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頗有些擔心,聽到這話,裴文宣不由得笑起來。
「殿下還看不明白陛下到底為什麼要廢太子嗎?」
裴文宣這麼發問,李蓉沒有立刻回話,看著裴文宣,沉思片刻,隻道:「你覺得是為什麼?」
「陛下要廢的不是太子,而是貴族手中的太子。」
李蓉聽著裴文宣的話,翻弄手中的扇子,垂下眼眸。
許多事年時候想看不清楚,老來想,便有幾分明白。
當年的李明這麼執著的想要廢太子,不僅僅是不希上氏做大,或許也是清楚意識到了,這些豪門貴族,對於他政權所帶來的力。
李明是一個比李川更好戰的皇帝,統一北方邊境是他一生的夙願,而如果試圖對外開戰,這些嚮往和平的貴族,這些上下盤踞的家族勢力,一定就是戰場上最難以解決的核心問題。
年時李川崇尚仁德治世,又在上家出,他所謂的仁德,就是豪門世家最的君主,李川與世家聯絡越切,李明就越會認為,這是一個世家培養出來的傀儡,一個被世家養廢了的皇族太子。
大概明白了裴文宣的思路,抬眼道:「所以,你希川兒能從世家與皇上的戰中出來,不要為他們兩方對戰的靶子。」
「對,」裴文宣肯定道,「然後我會當陛下那把刀,我幫陛下把那些世家的膿瘡挖出來,讓陛下目放在世家而非太子上。那麼太子暫時就安全的。」
「可川兒不能手裡一點人都沒有。」李蓉仍舊不放心,「他得有幫他做事的人。」
「不是有科舉製嗎?」
裴文宣看著李蓉,李蓉微微一愣。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裴文宣說出這三個字,李蓉恐怕就笑了。
科舉製推行至今,且不說挑選出來的人絕大多數都是貴族子弟,就算是偶有真正的寒門進,也都是在邊邊角角當一些小,本進不了權力鬥爭的視野之中。
然而李蓉見過裴文宣如何利用這個製度,也見過這個製度下所產生的新的力量為君王所用時的效果,於是沉片刻後,總結道:「川兒獨善其,暫避鋒芒,暗中提拔寒門做事,得天下民心。你為普通貴族的領頭,和一等世家鬥爭,削弱父皇和現有豪門的權力。我聯絡上氏等大族平衡雙方關係,若有朝一日,父皇回頭想要清算太子……」
「滿朝從一等世家到科舉出的寒門,大半都會是殿下的人。」
裴文宣截斷李蓉的話,認真道:「不僅如此,太子日後也不會與世家有太過激烈的鬥爭,上一世太子殿下早期鐵清洗世家的景,也不會再出現了。」
李蓉沉默無言,裴文宣見不說話,稍作猜想,便知是在猶豫什麼。
「你還是不喜歡寒族出的人。」
「出於微末的人,」李蓉抬眼看他,目銳利,「大多對權勢有嗜的貪婪。給了他們權力,他們控製不住自己對金錢的。鐘鼎之家尚且如此,何況他們?」
「人皆如此,」裴文宣冷靜道,「何分貴賤?」
「這話你同我說了多年?」李蓉嘲諷一笑,「你的人多貪汙賄被查,還需我說嗎?」
「那你的人多素餐位欺上瞞下以致事敗,又要我說嗎?」
裴文宣下意識回聲,李蓉冷眼看他,裴文宣得了那目掃來,頓了頓之後,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有了幾分氣短。
他輕咳了一聲,扭過頭去,緩聲道:「我也不過就是給個建議,反正結果由殿下決定。您選第一條路,咱們就按著原來的老路走下去,後續,太子殿下和上一世一樣,也是常事。」
李蓉不說話,敲打著手心,裴文宣斜瞟他,繼續道:「或者呢,咱們就走第二條路試試,沒什麼風險,而且一旦功了,太子殿下日後登基,也就沒了什麼障礙,不必和世家鬥法,您也不必苦苦維護上氏和陛下之間的關係,陛下開心些,您和陛下的關係也能好一點……」
李蓉聽著裴文宣拚命說著後麵的好,忍不住低頭笑出聲來,裴文宣見笑了,湊過去:「殿下以為如何呢?」
「裴文宣,」李蓉扭頭瞧他,「不送你進宮侍奉,真是可惜了你這張巧。」
「不可惜,」裴文宣朝著李蓉一笑,「侍奉殿下,也一樣的。」
「按你說的先做吧。」李蓉淡道,「但如若這樣,川兒如今便不能婚,就算婚,也絕不能娶貴族。其他幾位側妃還好說,但是上氏……」
裴文宣知道李蓉和上雅誼非凡,他挑起眉頭:「你打算如何理?」
「我得去見見上雅。」李蓉抬眼,扇子往手心一合,平靜道,「這事兒,得由上氏來提。」
不然上家耗費那麼大心幫忙,李川出爾反爾,日後怕是再沒有人敢幫李川了。
裴文宣得話,抬手鼓掌:「好計謀。」
李蓉淡淡瞟了他一眼:「浮誇了。」
「那就這樣定下了,」裴文宣恢復了平日神,端起茶來,從容道,「我負責在陛下這裡幫著陛下,你負責聯絡上氏和蘇氏等貴族,不要讓他們覺得太子和他們徹底割裂。」
說著,裴文宣想起什麼來,抬頭看向李蓉,遮掩著心裡那點約不明的酸道:「殿下趁著這個機會,也能和蘇大人好好培養些。」
「那我也得好好拜託你,」李蓉神平淡,「好好聯絡一下秦二小姐,多培養點,和川兒是孽緣,就別麵了。」
裴文宣聽到這話就頭疼,一時恨自己賤,忙轉移了話題道:「等一會兒到裴府,你見著我家裡人,若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你放開了來就是。」
李蓉聽裴文宣提到他家裡人,早已有了準備,點了點頭。
兩人一時沒有說話,靜靜坐在馬車裡,坐了一會兒後,李蓉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想起裴文宣昨夜的話來。
不敢和裴文宣深談那個話題,在裴文宣驟然提起時,隻能以玩鬧的方式假作不在意的岔開。
隻是裴文宣這個人太執著,著去想,去看。
用金扇挑起簾子,看見外麵飛過的鳥雀。
「裴文宣。」
突然裴文宣的名字,裴文宣茫然抬頭,就看李蓉轉過頭來,靜靜瞧著他:「我這輩子信你一次,要是你給我帶歪了路,我就把你斬了拖出去喂狗。」
裴文宣一時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李蓉是信他些什麼。
他想了片刻,猜測著應該是他給李蓉規劃這套爭儲方案,於是他自信笑開,頗為瀟灑將手往前一放,微微頷首道:「殿下放心,萬事我都想過了,絕對沒問題。」
李蓉見著裴文宣那自信滿滿的笑容,一時不知他是真的想過了,還是想差了……
但李蓉也沒想和他計較。
裴文宣這個人,在某些細節上出其不意,已經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蓉(心裡):「你說我該努力爭取,我這輩子信了你的邪,看你出什麼昏招,我試試看。但你要是給我帶歪了路,我就把你拖出去斬了喂狗。」
李蓉(麵上):「裴文宣,我這輩子信你一次。
裴文宣(心裡):信我?信什麼?信我的爭儲方案?那絕對萬無一失啊!
裴文宣(麵上):「殿下,萬事我都想過了,絕對沒問題。」
後來……
李蓉:「不是說讓我勇敢這個決策絕對沒問題嗎?」
即將被拖出去喂狗的裴文宣:「殿下,方案是沒問題的,隻是件出了點問題!但是,也及時糾正了啊!」
李蓉:「不必多說,厚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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