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丁開學那早, 天還沒亮就起床，對著鏡子把校服穿上，上的尺碼合適, 子大小也合。

整理好襯衫，原地轉了一圈，前後看看, 沒哪裡不妥。

背上書包，兩手不自覺抓書包帶, 試著練習到學校的第一天要怎樣跟老師和同學打招呼。

自我介紹的容早就準備好, 在心裡背了上百遍，可還是怕忘記。

謝昀呈早起慣了, 他猜到這個小不點兒肯定滿腹心事睡不踏實，他敲了敲門，“寶貝，起來沒？”

“沒。”

小布丁笑，趕拿下書包放一邊，小跑著去開門。

“爸爸, 早呀。”

“早。”謝昀呈俯，輕的腦門, “恭喜你為一名小學生。”

“謝謝爸爸。”

謝昀呈撐著後腦勺, “去坐好, 爸爸給你紮辮子。”這麼多年下來, 沒有他不會做的事，

服，紮頭發, 樣樣拿手。

有時他都不慨，一晃八年過來, 他們相的日子比生命的一半還要多。

開學第一天，謝昀呈親自驅車送小布丁去學校。

他試圖轉移心的張，“今年生日想要什麼禮？”

小布丁想了想，不知道。“你送我的，我都。”擔心“爸爸，我真怕我記不住小夥伴兒的名字，這是很尷尬又很沒禮貌的事，對不對？”

謝昀呈空從後視鏡看了眼，轉移注意力失敗。“沒關係，月月認識他們，這段時間月月住我們家，你有記不住名字的可以問月月。”

小布丁點頭，“我怎麼沒想到。”

兩手絞在一起，坐得筆，一直看著前擋玻璃，腦子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會兒。

“爸爸，月月說，下課都是乘校車，很有趣。”

“嗯，因為月月需要源源不斷的創作靈，喜歡坐校車，喜歡跟同學們聊聊一天下來有意思的事。”謝昀呈問“你要不要跟月月一起，也坐校車？我讓阿姨在站點等著接你和月月。”

小布丁看似很輕鬆的樣子，“我很樂意，也很期待。”

校門口，不孩子陸陸續續進校門。

月月早就到了，在等著。

慕靳裴彎腰，“晚上見，過得愉快。”他親了下月月。

月月回親他，“晚上見，你也是，工作愉快。”

揮揮手，去找小布丁。

小布丁是新生，很特別的一個新生，所在班級老師在校門口等著接，不知道老師跟說了什麼，小布丁不好意思地笑了，角揚起。

謝昀呈跟慕靳裴站在路這邊，兩孩子還不忘回頭跟他們揮手告別。

慕靳裴著兒的影，轉眼間就長大了，不用他再抱著，出門時，會拉著他往前走。他第一次見時，才四歲，那麼小一點點。

看著月月和小布丁一起走進校園，他有瞬間的恍惚，很多很多年前，他跟謝昀呈也是這樣一同進校園。

多年後，他們再次站在校門口，送各自的孩子。

很顯然，謝昀呈也想到了這一幕。

站了片刻，慕靳裴和謝昀呈對了眼，誰都沒吱聲，先後驅車離開。

謝昀呈一天都沒那麼踏實，總擔心小布丁會委屈，而又習慣了把所有委屈都放心裡，裝作毫不在意。

下午，他提前了半小時在學校校車站點對麵等著。

他盯著表盤，分針一圈圈轉過。

孩子們分批出來，他一瞬不瞬看著人群，他們著裝一樣，看得他眼花繚。

十分鐘後，小布丁那個班級出來了。

排隊等著上車時，小布丁虛空演奏鋼琴，手指有節奏地在那裡彈奏。

不時，月月會出小手胡來個四手聯彈，兩個孩子臉上堆滿了笑。

謝昀呈鬆了口氣，看來在學校過得比他想象中要快樂。他應該相信有這個能力的。

校車駛離，他也發車子，開往另一個方向，今晚他有約會。

月月把靠窗的位置讓給小布丁坐，手臂搭在小布丁肩頭，兩人著車外的街景，汽車，行人，麗的櫥窗。

“學校跟你說的一模一樣有意思，”小布丁看著自己曾走過的那條路，指指人行道，“以前我就隻能站在那裡看著校車從我麵前經過。”

笑著，轉臉月月的臉頰，“說不定當時車裡也有你這個小可哦。”說完，又想起來，“不對不對，那時你是個小娃娃，要抱在懷裡。”到現在還記得，“慕叔叔抱著你買冰淇淋，吃草莓味冰淇淋的小寶寶。”

月月笑，拒不承認“我纔不是小寶寶。”對慕靳裴有印象是兩年前，那時六歲，“我都是大孩子了。”

小布丁算了算時間，“你四歲，不是大孩子。”

月月驚訝“我四歲就認識慕叔叔了？”

小布丁點頭，很確定，因為那時十歲。

好神奇，可月月一點都記不起來。原來慕叔叔比慕叔叔多兩年。

沒多久，們那站到了。

傭人阿姨和司機在那等著接們。

小布丁還看到了何楚堯，愣了愣，隨後，一直跟他招手，“楚堯爸爸！”

何楚堯知道今天是兒第一天上課的日子，他特意在這裡等。

小布丁下車，何楚堯走過去把抱起來。“今天過得怎麼樣？”

“很開心。”小布丁想下來，“我長大了，十四歲了，不能再讓你抱著。”

何楚堯沒放，“在爸爸眼裡，你永遠都是孩子。”

月月先行上車，在車裡等著小布丁。

何楚堯跟兒聊了聊今天在學校的生活，又問了問近況，他前段時間一直守在醫院陪華晨生產，陪小布丁的時間很。

小布丁知道爸爸忙，不想耽誤了他時間，“楚堯爸爸，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我們有作業，我得回去完。”

何楚堯一直盯著兒看，“你不想爸爸嗎？”

小布丁下意識地用力點頭，“但我們可以打電話。”

何楚堯“如果，你和月月作業不是很多，我請你們倆吃甜品，不用很長時間，天黑前就把你們送回家去，不影響你們做作業。”

小布丁輕聲問道“你不用回家陪你的小天使嗎，才那麼小一點點，需要你照顧。”

何楚堯聲音哽嚥了下，“爸爸的大天使，也需要爸爸陪呀。”他親了親兒，“爸爸找到一家甜品店，有你和月月喜歡吃的各種甜品，我跟甜品師約好了，給你們準備驚喜。”

小布丁抱著何楚堯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謝謝楚堯爸爸。”

何楚堯用力摁著小布丁的後背，讓趴在他肩頭，他不想讓兒看到自己有點狼狽的樣子。

這幾天，看著剛出生的小兒，他總是不自覺就想到，當年小布丁媽媽一個人帶孩子，還是一個生來就患病的孩子，是有多不容易。

他經常會問自己，如果當初年輕時，他多一點責任，不是隻貪圖的新鮮，是不是就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麵？

而，還活著。

小布丁，也會在他和的嗬護下長。

可一切回不到當初。

今天的甜品不錯，比平日裡更甜，這是小布丁的，月月陪著吃了很多，各種口味都有。

還是草莓味最棒。

天黑前，何楚堯把兩個孩子送回去。

臨別，他又抱了抱小布丁，“爸爸週末來接你，跟爸爸再見。”

“楚堯爸爸再見，週末見。”小布丁又比了一個心“把我的祝福帶給那個小天使，希健康，快樂。”

月月抓著小布丁的手，自己也跟何楚堯道別“楚堯叔叔再見，謝謝你的甜品。”

傭人把孩子帶回別墅院子，何楚堯目送兒的背影，心裡眼裡都是酸的。他一直盼著兒能喊他一聲爸爸，不帶楚堯這兩個字。

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會有謝昀呈的殊榮。

兩孩子回到別墅，小布丁跑上二樓，月月也陪著上去，樓上臺沒開燈，們看著何楚堯上車，然後汽車緩緩離去。

月月摟著小布丁的肩膀，“你爸爸很你哦，記得你每個重要的日子。”

小布丁“謝謝。”頓了幾秒“媽媽昨晚在我睡前打電話時，跟我講了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月月趴在臺子上，“星星跟你說了什麼？”

小布丁著越來越遠的車尾燈“媽媽說，我們要用我們僅有的所有的快樂書去書寫人生裡沒法避免的痛苦和憾，讓它為一個很的故事。”

月月聽不懂，這句話很深奧的樣子，不過星星說的都是對的。

其實小布丁也不是很懂，星遙媽媽說，等長大就明白了，誰的人生都不會十全十，誰都有自己的憾。

夜下，汽車已經看不見。

小布丁還瞧著那個方向，突然轉臉看著月月“你好像沒憾。”

月月眨了眨眼，連憾是什麼都理解得不徹。不過小布丁的這句話一直記著。

月月也以為自己可能是沒有憾的，直到十歲時，小布丁十六歲了，問小布丁，“我現在有憾嗎？”

此時，小布丁已經上中學，明白的更多了，說“好像有。”

月月問“是什麼？”

小布丁“你還沒找到你的小靈。”

“哇哦，”月月笑了，“好像是。”原來這就憾。

這一年，十歲的月月要舉辦畫展，這是第二次舉辦畫展。這一年對十六歲的小布丁來說也是非比尋常，人生裡第一個個人鋼琴演奏會在年末舉辦。

週末的早上，季星遙總會賴床。

八點了，還沒有要起來的跡象。

慕靳裴想看看懷裡的人，可季星遙的臉埋在他脖子裡，他們昨天預約好了上午要去看鋼琴，是送給小布丁的演奏會禮。

慕靳裴輕著季星遙的頭發，“遙，起來了。八點多了。”

季星遙沒靜，隔了好一會兒，聲音混沌，“老公，我再睡三秒，就三秒。”上說著馬上起，可兩不由纏住他，又往他懷裡。

何止三秒，三分鐘過去後還在睡。

慕靳裴沒捨得再喊，抓著的手十指扣住，又讓多睡了一刻鐘。

可馬上就要八點半，再不起來就要錯過預約時間。

“遙。”

“哦。”

季星遙頭腦清醒了，知道要去看鋼琴，可眼睛實在睜不開。

昨晚睡前，慕靳裴給讀一本小說，後來讀著讀著，兩人深有，書放到了一邊，親的停不下來，做了兩次都沒夠，還有覺，又加一次，最後折騰到淩晨三點。

“老公。”

“嗯。”

“我眼睜不開。”

慕靳裴“我有辦法，你躺好了。”

季星遙還以為他有讓瞬間不困的妙招，依依不捨鬆開他，從他懷抱裡撤離，平躺在他胳膊上。

眼睛依舊像粘膠黏住了一樣。

慕靳裴側躺著，那隻被枕著的手臂沒法彈，他示意季星遙“你頭抬一下。”

季星遙配合，照做。

跟著，一雙眼被他用手指撐開，“這樣不就睜開了？”

季星遙“”

被氣笑，也能想象出此刻自己翻白眼有多難看，打掉他的手，抬，鎖住他脖子，“慕靳裴，你過分了。”

慕靳裴溫和問“還困不困了？”

那肯定是不困了。

季星遙爬起來，已經挪到了床邊，又反跪爬過來，“給我再抱一分鐘。”整個人都趴在他懷裡。

慕靳裴接住，每天睡前，醒來，都要這樣讓他抱著，想把曾經錯失的，一點點給找補回來。

為了節省時間，也讓在他懷裡多待一會兒，他抱下床，去帽間挑好今天要穿的服。

季星遙下擱在他肩頭，瞇著眼，這個特別的回籠覺。“你今天自己開車還是司機開？”

慕靳裴“你要是想坐副駕駛，我自己開。”

“坐副駕。”

“嗯。”

他把襯衫和西搭在臂彎，又抱著出去。

時間差不多，季星遙從他懷裡下來，去浴室洗漱。

他們今天的安排湊，上午去琴行，中午去影院看電影，晚上的航班出遊。

簡單吃過早餐，他們互相給對方戴上手錶，出門。

電梯裡，季星遙習慣跟慕靳裴麵對麵站著，大多時間兩人沒什麼話說，季星遙不是把玩他的手，就是靠在他懷裡，仰頭看他的眼。穿平底鞋，還不到他肩頭，隻能仰頭看他。

慕靳裴垂眸，跟對，偶爾，他也會逗，拿手掌擋在眼前。

去琴行的路上，季星遙翻看車上的雜誌。

這是新雜誌，封麵是謝昀呈，難得他那麼正經，白襯衫，打著酒紅領帶，了平日裡的風流，多了鮮有的沉穩。

偏頭，“你不是隻放自己封麵的雜誌在車上？今天怎麼這麼大度？”

慕靳裴掃了眼雜誌封麵，視線很快回到前方路麵，他淡淡道“裡麵有我的專訪，兩頁。”提醒“第十五頁和第十六頁。”

季星遙“”

前麵正好是紅燈，慕靳裴慢慢鬆了油門，轉臉看季星遙，不自覺又瞅了眼那個封麵，“現在雜誌也沒什麼品味了，為了營銷，搞這種噱頭。”

季星遙沒忍住，轉臉笑了出來。

雜誌用他做封麵就是有品位，用謝昀呈做封麵就是搞噱頭。

慕靳裴手，了耳垂，不許笑。

綠燈亮了，季星遙翻到第十五頁，認真看起他的專訪，即便他聊的金融專業方麵的容看不懂，也不影響認真讀每一個字。

半頁紙，就看了許久，汽車已經在第三個紅綠燈路口停下。

“遙遙。”

“嗯？”

季星遙抬頭。

慕靳裴側，扣著的下，吻落在上。

風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