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人徐,世界的世,清楚的楚。”
“徐世楚。”他記了下來,這孩有個像男人的名字。“年齡呢?”“年齡……”笑,猶豫著。“年齡……”
“是的!年齡!正確的年齡!”這種小孩,已經懂得瞞年齡了?“二十七……”眼神飄忽,笑容在脣邊頓了頓。“不。二十八了。”不可能!他想,瞪著,笑得很真摯,很誠懇。只是,眼神不那麼清亮了,眉端有點輕愁,幾乎看不見的輕愁。他狐疑的上下打量,忽然想到一進門時說的話:
“不要被我的外表唬住。”
唔,不要被的外表唬住!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怎樣也無法相信有二十八歲!不過,這時代的人,你確實很難從外表推斷年齡的。他姑且記下,再問:“籍貫呢?”“湖南。”湖南?怪不得,湘多呢!
“住址呢?”“住址-”又猶豫了,張開,打了個呵欠,眼神更加飄忽了,閃睫,輕語了一句:“我好累。”
“住址!”他加重語氣說:“你必須告訴我住址!”
“住址,”應著,眉頭輕蹙,似乎在思索。“南京東路,不不,是忠孝東路……”“喂喂!不要瞎編!”“真的。”又打了個呵欠。“才搬的家呀!”
“好吧,忠孝東路幾段幾號?”
“忠孝東路五段一○四九巷七號之一。”
“電話號碼?”“電話——”闔上眼睛,聲音模糊。“我真的很累了,”祈求的。“讓我先睡一睡好嗎?”
“先告訴我電話號碼!”
側過頭去,低語著:
“我不能告訴你電話號碼。”
“爲什麼?”“如果……”倦意更重了,眼睛閉上了。“如果他知道我自殺未遂,他會跑來把我乾脆殺掉!”
哦!原來和男友在同居!他怔了怔,呆呆的看著躺在眼前的孩-不,是人!老天,如此清麗的臉龐,如此纖秀的段!怎麼聽起來好像在人生的旅途上已經跋涉很久了?已經歷經風霜了?他沉思著。
鐘敲了三響。他驚跳了一下,再看過去,那孩,不,是人,已經睡著了。他看看手裡的資料,眨眨眼睛,不信任的再看看,俯過去,他推推的胳膊:
“醒醒!喂喂,徐……徐小姐!你必須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我要通知你的家人把你接回去!喂喂,徐……”他看看病歷卡,大聲的喊:“徐世楚!”
忽然整個人驚跳起來,眼睛立刻睜開了,慌的四下張顧,驚惶失措的、震的問:
“在哪兒?他在哪兒?”
“什麼?”他不解的瞪著:“誰在哪兒?這兒只有我和你!”
“可是……可是……”掙扎著想坐起來,眼仍然四下搜尋:“我聽到……我聽到有人在他的名字!”
他手按住的子,那生理食鹽水的瓶子架子搖得哐哐啷啷響。“別!”他嚷著:“你聽到什麼?”
“徐-世楚呀!”答著,聲音焦灼而張,的眼有些昏而迷糊起來。茫然四顧,脣發青了,用微微抖的聲音,低喃著說:“世楚,你來了?你——在哪兒呢?你——不要生氣……世楚……世楚……”發現室沒人了,困的看他,一臉的迷茫、不解、慌,與倦怠:“他在哪兒呢?”李慕唐忽然明白過來了。他瞪著手中的病歷卡,有點啼笑皆非的問:“原來,徐世楚本不是你的名字?”
聽到“徐世楚”三個字,又整個人驚跳了一下。
“世楚——”再度看看四周,搖搖頭,嘆了口氣,又像失,又像解般的鬆懈下來。“他不在。我要睡了。”
“別睡別睡,”他阻止著。“我記了半天的資料,徐世楚,二十八歲,住在忠孝東路……原來,這些全是你男朋友的資料?是嗎?”“是呀,是呀。”應著,闔上了眼睛。
“那麼,你是誰呢?”“我?”語音模糊,倦意很明顯的征服了。那一百粒安眠藥的殘餘藥在發作了,低語:“我要睡了!”
接著,就沉沉睡去了。
李慕唐醫生看著自己手裡的病歷卡,一種荒謬的覺由他心底升起。他擡起頭,窗外的雨霧,這是怎樣傳奇的一個晚上!他再掉頭去看那人,不,是那孩——打死他他也不會再相信有二十八歲!頂多二十罷了。那孩睡得好沉呀,怎麼辦呢?總得有個人看著,讓生理食鹽水繼續注。萬一瓶的注了,注進空氣進去就糟了。他嘆口氣,取來一條毯蓋住那孩單薄的子。蓋上毯時,他才發現那孩腳上穿著雙白緞半高跟的鞋子,已被雨水沾得溼漉漉的。他爲掉鞋子,放在一邊,用毯連的腳一起裹住。然後,他終於坐了下來。這一坐下,才到整天的工作,和整晚的折騰,疲倦已在他四肢百骸中擴散。他沉進了椅子深,怔怔的凝視著面前這張睡的臉孔。看樣子,他心裡模糊的想著:我只好做你的特別護士了。但是,你什麼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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