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和尚就在那時再次安排下了龍寺的諸多事宜，然後便再次啓辰前往長安。

這一段路，他走得比以往都慢了不。

新帝登基的消息早早便傳了過來，而天災卻也隨著新帝的登基而愈發的頻繁。人力在冥冥中的天意麪前，顯得無力到了極致。

萬鎮帝一輩子小心翼翼維持的大楚王朝在這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景間忽然便有了土崩瓦解之相。和尚一路走，一路看，亦一路幫助那些他能夠幫助到的災民。

在三個月後他便到了鹿角原，而就是這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裡，各的叛軍四起，百姓在這樣的戰中更是民不聊生，隨可見殍，和尚一路來所救助之人，卻遠遠比不上一場小小的戰帶來的傷亡。一無力充斥著和尚的腦海，他的信念在這時平生第一次產生了某些搖。

他又想起了萬鎮帝在他離開長安時與他說過的話。

天要亡楚。

可這些苦難卻註定要百姓來承擔，這是什麼道理？兩百年前，大楚確實做了逆天之事，強行爲自己續了國運，但兩百年後，大楚的皇帝哪一個不是勵圖治，哪一個又不是厚德民，那爲什麼這天還是要執意亡楚呢？

到底是那冥冥中的天意重要，還是這天下蒼生的命重要？

和尚滿心疑問。

所以他臨時起意，改變了自己的行程，去往了鹿角原的那一座屹立萬年的險峰。

......

聖僧的名號並非虛名，和尚的本事可遠不止頌唱佛經與宣揚佛法，他的修爲早已抵達仙人境，這登山之路於他來說算不得什麼麻煩事，他用了約莫七日的景便登上了這座險峰。

太宮中的儒生極喜那推演之，也不知是爲了顯擺還是真的頗有建樹，總之當和尚來到山頂時，太宮外早已站滿了一位位白儒生，他們知曉和尚的來意，故而並未浪費太多的時間，直接便領著和尚了太宮，送進了來閣。

而那位活了四百年，幾乎見識過整個大楚興衰的無上真人也早已高坐於閣中，靜候和尚的到來。

二人都是聰明人，而聰明人與聰明人之間的對話也從來不會太過複雜。

和尚知道規矩，所以想也不想的問出了他的問題：“天道迴，興衰之數，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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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寬大白袍的老人瞇著眼睛搖了搖頭，回道：“不知。”

和尚皺了皺眉頭，卻是未有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但他卻沒有去責怪眼前這位號稱無所不知的仙人，也沒有去質疑他的答案，只是在微微一愣之後便朝著那仙人做了一個佛禮，然後便要轉離去。

和尚的想法很簡單，既然無上真人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那他只有去找比無上真人看得更遠，活得更久的人給他答案。

但在他的腳步邁出這來閣的前一刻，無上真人卻忽的住了他：“聖僧要的答案我給不了，但太宮自立下以來，便從未有過讓人空手而歸的事，今日既然解不了聖僧的，那便贈給聖僧一，來日或對聖僧有所幫助也未嘗可知。”

無上真人送給了和尚一本古籍，一本沒有名字的古籍，和尚劣的翻閱了一番那本古籍，裡面記載的是製造一種名爲神種的事的法門，起製造的辦法極爲殘忍，各種推論也大都建立在以生人作爲實驗對象的基礎之上。和尚並不喜歡這書中所言的容，但在某些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念頭的驅使下，他並未有再第一時間毀掉這本書，反倒將之隨攜帶。他覺察到，有些事似乎遠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簡單。

而在離開了太宮後，和尚再次啓程。

這一次，他走得很快，不過四五日的景，便穿越了鹿角原與冀州之地，他沒有再爲那些路邊哀嚎的黎民駐足半刻，因爲他知道他不可能能救下所有人。而當他來到長安時，這座曾經繁華又安寧的都城就像是換了模樣一眼，街道上雖然依然人來人往，但和尚卻能覺到一涌在人羣中的不安與憤怒。

和尚去到溥天宮外求見，迎接他的是那個名方傾清的皇族公主。

不過數月不見，孩卻也同樣不復平日裡那活潑的模樣，的眼眶發紅，臉憔悴，和尚能夠想象這些日子對於孩來說應當是何等的煎熬。

二人相顧無言，在孩的領路下，和尚到了宮見到了新帝，亦是那位他曾經教導過五年的孩子——方銘。

雖無師徒之名，卻有使徒之實的二人在空無一人的溥天宮中對視良久，那個曾經朝氣蓬宛如初升的驕一般的孩子，眸中不再有那讓和尚讚歎的靈氣，他在這樣的對視之後，深深的又沉重無比的嘆了口氣。

和尚沒有等到這位年輕的帝王在嘆息之後說出任何的話，他便搶先一步將懷中的那本古籍扔到了那帝王的面前，他說：“我要知道真相。”

在和尚咄咄人的質問下，年輕的帝王並沒有支撐太久，便將從兩百年前楚國先輩以龍蛇雙生之法爲楚國續得國運之後，大楚皇族部卻並未因爲續來的國運而鬆懈下來，反倒都沉浸在對於天地命數的未知的恐懼之中。爲了能夠確保大楚的統治可以一直延續下去，也是爲了自保，楚國的先被們第二次登臨了那牙奇山，尋來了半妖神種之法，自此以後，楚朝的皇族們便暗中鑽研此法。

這大楚散去的氣運一半是因天意而致使，而另一半便是作爲這半妖神種之法所需的龍氣而被耗去。

和尚在翻看那本古籍之後便察覺到了楚國皇族的後輩各個都天資聰穎，加上大楚流逝龍氣之中的古怪，這纔有了這樣的猜測，此刻方銘如實相告，坐實了猜想的和尚卻並未因此釋懷半分，反倒眉宇皺了起來。

因爲大楚朝的皇族早在百年前便在那些先輩近乎喪心病狂的改造下盡數化爲了半妖，但饒是如此，他們依然算不得最完的神種，他們缺妖君的，龍氣的注讓這些皇族空有半妖的軀，但神魂卻往往因爲無法控制這樣強大的力量而時常被這原本不屬於他們的強大力量所左右，最後大都會死於這力量失控所帶來各種災難之下。

百年前的大楚皇族們便意識到了這樣的問題，但半妖之軀一旦形便沒有回頭路可走，大楚的皇族們不得不揹負著這樣的詛咒繁衍生息的百年景，期間他們不是沒有試圖去斬殺妖君獲取，但大楚從兩百年前便一直天災不斷，加上曾經他們自己吞噬掉的龍氣，以至於大楚的統治一直於瀕臨崩潰的邊緣，各方軍閥割據，表面共奉大楚皇族爲王，實際上卻早已自一派。大楚的皇族們很清楚妖君的可怕，他們本不會抱著奢去說服包括龍寺在的各方勢力，放出他們所鎮的妖君。因爲他們知道，沒有任何人會同意他們的要求，妖族之所以還待在十萬大山之中，最本的原因便是，十萬大山中的妖君只餘下了最後一位。而一旦放出除此之外任何一隻，都有可能造妖族再起暴。

因此擺在大楚皇族眼前的路邊只剩下了一條——十萬大山。

只是，在如此羣狼環伺之下，大楚皇族顯然不可能對著十萬大山發任何行。

在說完這些之後，那位年輕的帝王走下了溥天宮高高的臺階，跪在了和尚的面前，他求和尚救救大楚皇族，此刻大楚的氣運已經到了崩碎的邊緣，而一旦這大楚皇族走下了神壇，羣雄戰之後，新王登基，那他們一定便會發現大楚皇族的，爲了維護自己的統治，也爲了獲取足夠的龍氣，那無論大楚的皇族做些什麼，最後都註定無法逃過被屠戮的命運。

和尚很清楚大楚皇族的先輩們，將自己的後輩改造半妖，這個過程當時如何的腥，也知道那些被大楚先輩們爲了一己之私而吞噬掉的龍氣會對這方天地的生靈帶來多大的災難，但畢竟那時數百年前的事，對於如今的大楚皇族們來說，他們並未參與過此事，也只是被先輩們決定了命運的可憐人。

方銘懇求著和尚，大楚的皇族願意出的龍氣，甚至願意讓出這所謂的皇族的地位，只求能讓族人擺這樣的命運，也讓天下能不再遭這樣的劫難。

和尚找不到拒絕方銘的理由，他沉著眉頭思慮了良久，終究還是應了下來。

......

在之前，和尚單獨去見了一趟方傾清。

他與公主殿下對坐，品茶。這樣的靜默一直持續了一個時辰，二人似乎很這份寧靜，但當離別來臨前，方傾清還是出言與和尚說了些什麼。

說關於大楚皇族的一切，也是在自己的弟弟登基之後方纔知曉，而現在的便正在品嚐先輩們種下的惡果，那半妖之力正在橫衝直撞，一步步吞噬著的命，活不了多久了。所以鼓起了勇氣向和尚袒了自己的心跡，希和尚能夠留下來陪度過最後的一段時間。

和尚理所當然的拒絕了孩。

他並非真的能絕到完全無視一個孩如此炙熱又真切的，而是他很明白與其懷抱在虛假的幻想中死去，不如奔走在尋找希的路上滅亡。

他要救，也要救的族人，更要救這世上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

他決定西行，去往那傳說中的十萬大山，找到其中的妖君，爲取回妖君的。他還要去往更西邊的崑崙仙山，去問問那裡掌握天地的仙人們爲何要讓這世間蒼生總在這樣或者那樣苦難中沉淪。他要順水推舟，讓大楚的王族爲真正的半妖，而他則會看護著這大楚王族一脈，教導他們爲合格的帝王。

他很急切的想要去完這些事，因爲只有做完了這些，他方纔有資格放下他所揹負的一切，去迴應那份他一直逃避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