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 鹹笙這回的確還有些力氣, 但他是個氣的, 子半分委屈都不得, 一覺得累就乾脆睡了。
湛禎舍不下他,就呆在桌前理軍務, 時不時安靜下來, 聽聽他的呼吸。
頗有點歲月靜好的覺。
好景不長, 皇后送走了眾人,忽然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
了門, 瞥一眼床帷, 腳步輕了點兒,但目落在湛禎上, 臉上卻出現薄怒。
湛禎注意到, 見寒著臉過來。就立刻一撐窗欞躍到了外頭, 有禮道:“母后今日辛苦,兒臣派人送您回宮。”
“你這個……”皇后穿著子, 不好翻窗,隻好撐著窗戶啐他:“今日府裡來了那麼多人,誰讓你的?”
“兒臣不懂母后在說什麼。”
“方才我們出去,都瞧見下人送熱水來屋裡了!”皇后非常生氣:“這下好了,是個人都知道你小子不分場合白日宣引,你是真想當個昏君是不是?!”
床帷的鹹笙被吵醒了, 正好聽到這一句, 頓時愧難當的揪了揪被子。
他以為湛禎會認錯, 結果這廝張便道:“誰不想做個昏君。”
鹹笙白眼一翻,暗道,完了,皇后定又要請家法,湛禎定免不了一頓罵。
然後就聽皇后氣急敗壞又苦口婆心道:“那也得等你當上皇帝再昏啊!”
鹹笙:“。”
接著道:“這字頭上一把刀,石榴下命難留,你現在是太子,昏這麼著急是真嫌命長是不是?”
湛禎道:“兒臣教。”
皇后轉,又放了狠話:“你再不知收斂,本宮就找個由頭將接宮裡去,一個月隻許見一回。”
湛禎的語氣有點惱:“……都說知道了!”
門口,湛茵探頭探腦想鑽進來:“嫂嫂還沒醒嗎?”
皇后直接把揪走,罵道:“怎麼生了你們這兩個混帳東西!”
湛茵不委屈:“我今日都沒怎麼見……”
“閉。”
鹹笙無奈的躺在裡頭,耳邊傳來靜,湛禎將床帷拉開一條,跟他漂亮的眼睛對上,道:“石榴下命難留?”
鹹笙:“?”
“孤若死你下,就變鬼日日在你子底下徘徊,不出來了。”
“……”鹹笙張了張,又默默合上了。
按照一開始說的,鹹笙挑了幾個在宴會上看順眼的姑娘來給湛禎看,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看得分外認真,邊看,還邊問鹹笙:“你都看上們哪兒了?”
鹹笙挨個說了這些姑娘的好話,湛禎聽罷點頭表示記下了,然後此事便沒了聲響。
廟會那天是驚蟄,這算正式進了仲春,屋頂的雪都化得差不多了,只有河裡厚厚的冰層還未完全解凍,但即使如此,也沒人再往上去玩冰了。
院子裡的梅花樹紛紛謝了紅,取而代之的是院子裡替栽種的桃花,鹹笙記了日子,天一亮就醒了。
昨兒晚上他沒讓湛禎弄,所以神清氣爽,他睜開眼睛,那眼珠就亮晶晶的泛著,直愣愣的坐起來,還把從外頭練刀回來的湛禎嚇了一跳:“這麼早?”
“嗯哼。”鹹笙心好,自己掀開被子走下來,眼角眉梢都帶著愉悅,他自己打開櫃子挑裳,湛禎抹了把臉,又湊了過來:“有沒有灰的?”
“我這個年紀,要灰服做什麼?”
“不如今日穿男裝吧。”湛禎哄他,道:“挑個別那麼亮的。”
鹹笙也有此意,他拉了一下自己箱底的男裝,寥寥幾件,做工也是十分致,他隨便拽出來在上比,眼睛彎彎:“這件白的如何?”
湛禎瞥一眼,見他眉目如畫,白勝雪,越發仙氣十足,便道:“太俏。”
鹹笙於是拿了件黑的,問:“那這個?”
黑襯得他皮很白,鮮明之下,容貌也越發顯眼,湛禎道:“太俊。”
他隻好再拿一件藍的,道:“這個總可以了吧?”
“太……”
鹹笙眼神轉冷,湛禎道:“要不還是裝吧。”
鹹笙穿男裝,也過分好看了,俊秀清麗,如冠玉,今日廟會姑娘那麼多,說不準就有人對他丟手絹。
若是裝,跟自己在一起,別人一看就是一對璧人,可以許多麻煩。
鹹笙有點煩了,轉坐在椅子上,冷冰冰道:“你挑。”
湛禎便走過來對著他的櫃沉思,綠太清新,黃太淡雅,紫太,太俏……他看來看去,不用在鹹笙上試,都覺得穿出去要有人盯個不停。
他皺著眉,扭頭看鹹笙,後者抿了口茶水,皺眉道:“好了嗎?”
“要不……”湛禎斟酌著:“咱們不出去了吧?”
“……”鹹笙臉當即冷若冰霜。
“其實外頭還熱的,萬一再出了一汗……”湛禎說:“那,其實不是看桃花麼?孤讓人給你移植過來,把府裡都種滿……”
鹹笙定定道:“你若再說,我便真的生氣了。”
湛禎閉了。
鹹笙吃了戚思樂重新配的藥,跟湛禎這幾日濃意,心好了,吃飯也能多吃兩口,子也自覺好了很多。
他來北國之後,還沒怎麼正式出去過,確切的說,這輩子出門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難得趕上熱鬧,子也無不適,自然就想出去玩玩。
但他早間雀躍的心,已經給湛禎的不不願給打擊的消沉起來。
湛禎把他當溫室的花朵,把他當私人所有,但到底也不舍得真把他關起來,便重新問他,帶著討好:“你喜歡哪件?”
“能出去便好,隨便哪件。”
這話說的有點可憐,湛禎更不敢惹他了。
他最終拿了件鵝黃,擺繡著素雅的小花,輕紗擺,曼妙無比。
“天氣雖暖,但偶爾還是有風,鬥篷也穿上。”
鹹笙沒有拒絕。
終於坐上馬車出門,湛禎默默坐在他邊,看著他止不住開心的表,道:“笙兒?”
鹹笙還在生氣,便自己拉開車窗往外看,不想理他。
湛禎扯了扯他的袖子,鹹笙還是不理,他便又扯一下:“來做相公上。”
“不。”鹹笙無道:“你今天不是我喜歡的湛禎,所以不要跟我講話。”
“是是,孤錯了。”湛禎說:“這不是擔心你的安全麼?你哪次出門不鬧出事來?想想冰,還有秦樓……”
“你再說!”
“……”
鹹笙忍不住委屈:“你就是個自私的小狗。”
湛禎本來還有些罪過,忽然一下子笑了,他道:“是,孤自私,孤小狗,這不是帶你出來放風了麼?別生氣了。”
鹹笙又不理他了。
車子一路向前,耳邊很快熱鬧了起來,車夫將馬車趕到一桃花樹下停了,鹹笙已經從車窗窺見廟會一角,彎腰準備下去,卻忽然又被湛禎拉了一下,一下子跌坐他懷裡。
當即道:“湛略略!”
湛禎親他一口,慢吞吞的遞過來一個東西:“臉蒙了,行嗎?”
“我……”鹹笙想發火,但對上他卑微的試探的表,又變得沒好氣:“想太多。”
他抓起面紗蒙住了臉,推開車門,想起沒帶腳踏,又喊他:“抱我。”
湛禎趕把他抱了下去,心裡總算舒坦了。
廟會果然熱鬧的很,行人肩踵,時不時有調皮的小孩子過去,鹹笙止不住高興的瞇起眼睛,他走的慢,看得便也慢,湛禎耐心的陪著他,問:“吃糖葫蘆嗎?”
“會酸。”
“那糖糕呢?”
“好。”
湛禎帶著他去買了糖糕,剛出鍋,有點燙,湛禎拿油紙包著,拿在手裡輕輕吹,鹹笙眼看著,道:“先咬一口。”
湛禎便扯著他走到牆角,在沒人的地方,寶貝似的把面紗扯下來,又拿擋著,然後喂給他吃:“小心燙。”
鹹笙咬一小口,輕輕吸氣,道:“比你給我拿回家的好吃。”
湛禎眸子閃了閃,道:“那,以後經常帶你出來吃。”
再好的東西,從外頭買回去也是要時間的,口必然會改變。
他了鹹笙的腦袋,被他嘲笑:“不把我藏起來了?”
“藏還是要藏的……”湛禎說:“喝不喝紅豆甜湯?”
“好。”
不知道是不是糖糕粘了牙,湛禎隻覺得他的聲音黏黏糊糊,甜的膩人。
“那孤去給你買?”
“我想跟你一起去。”
“粘人。”湛禎道:“吃完再去買。”
他耐心喂著鹹笙,眼神溫一片,鹹笙平日吃東西細嚼慢咽,這會兒怕他等急,一時急了,差點兒給噎到,逗得湛禎不停笑。
鹹笙臉紅,來趕他:“現在去買,快去!”
“再等等……”
“快去快去!我要噎死了!”
湛禎沒辦法,讓人守著他,自己轉跑進人群,高軒遠遠看著鹹笙,了鼻子,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靜:“殺人了!!救命啊!!!”
鹹笙立刻抬頭,忙道:“快去看看!”
高軒:“那您……”
“我不會跑的。”
高軒看了一眼湛禎的方向,又被鹹笙催促,隻得掉頭過去。
鹹笙了,左右看了看,忽然被人捂住,有人在他耳邊道:“別出聲。”
他的瞳孔收,眸子裡陡然聚集起水霧。
手裡的糖糕落在地上,他老實閉著,那人攜著他的腰,一路疾行,來到一僻靜地方,才輕輕把他放下。
“哥哥……”鹹笙又驚又喜,眸子裡卻有些兢懼:“你怎麼會過來?”
“此前湛禎就已經說過你們提前婚,但兩國相距太遠,信送到都已經要過年了。”鹹商神複雜,道:“我不清楚你的況,便暗中派人先來打探消息,但太子府銅牆鐵壁,實在無法進,又幾次聽聞你病重……前兩日收到秦易送來的信,確定你已經暴,實在按捺不住,便一邊假傳生病,一邊親自過來了。”
“你……”鹹笙吸了口氣,道:“你來上京,若是被晉帝知道……這事可大可小,你怎麼這般糊塗?!”
“顧不得了。”鹹商道:“哥哥過來就是想確認你是否安好,若好,哥哥便能放心,若不好,哥哥已經安排好人手,只要你願意,便能立刻啟程離開大晉。”
“我……都好。”鹹笙對他一笑,安道:“湛禎接我了,我們現在關系很好,只要哥哥也好,我就放心了。”
鹹商皺眉,剛要再說什麼,耳邊忽然傳來鐵騎之聲,是一隊林軍,首領舉著牌子,高聲道:“有人今日廟會混敵國細,林軍已盡數包圍此地,心裡沒鬼的都老實點兒,排查之後自會放你們安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