條的玉匣。

見他進來，立刻有一名軀壯實的役從上前，將盒子接過，謹慎查驗了一下，確認無有問題，這才捧到柳奉全面前。

柳奉全拿過玉匣，拆了封條，將裡面的東西取了出來，然後一件件仔細察看，可是越看他臉越不好看，這裡面證據可謂容詳實，線索富。

而且當年神尉軍燒燬文修院的時候，看去也是吃定都府不敢他們，所以很多地方做的極爲糙，可謂肆無忌憚，囂張到了極點。

只要認真下手去查，那當真一查一個準。

可從事後都府毫無反應來看，神尉軍這麼囂張似乎是一種很正確的判斷。

不止如此，在這後面還附有當年舒同一家被殺線索。

這個事更容易查證，因爲舒同本只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學者，沒什麼太大背景，所以神尉軍做事的時候更是無所顧忌，甚至連周圍的鄰居都還認得當時行兇之人的容貌。

只需稍加對照，就不難看出帶頭的人就是寧崑崙手下的一個隊率，這似乎從側面佐證了張所說的話。

而這兩件事若是放在一起看，彼此之間看去還有一定的聯繫，因爲從手的人到行事的風格，還有兩件事的日期，都是相當的接近。

待全部看過之後，他側頭揮了揮袖，示意役從拿去給別人觀看。

役從先是端到安右廷面前，後者拿來看過之後，面上沒有什麼太大反應，只道：“拿下去給諸公一覽。”

證據很快傳到了下面，先是那些夏士，再是各衙署吏，而後是那些後方那些年輕文吏，但凡看過之人，年輕一點的，都是面現憤怒之，而有城府的人也是顯得神沉重。

柳奉全看著場中氣氛不對，覺得此時自己必須要說話了，於是站了起來，看著張，一臉正道：“張君，你那文冊被盜挪一事，憑著你所提供的證據，都府當可以爲你主，不管那燕竺是什麼份，都是跑不了的，你可放心。”

他知道，文修院失火之事肯定有著更深層次的原因，而單憑眼前的證據，就能定燕敘倫父子一個罪責了，可是那到底神尉軍副尉主，一旦把其人牽扯進來，那是要出大麻煩的，他本擔不起這個後果。

所以他要儘量掩蓋，最好把這事小到張一個人的“私人恩怨”上。

張卻是擡起頭，道：“柳公府說錯了，方纔呈請的是重審文修院失火一案！而並非文冊被盜一事！何況過去文修院被盜文冊的學子，並非只一人，文冊被人奪去，今日可在此說話，可是那些遭遇同樣此事，卻又無張之人，又該去哪裡說話呢？”

他上前一步，目注柳奉全，雙手合起一揖，道：“再諫，請都府徹查文修院失火一案！”

“說得好！”

況公頜下白鬚不已，他從座上站了起來，來至過道之中，與張站在一起，雙手一揖，道：“老朽況鐘鳴，請都府徹查文修院失火一案！”

此時此刻，座上所有夏士也都是站了起來，來到了過道之中，齊聲道：“請都府徹查！”

本是坐在後方徐文嶽一想，此時也是一臉堅定的站了出來，對著臺上合手一揖，道：“請都府徹查。”而參與士選的談世治，齊殷良二人此刻同樣站了出來，跟在後面大聲道：“請都府徹查！”

那些年輕文吏看到這一幕，只覺渾熱沸騰，也是一樣站了起來，執禮呼喊道：“請都府徹查！”

“請都府徹查！”

“請都府徹查！”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場中呼請徹查的聲音越來越大，震著大殿上的屋瓦。

都護府自上到下，過去對神尉軍無不是敢怒不敢言，而所有對神尉軍的不滿，都在這一刻籍由此事引燃，一下發了出來！

治署之外，神尉軍現任左軍候赫疆皺了下眉，看向治署堂方向。

他有著超長的聽力，能夠聽見許多常人無法聽見的聲音。

只是都堂是被玄府先賢佈置過的，所以在這麼遠的距離下，他通常也是察覺不到裡面傳出來的聲音的，可是就在剛纔一瞬間，他卻是聽到了一陣陣響，辨了一下，裡面的人依稀好像是在聲討什麼。

可這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臉上浮出一冷笑，對神尉軍來說，都護府這些人都是累贅，要是裡面出了什麼事那纔好。

大議堂中，柳奉全站在臺上略顯失措的看著下方，在場明明只有幾百人，可是那一片“請徹查“之聲卻猶如山呼海嘯而來，得他不過氣來。

而此時此刻，臺上所有衙署主吏這時也是意識到了，在這等洶洶羣之下，自己也是絕然不能再繼續坐下去了，於是都是站了起來，面朝柳奉全方向，把頭微低，拱手一揖，皆道：“署公，請徹查！”

“你，你們……”

柳奉全這時覺自己好像完全被架在了半空，他看了幾人一眼，見他們都是低著頭不看自己，不由長嘆了一聲，像是放棄了什麼，整了整冠，努力站直軀，走到前面臺階之上，看向下方衆人，片刻之後，他開口道：“今諸公之諫，都府當重審文修院失火一案！”

安右廷不管方纔場中發生什麼事，都是一直坐在那裡沒，並且約束著楊瓔，不令發表任何意見，現在見到柳奉全做出了決定，便平靜言道：“安燭！”

“在！”

他旁的幹中年人一抱拳。

安右廷沉聲道：“傳大都督府令，拘拿神尉軍副尉主燕敘倫，神尉軍隊率燕竺父子二人，若有反抗者，一律格殺勿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