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吹過，山林沙沙地響。

就像有人在回應，也像有人在為送上祈福。

白燕語笑了起來，“你從來都是這樣，隻希我好，從不願我一直陷在你這裏走不出去。現在你如願了，我走出來了，我能好好地你一聲哥哥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寧願自己永遠都走不出，也想要你活著。哪怕你活著娶別人，哪怕你活著，我站在你麵前，好好地一聲哥哥。至人是活著的呀，不用像現在這樣，我想看看你，還要爬這麽高的山。”

“哥，我知道當年七殿下為什麽在那樣的時候出現在我麵前，他沒瞞著，同我講過了。所以我覺得這樁婚很適合，他為了救贖，我為了忘。或許在這一場救贖與忘中我們彼此都了真心，但是人這一生，總會有一些經曆一些事和一些人，是不可能忘得一幹二淨的。”

跪得累了，換了個姿勢，幹脆坐到地上。

這地兒來得次數多了，也就沒有太多講究，在這裏一坐一整天都是常有的事。

“我曾經那麽憎恨我的父親，因為他讓我們了兄妹，因為他在我們中間放置了一道邁不過去的壑。可是如今又覺得不該恨他，反而要謝他。至我們現在還是兄妹，不管你在何方，我嫁與了誰，我都是要你一聲哥哥的。有這麽個關係，總比沒有任何關係要好得多。哥，你說是不是？所以我不恨他了，也不惦記你了，經過了這麽多年，我終於放過了我自己。哥，你會為我高興的，對吧？”

從後山下來時，天都蒙蒙黑了，不知不覺又在山上坐了幾個時辰。對此，白燕語習慣了，白花也習慣了。

這些年都是陪著三姐過來的時候多，因為二姐和四姐都嫁人了，就閑人一個。

兩人沒急著回京，在白花家住了一宿。

談氏早帶著白花在天賜鎮落了腳，兩人有一個二進的小宅子，不大，但也足夠親戚往來住一住。

談氏到是不意外白燕語在這時候又回了天賜鎮，後山上有這孩子放不下的牽掛，要是不來一趟那才人看不明白。

晚飯簡簡單單四菜一湯，談氏不多問什麽，隻是在吃完飯後囑咐們二人不要太晚睡，明日一早盡快回上都城去，不能耽誤了後天的大婚。

這些年天賜鎮跟上都城之間已經沒有多荒地了，隨著紅家和淩安郡主府把地皮都買下來，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到京都之外來開辟財路。更有一些生活不太富裕的人家，不願意繼續蝸居在上都城裏，於是攜家帶口地走了出來，在上都城與天賜鎮之間買下宅地，住得比城裏寬敞，吃穿用度也比在城裏開銷要得多。

這一塊地帶的鋪子也有談氏的份額，雖然不多，隻有三小間，但足以讓過得比從前小白府還在時要富足。

當然，這是談氏的，白花的私人產業不算在。

是白家最小的兒，無論白鶴染還是白燕語又或是白蓁蓁，誰都不願意虧待了這個小妹妹，就連紅忘都偏疼一些。所以上都城裏裏外外的商鋪有許多都掛到了白花名下，算是兄姐送給的產業，希這一生能夠有所依靠。

白花也算爭氣，這些年跟著哥姐學做生意，如今也是有模有樣，足以獨擋一麵。

所以一來二去的，白家五小姐也了一位有錢的主兒，此番給三姐添嫁妝也是豁出去大手筆，幾乎送上了自己的全部家。

白燕語其實並不想拿這麽多，晚間臨睡時還在同白花講：“你還沒有嫁人，這幾年前前後後給你那麽多鋪子，就是為了讓你給自己多攢些嫁妝。好不容易手裏有些銀子了，這一下都給了我，你今後怎麽辦？再說我也不缺銀子，三姐比你有錢。”

白花聽了就笑，“三姐還好意思同我說這些，當年你給二姐姐添妝，不也是這麽幹的嗎？二姐姐難道還缺錢？咱們家最有錢的就是了。”

“我那是……”白燕語說我那是想表達心意，想表達沒有二姐姐，就沒有現在的我。可是在想想，白花不也是在表達心意嗎？一路從文國公府走出來的孩子，哪一個不是對幫助過自己的人心懷激。

“三姐，你真不用惦記我今後怎麽辦。鋪子還在，生意還在，錢沒有了還可以再賺啊！每個月都有新的進項，每一筆進項都是我花不完的。何況就算我什麽都沒有了，你們還能看著我沒吃沒穿？到時候我就住你家去，你養我就行了。”

白燕語失笑，“三姐肯定會養你，你二姐四姐也會養你，但你還是要尋自己的伴，沒有人可以自己過一輩子的。”

“怎麽就沒有？”白花的笑容裏有些苦，但卻異常堅定，“我就一個人過一輩子好了，什麽伴不伴的，我沒那個心思。”

白燕語一聽這話就皺眉，這些年不隻一次聽白花這樣說話了。以前總覺得最終走不出來的那個人肯定是，如今才發現，竟是白花。

“我記得你從前喜歡六殿下來著，可惜六殿下前些年已經大婚，我們家小五不做側室，回頭姐再幫你留意更好的。”

“那就回頭再說吧！”白花明顯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再說下去，什麽正室側室，什麽都不想做。什麽六殿下，如今連那六殿下長什麽樣子都記不太清了。十歲時相中的人，如何能做得數的？就想一個人，陪著二嬸，陪著幾個姐姐，有哥哥疼，還有小外甥和外甥一起玩耍，這樣的日子多好。人為什麽一定要有伴？為什麽一定要找伴？

這一年盛夏，淩安郡主大婚，嫁越王君慕南。

終於要離開那個人留給的府邸，終於要跟那個人徹底告別，終於要為別人的妻了。

恍惚間，似又回到從前在文國公府時的歲月，似又聽到父親說：你們這些庶該要多想想，今後的路如何去走，才能為家族爭取最大的利益。不過不想也沒關係，聽話就行，為父會為你們打算的。

到頭來，白家的哪一個人他都沒打算著。

可是又每一個人，都被他打算到了……